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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乡人 £Φλόγα Λιλίκι

    浦斯兰王国东面边境的小镇利力吉来了一个异乡人。

    他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头戴着一个用不知名材质编成的宽大帽子,帽子下是泛着青扎的下巴,黑青的布包裹着他得全身,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自风雪而来。在这个白雪皑皑的季节显得格外突兀。

    雪从他的肩头飘落却留不下痕迹,囫囵地化作流水四散而去。他如同白色大地上的伤痕,走过的道路留下了被融化雪水浸润的土地。

    在这风雪肆意的日子,独行的旅客不能说没有,只是这异乡人显得格外怪异。

    “那是什么?“

    镇上警戒的守卫早就发现了这逐步接近的人影。

    守卫眯着眼和身边的同僚交谈着,突然他想记起了什么,他用力拍了拍还在远眺的同伴。

    “敲钟去!叫卡普去!该死的东西又来了!”

    沉重的钟声开始响彻利力吉。

    “快!把弓包给我!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大声叫嚷的守卫从同僚手里接过长布包,拉开布包上的结,用包着弓臂的布带狠狠地搓了两遍弓身。他用大腿抵住弓片,用力压弯,将弓弦一头扣住下弦臂,手略微颤抖着扣上弓弦。

    他将上好弦的弓,微微拉开,平举至眼前看了下平衡。

    “给点力呀,老家伙。”

    他从木柱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对着逐渐靠近的身影喊着;

    “嘿,异乡人!停下!”

    他眯着眼从风雪里锁定着黑青色的人影。他看着无动于衷依旧前行的身影,又喊了几声,咬了咬牙,从掩体里立起身来拉开弦。

    带着寒光的弓箭从五十磅的弓上飞驰而出,刹那穿过风雪直至异乡人。

    破空声与金属交鸣声先后响起,被一分两半的箭支卡在异乡人举起的兵刃上。

    笔直的刀刃闪着寒光,随即异乡人一甩,残破的箭支被扔在一边。

    他抬眼看了不远处的石质围墙与哨塔,拖着利刃重新迈开脚步。

    “拉上城门!卫队上城墙!”

    “布伦,怎么样了?又是那东西吗?”

    “是啊,火疫又来了。”

    “举弓!放!”

    异乡人抬起青灰色的眼眸,眼里倒映着袭来的箭雨,眼眶旁是火焰灼烧的痕迹。

    他松开了手中的利刃,兵刃笔直而下,直插在雪地里。

    他任由箭支贯穿自己的躯体,身后走过的土地燃起了橙色的火焰,在白霭的雪地里肆意的灼烧着,逐步蔓延而来,吞噬着他的身躯。

    橙红色的火焰随着青黑色的布飞舞着,他张开双臂迎接着火焰的洗礼,直至被燃尽成为焦黑的残骸。

    布伦看着这赴死的异乡人,他困惑的放下弓;

    “这和五年前的不一样……”

    他并没有多想,因为远方又有蹒跚地人影在步步逼近。

    箭雨如梭,火疫们如同朝圣一般向着利力吉而来,随后在墙外燃烧着自己的躯壳。

    浓厚的黑烟与依旧掺杂火星的残骸逐渐将利力吉的围墙外土地染黑,雪水融化后让这一切如同烂泥。

    风雪也逐渐停下,也再也没有火疫的青黑色身影,只余下破碎的箭支、插满地面的武器与略微抽动地肢体。

    “就这么一会,好像把我们的库存都给出去了吧。”年轻守备抖了抖略微颤抖的手指,他揉了揉略微肿胀的红紫色手指头,他扭头问向老布伦。

    两鬓斑白的老布伦没有接话,他的视线停留在墙外那些已经被烧成黑骨的火疫。

    “为什么……”

    同样的话,也从守备队长的卡普嘴里传出。

    火疫在这些老兵眼里是十分可怕的生命,他们有人类的躯壳,但无法交流。他们从土地里爬出,举着异种兵刃向着文明世界发起冲锋。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武艺,甚至比拟参加过血战的老兵。

    他们的血漆黑,及其易燃,武器碰锁所造成的火星都能点燃他们。他们毫无痛觉,就算被燃烧,被贯穿,被斩断,他们都不会停止对活人的恶意。他们甚至会用血液点燃自己的武器,扑向最近的生命。

    被火疫杀死的生命只有两个结局,燃成火炬或者是带着破残的肢体成为他们。

    五年前他们如同天外来客一般出现在这个世界,他们用二十天的时间焚灭了浦兰斯三分之一的土地,火焰就像噩梦一样围绕着每一位浦兰斯国民的心里,征兵已经在浦兰斯的各地开始执行,这个三百年的王国在这灾难下摇摇欲坠。

    随之一场长达一个半月的大雨让火疫再次消失在浦兰斯的大地上,原先被火疫占领的土地上只余下了成千上万具火疫的尸骸。

    劫后余生的人们开始在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家园。

    “这不对……”

    站在围墙外安排手下人清理火疫残骸的卡普队长用脚碰了碰火疫的尸骸,尸骸在轻微的触碰下便分为细小的碎末。

    他缠紧了包裹手部的布条,提起了火疫的武器。

    还散发着余热的兵刃被卡普提起,刀身狭长单面开刃,木质的长柄被烧得已经碳化,依稀能看到上面原先刻着一些符号。

    今天袭击利力吉的火疫跟之前肆虐的完全不同,与其说袭击不如说是赴死。

    他们就像……

    “队长!这可是好生意呀!”

    卡普队长的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来看着领着四五辆板车迈步而来的中年男人。

    £ΦλόγαΛιλίκι

    ……

    中年人搓着手面带笑容,他是镇里的游商顿都。

    “队长,这些可是好东西呀。”中年人环顾了一圈依旧噼啪作响的残骸,他略微压低声音,伏下身来;“您是不知道,神学院的老爷们对这东西可十分在意呢。”

    卡普队长低头看着手里的刀刃,“铁匠的活他们也开始干了吗?”他把手里的刀刃举到眼前,看着明显上面的金属纹路,“确实,这种工艺还真的没有见过。”

    “您说什么呀,老爷们要的可是火疫的尸体啊!”顿都依旧笑容满面。

    卡普队长把刚才踢碎的残骸用脚碾成末,“这东西都有人要?算了,我也不管你这么多。直说吧,多少钱?这种武器你也收吗?”

    顿都从怀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一个完整的尸体50个铜币,半个20铜币,那种碎成块的,您就当送我怎么样。这价钱可公道得很。”中年人将腰后准备好的钱袋举起拍了拍;“当然和队长您做生意何必算得那么清楚,这里面是10个霍尔顿金币,您看行吗?”

    队长盯着顿都的脸,互相沉默了片刻,卡普队长接过钱袋,顺便不动神色得从顿都拽着钱袋的手里接过他早就准备好的钱币。

    卡普队长轻瞥了一眼,从指缝里看到了银色的光芒,手里握紧了一下。

    四个,看样子这生意参合的人有点多。

    卡普队长拉开钱袋的口子,从里面抽出1枚霍尔顿金币,敲了敲,清脆的声音随之传来。

    “兄弟们!收队,有人帮我们做着脏活,走,放松一下。”

    卡普队长提高了声调叫停了守备队的战后收敛,“该你带走的,你拿。其他的,记得收好放到塔楼,会有人收。”卡普队长将钱袋放入怀中,摆摆手招呼着队员们离开。

    “您放心!”

    身后传来顿都的回复。

    年轻的守备队员快步跟上队长,他看着卡普队长手里转着的金币就挪不开视线了;“队长,顿都这次这么大方?看样子,火疫还挺值钱的。既然他们都撞到镇子上了,应该是汉克比穆斯山那边过来的,要不。”

    卡普队长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滑头小路斯文,先喝酒,其他再说。”

    “好的好的,先找乐子再做正事。”路斯文耸了耸肩。

    路过的布伦顺手也拍了他的肩,“滑头别想太多,这事队长自有安排。”

    守备队一行二十几人谈笑间来到野蜂酒馆门前,野蜂门窗紧闭,老布伦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正好是中午。

    让一个做晚上生意的酒馆中午开门确实有点为难,老布伦一手搭在矮墙上,叫住了在酒馆后院挥舞着木剑的小男孩,“糖罐,叫你爸起床开工了。”

    正在这时,酒馆的木门被人一把从里推开,“布伦你这老家伙,就你们守备那钟,我睡个锤子?今天怎么了?”人还没见着,带着沙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顶着啤酒肚的酒馆老板光着膀子,一块抹布搭在肩上,他一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看了眼等在门外的一群人;“哦,队长。不好意思,刚在做卫生。”

    “没事,有吃的吗?”

    “当然,野蜂的烤肉全天供应!”酒馆老板让开身子,把守备队请了进来。

    布伦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你那玩意正经来说叫做熏肉吧。”

    “就你话多,老酒鬼!”酒馆老板一拳擂在布伦胸口。

    布伦假咳两下,捂住胸口,对酒馆老板眨了了两下眼;“不行,旧伤复发,要你酒窖里那桶科尼亚葡萄酒才能治好!”

    “想都别想,啤酒管够,葡萄酒可是我的传家宝!”酒馆老板点了点头,顺手关上木门;“你们先坐,我去搬几桶酒上来。座椅都是刚擦的!”说着,转身拉开了吧台的挡板,向着后厨走去。

    随后便是后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卡普队长看众人都坐好,把手里把玩的火疫刀刃和钱袋一起丢在桌上。

    “老惯例,先分钱。这里10个黄4个银。”

    他拉开钱袋的口把钱都倒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顿都给的四个银币。他把金银分两堆,又从金币里分出了两个,“老样子,五分一给治安官的钱。”

    他又从剩下的钱里分出两个金币混着四个银币丢给老布伦,“五分一,队里的储备金。银币今天的酒钱,噪不完就别走了。”

    队长敲了敲剩下的银币,打断了伙计们的鬼狐狼嚎,把剩下的金币推出来,“其他,我们平分,二十四个人,每人2个银50铜没意见吧。”

    在队员的欢呼和敲击木杯子声音中,卡普队长用手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他们的庆祝。

    他拉下脸,抬高了音量,“钱分完了,说正事。”在队员的注视下,他把火疫那把不带木柄的刀刃插在长桌上,“顿都你们都知道,跑东普鲁城和我们利力吉的游商,他给了我这些钱,说是买火疫的钱。这话我不信!10个黄的,眼睛都不眨的给我了!顿都就没这个钱!”

    他环视着队员,“这事不对,但是!我们管不了,这钱收了,这事就结了。”他把火疫的刀拔起用灰布条裹紧,“所以,别去想火疫哪来的,也别去找!我就一个小镇守备队长,不想被拖下水,最后有钱拿没命花。”

    卡普队长盯着滑头小路斯文。

    路斯文低下头,“是,队长。”有气无力的回复,但他似乎不甘心;“如果火疫自己来怎么办?”

    “杀了,拿钱,还有问题吗?”

    “没了!队长!”路斯文站起身来,右手横于胸前。

    “少做样子,喝酒,布伦去叫一下皮克老板,让他多拿点酒和肉。”

    布伦把金币收好放在怀里,手里抓着四个银币起身;“好。”

    今日的野蜂,生意格外红火,烛火烧到了后半夜。

    还保持清醒的人把已经烂醉如泥的队友们丢进属于守备队的塔楼里,他们和队长招呼了一下,应着微量的烛光各自回家。

    卡普队长看了眼塔楼里鼾声如雷的死猪们和一地的狼藉污渍,摇摇头拿起隔间里的清扫工具。

    一只满是伤痕印记的手握住了拖把的柄,“先回去吧,这些小崽子我来看着就行。”老布伦一用力就拿过卡普手里的工具,“你和我这种孤身的老头子可不一样,早点回家吧。”

    “行,你也早点休息。”卡普拎起挂门边的油灯,用火石点起。

    他拉开木门,将老旧的油灯扣在腰间。手里抓着那条用布带包裹着的异种兵刃,他的脑海里依旧是火疫的事。

    假如火疫和传言里的一样,是死去的亡灵向生者的复仇,那么这些武器又是怎么回事呢。单侧开刃的刀也并非少见,但如此笔直狭长。

    他拉开布条轻敲兵刃,放在耳畔,清脆回声很短。左右翻转一番,在刀跟处摩挲到了一个十分浅显的印记。

    用弧线组成的符号,从来没有见过,但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卡普十分笃定了这是人工锻造的东西。

    他的思绪飘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见到火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