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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迁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

    碎玉轩沾染了淳贵人有孕之喜气,连带着甄嬛侍寝的次数也变多了不少。

    没过多久,就赶超了翊坤宫复宠的华妃。

    安玲容听说,华妃气地差点把东西砸在了曹贵人的脸上,差点吓到了温宜。

    因此华妃生气后,曹贵人也不愿意再跟她相处,反倒是时不时带着温宜,去存菊堂找眉庄的宝贝女儿和惠公主闲聊。

    这日,皇上与皇后携了六宫嫔妃往太后处请安。

    太后着意安慰了淳贵人一番,便命竹息从里头端了一个垫着大红绣绒的红木漆盘来。

    上面安放着一枚麒麟送子金锁,捧到淳贵人身前,太后道:“哀家送一枚麒麟金锁给你,希望你早日为皇上添一位阿哥才是。”

    淳贵人哪见过这种宝贝,喜不自禁,忙起身谢过。

    齐妃笑着抚了抚领口的翠玉流苏佩,羡慕道:“太后的心意淳贵人必然是心领了,其实阿哥公主又何妨,只要母子平安,不要像音贵人一般福薄就是了。”

    太后伸手拨着手边几案上新开的簇簇迎春,金英翠萼,枝条舒曼,一带早春暖凉的气息。

    太后唇边的微笑亦是这般乍暖还凉,目光再次看向皇上身边的皇后。

    “皇后一向不喜奢华,如今哀家赐淳贵人赤金的麒麟锁,皇后不会嫌哀家老糊涂了吧。”

    皇后心中一惊,知道太后仍然惦记着夏冬春的胎儿一事。

    她连忙起身,恭谨道:“皇额娘一片心意,儿臣怎敢这样想呢,何况淳贵人有孕,皇额娘爱护淳贵人,等同是爱护臣妾。”

    太后微微一笑:“宫中祥和平安,乃是皇后的德行所致。

    听说皇后为使后宫嫔妃多有子嗣,让太医院多多熬制了坐胎药每日送到各宫,也是有心了。”

    她转首向皇上道:“前几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哀家命人夜观天象,祈求祥瑞,不知钦天监可将结果对皇上说了?”

    皇上扬起几分欢悦之色,道:“钦天监说天象祥和,尤其指北天女宿星尾带小星,连续数月格外明亮,乃是指后宫女子怀有大贵之胎,朕心里也十分安慰。”

    而后宫女子怀有身孕的,只有淳贵人而已,看来这一胎也的确是大福之相。”

    这样说来,淳贵人更是喜不自胜,眼睛眨巴眨巴看向甄嬛和安玲容等人。

    她依旧用年轻和貌美,来博得年长者的欢心。

    华妃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着脸不言不语。

    如此寒暄几句,太后又格外叮嘱了淳贵人保胎事宜,便也散了。

    才出仪门,皇上便低低向安玲容道:“昨儿江南进贡了些好茶来,朕都赐予你了,趁现在得闲,不如你烹茶给朕品尝,如何?”

    安玲容低眉浅笑:“臣妾倒不怕皇上不来品茶,只是您已经好些日子没去景仁宫了。

    前几日是二月初一,您本该在皇后宫中过夜的,却也只是去略坐了坐就回了。”

    皇上正要说话,只听皇后疾步上来,请了安道:“皇上万福。”

    皇上笑容一敛,淡淡道:“春寒料峭,皇后还不回自己宫中么?”

    皇后颇有为难之色,踌躇片刻,还是道:“皇上,您已经多日没有去臣妾宫中了。

    臣妾愚昧,不知皇上是不是因为音贵人受流言蜚语之事怪责臣妾?”

    皇上看向皇后的神色多了一丝温意,他和缓道:“皇后你一开始也不过是好心,念皇家颜面不容闪失,但你一时失察,宫中歪风也由此而起。

    朕不能不想到,这是皇后之失。”

    皇后站在风口,仿若一朵凋零在初秋的冷荷。

    皇后躬身福了一福,将眼中微冷的泪光转成自持的冷静。

    “的确是臣妾失察,臣妾会面壁思过,再三自省。”

    说着,她屈膝下去:“那么,臣妾恭送皇上了。”

    安玲容呆在一旁静静看着皇后表演,然后顺势挽着皇上的手,回到了永寿宫。

    皇上在安玲容处品茗过后,便回了养心殿处理政务。

    而安玲容闲来无事,便取过染上香气的丝线绣起帕子。

    一旁的宝萍取过一枚烘制好的香饼放进炉中,又覆上云母隔片隔开炭火,滴入一两滴凝露状的蜂蜜。

    “如今屋里干燥,焚香时滴入蜂蜜,可以清热润燥,娘娘觉得好不好?”

    “如今你的心思越发安静了,做事也更妥帖,自然没有不好的。”

    安玲容浅笑,想了想又道:“淳贵人有孕后喜爱甜食,我记得小厨房有去岁备下的槐花蜜,清热凉血是最好不过的,等下你便随我送一瓮去给她吧。”

    宝萍笑道:“别的也罢了,那槐花蜜是去岁的时候特意着人去京郊找了一大片槐花林,取雪白洁净的盛开花朵剔干净了,加上适量的嫩桑叶蒸出来的槐花露。

    统共就那么点子,娘娘还要拿去送人。”

    安玲容嗔道:“如今淳贵人是皇上的心头肉,连太后都格外高看她些,不多送点东西,外人还以为本宫只喜欢菀姐姐,淳贵人是顺带搭理的嫔妃。”

    宝萍笑道:“旁人怀孕有什么好的,从前淳贵人一点也不得宠,都是沾菀贵人的光,如今有孕皇上便这么抬举了……”

    安玲容笑着嗔她一眼:“越发爱胡说了。”

    说罢,安玲容看着天色极好,便带了宫人步行过去。

    恰巧路上遇到甄嬛带着人去往眉庄那儿,两人寒暄了一阵,就各自散开了。

    因淳贵人有孕,碎玉轩也格外地布置一新,才走到宫墙外,便见朱红宫墙耸立,连琉璃瓦也显得一碧如洗。

    安玲容仔细看了两眼道:“好喜庆的颜色,这墙是新粉了颜色吧,好似特别鲜艳些。”

    迎上来的小宫女笑得灿烂:“可不是,皇后嘱咐了,颜色要喜庆,这才吉祥呢。”

    安玲容扶着宝萍的手入了重重朱门,只见雕栏华彩,描赤敷金,鲜华异常。

    安玲容暗暗点头道:“果然淳贵人有孕后,这碎玉轩也不同往日了。”

    她转首问宫女:“这个时候,淳贵人在做什么呢?”

    小宫女道:“贵人身上疲倦,此刻正在暖阁歇着呢,安妃娘娘请。”

    安玲容正要迈入偏殿,忽听得里头一声惊惧的尖叫,竟是淳贵人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安玲容醒转得快,立刻道:“是淳贵人的声音,还不快进去看看!”

    闻言,安玲容即刻带了人先赶进去。

    才进暖阁,却见淳贵人吓得缩在榻上,身上的锦被蜷成一团。

    淳贵人大惊失色,整张脸白中泛着青灰,指着地上的绣毯呼道:“救我!安妃娘娘快救我!”

    安玲容的目光触及地下,下意识倒退了几步,宫人们也止不住惊呼起来。

    原来绣毯之上,一条灰花斑斓的蛇盘绕其上,咝咝地吐着猩红的芯子,在地上摇摆不定。

    一个小太监惊呼道:“呀,这是花蛇,是有毒的!有毒的呀!”

    众人吓得退开十数步远,淳贵人眼看那蛇越游越近,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安玲容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你们宫里有没有雄黄粉?”

    那小太监忙不迭道:“有有有!这是宫里常备着的。”

    安玲容吩咐了他拿了雄黄粉来,照准那条蛇便泼了过去。

    胆大的宝萍顺势伸手取过碧纱橱边一根宫人扫尘灰的掸子,挑起那蛇的身体一撂,照着门口泼了出去。

    安玲容即刻道:“快找人拿大石砸它的七寸,务必砸死为准。”

    太监们原本吓得神魂未定,听安玲容这样吩咐,忙抱过雄黄粉撒的撒,寻石头砸的砸。

    不过片刻便将那条蛇处置了。

    淳贵人呆呆地看着安玲容,片刻才放声大哭,扑入安玲容怀中,神色败坏:“安妃娘娘,安妃娘娘,多谢您救了嫔妾!”

    安玲容忙拿锦被裹住了她扶进寝殿躺下,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有条毒蛇在你暖阁里?”

    淳贵人神色恍惚道:“嫔妾本觉得困乏,在暖阁里歇息,并没让人伺候在侧,不承想梁上忽然掉下一条蛇来,嫔妾当下便吓得叫起来。”

    安玲容替她抚着心口,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

    “那条花蛇是有毒的,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不只是你,便是你腹中的孩子,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只是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有毒蛇?”

    宝萍替淳贵人端了茶水来道:“贵人喝盏茶压压惊,今儿是惊蛰,想来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

    淳贵人接过茶才喝了一口,不由得手中一松,整盏茶都泼在了地上。

    下一秒,淳贵人蜷成了一团,一手死死抓住她手,一手按住了肚子痛呼道:“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皇上与皇后赶来时,太医已经为淳贵人开了安胎的方子。

    碎玉轩中人心惶惶,安玲容一时也走不脱,一边嘱咐了宫人们延医请药,一边又吩咐太监们在墙根角落里遍撒雄黄与石灰驱蛇。

    皇上步履匆匆地进来。

    安玲容正守在淳贵人床头,见皇上心急火燎进来,忙起身道:“皇上万福,皇后万福。”

    皇上忙扶了她起身,关切道:“淳贵人如何了?”

    皇后亦心急不已。

    “太医已经来过了么?怎会又是遇蛇,又是腹痛,本宫一路上都心悸不已。”

    安玲容忙道:“今儿碎玉轩里竟不知从何处冒出条毒蛇来,淳贵人骤然受惊牵动胎气,太医开了安胎药服下,淳贵人已小睡片刻,现下应无大碍了。”

    皇上见淳贵人睡中仍有惊惧之色,不免怜惜道:“淳贵人初初有孕,身体百般不适,今日又遇见这样的事,实在是要吓坏她了。”

    皇后看了看周遭,担忧道:“皇上,淳贵人身怀贵胎,此番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实在可怜。

    臣妾听闻蛇乃至阴至毒之物,突然间侵扰碎玉轩,怕是有什么不利。”

    皇上迟疑道:“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满面关切:“皇上,碎玉轩地气潮湿,若是往后再招来蛇虫鼠蚁惊扰了龙胎,该如何是好,依臣妾所见,不如让淳贵人迁居别宫居住。”

    皇上诧异道:“迁居别宫?一时间要打扫宫苑出来,想来淳贵人也未必能住得惯。”

    皇后道:“东西六宫中有些宫殿一直未有人居住,临时理出来也不便,况且,淳贵人初初有孕,最好是能有人照拂。”

    她的目光往安玲容脸上轻轻一扫,笑着道:“今日淳贵人之事,幸有安妃在,才能一切无恙。

    不如就让淳贵人迁居延禧宫中暂住,等碎玉轩肃清一切邪物,再请淳贵人搬回就是了。”

    皇上微微踟蹰,看着安玲容道:“延禧宫中已有安妃和弘历,再住进去会不会太挤了?”

    正迟疑间,只听淳贵人微微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见皇上在侧,不觉落泪道:“皇上来了,臣妾今日受了这番惊吓,实在是怕见不到皇上了。”

    皇上忙安慰道:“不要胡说。朕还盼你为朕诞下一位阿哥呢。”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如还是让淳贵人移居皇后宫中吧,有皇后照顾,朕也能安心。”

    皇后转脸拭了拭眼角,不觉含了两分悲色:“皇上,剪秋昨日染上了风寒,身子不好,臣妾怕是时疫又复……”

    皇上惊诧地站起身:“时疫?要不要紧?”

    皇后顿了顿,说道:“太医看过了,说是……如此一来,淳贵人也无法住在臣妾宫中了。”

    淳贵人牵住皇上衣袖,感泣道:“回禀皇上,今日幸得安妃娘娘万事沉着,帮臣妾驱赶毒蛇,可是这个地方……”

    她环视雕栏画栋的碎玉轩,脸上闪过惊恐之色:“臣妾是断断不敢再住了。”

    皇上微一沉吟:“那么安妃,朕只得让淳贵人去你的延禧宫暂住了。”

    安玲容知道推托不得,便道:“臣妾回去便把偏殿的两间东暖阁打扫出来供淳贵人居住,但请淳贵人不要嫌弃简陋才好。”

    淳贵人脸露喜色,直言道:“怎么会呢,往后可要叨扰安妃娘娘了。”

    皇后亦含笑:“如今宫中皇上最关心的便是安妃与淳贵人,她们住在一起,皇上去看望倒也更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