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拾骨
妃英理，即便汉斯对法律业界的了解并不算太多，也听说过前者的大名。
在1991年6月到1993年6月期间四次逼迫检察官暂缓起诉，一次使得法官做出无罪审判的检方噩梦，目前日本最炙手可热的弁護士，律法女王。
可是，这真的是他们能够请到的律师吗……或者换一种说法，拥有这样宝贵名誉的律师真的愿意帮助他们吗？坊间传闻，这位正处于全日本瞩目中的律师并不会轻易接下棘手委托，而是在自己另行调查，确定有足够的胜算之后才会介入。如果状况实不可为，汉斯并不觉得对方会选择帮助自己。但是……如果本身就有显著胜算的话，聘请这样昂贵的律师又有何必要？恐怕只有在胜负悬而未决的情况下，才会有人愿意花费异常昂贵的费用来聘请这位昂贵的女王吧？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要特地将这张名片附赠在文件当中，仿佛是指定他们向她寻求帮助……
想到这里，原本思绪阻滞的汉斯忽然一愣——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可笑：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妃英理律师是一位非常难以聘请的律师，但对于写这封信的人来说，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虽然信没有署名，但他却很确信对方的身份：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在昨天的通夜仪式芳名簿上刚刚见过同样的书写手迹。
这封为他们示警的信来自四宫集团的太子，四宫黄光。
可是，这位尊贵的客人，却又为何要特意花心思提醒他们呢？
……
思索片刻之后，汉斯最终还是收起了这封信，重新向等候室的方向走去。
起诉这些事情先不急，先陪胡桃把教授的葬仪的这最后一部分做完再去讨论这些事情——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个小时。
而刚走到等候室，汉斯就看到胡桃他们在往生堂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了出来。
“安城君，”这位工作人员显然也认识汉斯。“教授的遗体已经火化完毕了，请跟随小姐一同前来做最终的拾骨吧。”
这就结束了？汉斯有些错愕，随即透过等候室的玻璃看到房间内的时钟：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也不知道是之前的哪个环节耽误了远超体感的时间。
接下来便是葬仪的最后一步——这一步做完之后，高桥教授的葬礼便算是正式完成，余下的便只有四十九天内的七次悼念工作了。事实上，由于高桥家人丁稀少，所以这样的祭奠活动是否会正式举办还有待商榷，所以现在便可能是整个葬礼会被实际执行的最后一步了。
……
在经过长时间的焚烧之后，高桥教授已经变成了一具淡黄色的骨架。而站在骨架旁，拿着工作人员提供的小铁锤的胡桃的神色相当犹豫。
汉斯知道她在迟疑什么——教授的骨骼太完整了，为了将残骸荣纳入骨灰盒当中……作为唯一亲属的胡桃必须要亲手将高桥教授的骨殖敲碎成薄片，再用夹子装进容器当中。而亲手敲碎自己的祖父的尸骨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
注意到汉斯看过来的目光，胡桃再也忍不住了，将锤子递给了他。“安城哥，你……你来吧。”
说完，她便转过身，埋在宫野志保的怀里，再也不愿看向教授的骨骸。
“……”看着手中的小锤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往生堂的工作人员，在得到许可之后，汉斯举起小锤，在高桥教授的右侧小腿腿骨上轻轻敲打了一下。
“咚！”这一下的力道似乎有些太大，脆干的腓骨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彻底粉碎，而余力未消的铁锤砸在平台上，发出了异常强硬的碰撞声。
在听到声响的一瞬间，胡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而感受到胡桃的异样的宫野志保也抬起头，相当生气地瞪了汉斯一眼。
汉斯显然也没想到骨骼会如此脆弱，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小锤放在了桌子上。
“？”宫野志保的神色更加不满——他们需要的只是让汉斯敲的力气不要那么大，而不是就这样撂了挑子。
然而，汉斯接下来的做法却让她瞠目结舌。
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一副手套，汉斯在戴上之后，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没有被敲碎的小腿胫骨。
“啪嚓——”随着一声清脆而又轻微的，仿佛掰牙签一般的折断声，被汉斯握住的胫骨应声而断，受力部分更是随着汉斯的一个捻搓动作化作细碎薄片，从重新张开的手中零落而下。
就这样，汉斯在旁边看着的工作人员和宫野志保愕然的目光中，将骨骼一节节挤成碎片。最终，颈部以下的所有骨骼都变成了一摊骨渣，只余下头部和颈部的骨骼相对完整。
“剩下的……应该没有必要再弄碎了吧？”汉斯停下动作，对身旁的工作人员确认着。“骨灰盒的体积应该足够把剩下的部分完整地收纳进去？”
虽然说颅骨确实是汉斯比较难以用手捏碎的部分，但保留下来还是主要考虑到胡桃的心情——粉碎骨殖是为了装进骨灰盒当中，而既然这个目的显然已经可以达到（只需要将骨渣填充到颅骨内部），那么又何必要继续毁损颅骨这一象征着死者身份的部分呢？
至于颈部……根据习俗，这部分是遗骸当中最重要的部分，只有胡桃能碰。
“是的，接下来只要将骨灰盛装进灵龛当中，就可以从那边的门离开了。”工作人员点头。“另外，如果您们有储存的需要的话，我们这里也提供灵龛的存储服务……”
“不需要，我会带回家里。”胡桃摇头。
“好的，这里是取物夹，请三位动手吧。”
……
火葬场大门外。
“欸，宫野小姐您不一起来吗？”坐在灵车的驾驶座上，池田有些惊讶地询问着。
“我就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忙。”这样说着，宫野志保轻轻拥抱了一下即将上车的胡桃，却又刻意让目光避开了就在胡桃身旁，此时正怀抱着骨灰盒的汉斯。“非常感谢池田叔您的协助。”
而此时此刻，汉斯却一副神游天外，也完全没有将宫野志保放在眼里的模样——虽然也很合理，但汉斯此时并非也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只是单纯在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无论如何，妃英理律师还是要鼓起勇气来见一面的，毕竟四宫黄光先生既然已经有所指定，便相当于为胡桃做出了安排。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认真对待，多少有些怠慢这位大人物的嫌疑，祸患无穷。
可是，自己这边的时间也不多啊……如果说那个坏脾气的机关长是因为领导整个机关的事务，所以忙碌的话，那么自己就完全只是因为人手不足，孤掌难鸣而已。然而如果宫野志保不介入的话，能陪伴胡桃应对这场官司又只剩下自己一个。
行程表一团糟啊……
“安城哥？”已经坐上了车的胡桃轻声呼唤着汉斯，后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愣了多久——在不远处，宫野志保甚至都已经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那个……胡桃，”腾出一只手，汉斯一边抱着盒子一同坐上车，一边从怀中将信件取出。“这个，你可能有必要看一下——出事了。”
在1991年6月到1993年6月期间四次逼迫检察官暂缓起诉，一次使得法官做出无罪审判的检方噩梦，目前日本最炙手可热的弁護士，律法女王。
可是，这真的是他们能够请到的律师吗……或者换一种说法，拥有这样宝贵名誉的律师真的愿意帮助他们吗？坊间传闻，这位正处于全日本瞩目中的律师并不会轻易接下棘手委托，而是在自己另行调查，确定有足够的胜算之后才会介入。如果状况实不可为，汉斯并不觉得对方会选择帮助自己。但是……如果本身就有显著胜算的话，聘请这样昂贵的律师又有何必要？恐怕只有在胜负悬而未决的情况下，才会有人愿意花费异常昂贵的费用来聘请这位昂贵的女王吧？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要特地将这张名片附赠在文件当中，仿佛是指定他们向她寻求帮助……
想到这里，原本思绪阻滞的汉斯忽然一愣——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可笑：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妃英理律师是一位非常难以聘请的律师，但对于写这封信的人来说，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虽然信没有署名，但他却很确信对方的身份：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在昨天的通夜仪式芳名簿上刚刚见过同样的书写手迹。
这封为他们示警的信来自四宫集团的太子，四宫黄光。
可是，这位尊贵的客人，却又为何要特意花心思提醒他们呢？
……
思索片刻之后，汉斯最终还是收起了这封信，重新向等候室的方向走去。
起诉这些事情先不急，先陪胡桃把教授的葬仪的这最后一部分做完再去讨论这些事情——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个小时。
而刚走到等候室，汉斯就看到胡桃他们在往生堂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了出来。
“安城君，”这位工作人员显然也认识汉斯。“教授的遗体已经火化完毕了，请跟随小姐一同前来做最终的拾骨吧。”
这就结束了？汉斯有些错愕，随即透过等候室的玻璃看到房间内的时钟：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也不知道是之前的哪个环节耽误了远超体感的时间。
接下来便是葬仪的最后一步——这一步做完之后，高桥教授的葬礼便算是正式完成，余下的便只有四十九天内的七次悼念工作了。事实上，由于高桥家人丁稀少，所以这样的祭奠活动是否会正式举办还有待商榷，所以现在便可能是整个葬礼会被实际执行的最后一步了。
……
在经过长时间的焚烧之后，高桥教授已经变成了一具淡黄色的骨架。而站在骨架旁，拿着工作人员提供的小铁锤的胡桃的神色相当犹豫。
汉斯知道她在迟疑什么——教授的骨骼太完整了，为了将残骸荣纳入骨灰盒当中……作为唯一亲属的胡桃必须要亲手将高桥教授的骨殖敲碎成薄片，再用夹子装进容器当中。而亲手敲碎自己的祖父的尸骨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
注意到汉斯看过来的目光，胡桃再也忍不住了，将锤子递给了他。“安城哥，你……你来吧。”
说完，她便转过身，埋在宫野志保的怀里，再也不愿看向教授的骨骸。
“……”看着手中的小锤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往生堂的工作人员，在得到许可之后，汉斯举起小锤，在高桥教授的右侧小腿腿骨上轻轻敲打了一下。
“咚！”这一下的力道似乎有些太大，脆干的腓骨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彻底粉碎，而余力未消的铁锤砸在平台上，发出了异常强硬的碰撞声。
在听到声响的一瞬间，胡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而感受到胡桃的异样的宫野志保也抬起头，相当生气地瞪了汉斯一眼。
汉斯显然也没想到骨骼会如此脆弱，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小锤放在了桌子上。
“？”宫野志保的神色更加不满——他们需要的只是让汉斯敲的力气不要那么大，而不是就这样撂了挑子。
然而，汉斯接下来的做法却让她瞠目结舌。
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一副手套，汉斯在戴上之后，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没有被敲碎的小腿胫骨。
“啪嚓——”随着一声清脆而又轻微的，仿佛掰牙签一般的折断声，被汉斯握住的胫骨应声而断，受力部分更是随着汉斯的一个捻搓动作化作细碎薄片，从重新张开的手中零落而下。
就这样，汉斯在旁边看着的工作人员和宫野志保愕然的目光中，将骨骼一节节挤成碎片。最终，颈部以下的所有骨骼都变成了一摊骨渣，只余下头部和颈部的骨骼相对完整。
“剩下的……应该没有必要再弄碎了吧？”汉斯停下动作，对身旁的工作人员确认着。“骨灰盒的体积应该足够把剩下的部分完整地收纳进去？”
虽然说颅骨确实是汉斯比较难以用手捏碎的部分，但保留下来还是主要考虑到胡桃的心情——粉碎骨殖是为了装进骨灰盒当中，而既然这个目的显然已经可以达到（只需要将骨渣填充到颅骨内部），那么又何必要继续毁损颅骨这一象征着死者身份的部分呢？
至于颈部……根据习俗，这部分是遗骸当中最重要的部分，只有胡桃能碰。
“是的，接下来只要将骨灰盛装进灵龛当中，就可以从那边的门离开了。”工作人员点头。“另外，如果您们有储存的需要的话，我们这里也提供灵龛的存储服务……”
“不需要，我会带回家里。”胡桃摇头。
“好的，这里是取物夹，请三位动手吧。”
……
火葬场大门外。
“欸，宫野小姐您不一起来吗？”坐在灵车的驾驶座上，池田有些惊讶地询问着。
“我就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忙。”这样说着，宫野志保轻轻拥抱了一下即将上车的胡桃，却又刻意让目光避开了就在胡桃身旁，此时正怀抱着骨灰盒的汉斯。“非常感谢池田叔您的协助。”
而此时此刻，汉斯却一副神游天外，也完全没有将宫野志保放在眼里的模样——虽然也很合理，但汉斯此时并非也在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只是单纯在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无论如何，妃英理律师还是要鼓起勇气来见一面的，毕竟四宫黄光先生既然已经有所指定，便相当于为胡桃做出了安排。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认真对待，多少有些怠慢这位大人物的嫌疑，祸患无穷。
可是，自己这边的时间也不多啊……如果说那个坏脾气的机关长是因为领导整个机关的事务，所以忙碌的话，那么自己就完全只是因为人手不足，孤掌难鸣而已。然而如果宫野志保不介入的话，能陪伴胡桃应对这场官司又只剩下自己一个。
行程表一团糟啊……
“安城哥？”已经坐上了车的胡桃轻声呼唤着汉斯，后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愣了多久——在不远处，宫野志保甚至都已经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那个……胡桃，”腾出一只手，汉斯一边抱着盒子一同坐上车，一边从怀中将信件取出。“这个，你可能有必要看一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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