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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赌坊老千

    一抹绯红缓缓从西山沉溺下去,夜晚开始笼罩这座城池。

    渝江江水静谧流淌,街上吆喝声渐弱。行人少了,小贩们也收拾自己摊子,挑着担子归家去。

    而在渝江城内有一处地方此时热闹非凡,华灯初上已是人声鼎沸。

    大厅里二三十个面红耳赤的男人将一张大桌围个水泄不通,桌上落座的只有七名男子,手里拿着牌,眼中神色凝重。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一名赌坊的荷官大声吆喝。

    “跟庄家,听我的跟庄家啊!”一个眼眶发紫的赌鬼将自己银钱输光,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玩,倒是比自己赌还过瘾似的。

    “你瞎啊,没看到那小子赢那么多,跟着他买稳赢啊。”被劝的人明显不耐烦,指着桌上一个少年说道。

    看那少年,坐在庄家对面,眉目清秀,面容如玉,发冠规矩,一袭青衣裹着单薄身材,看起来半点不像是个混迹赌坊之人,倒像是那赶考书生。

    在他面前桌上累了一堆碎银子,甚至还有两张银票。

    此时他手里拿着两张牌,笑吟吟说道:“兄弟们,信我吗?”

    “信啊!小兄弟赌技惊人。”身后立刻有人附和道。

    “信啊,发家致富全靠小兄弟了。”旁边又有人说。

    “必须信,兄弟,我赎我闺女就全仗你了,要是能把我闺女赎回来,我就把闺女嫁给你!”一个赌鬼把自己闺女都赌出去了。

    “哈哈,豹子通吃!不好意思了啊,诸位。”少年名叫方原,此时他潇洒的将手中牌亮出来,引起周围一片呼声。

    有人欢喜有人愁,跟了方原下注的人自然是眉开眼笑,没跟他下注的人可就愁眉苦脸了。

    最不高兴的便是庄家,庄家的赔率是别人的三倍之多,放在桌子上的那两张银票便是从庄家手上赢过去的。

    庄家是位二十来岁的公子哥,衣着华丽,冠玉簪金,梳着整齐发髻。

    此时他刻薄面容开始变得铁青,已经连输数把,看着对面那小子桌上的银子越堆越高,他觉得这小子肯定有问题。

    他观察了很久,没有出千的动作,也没有出千的痕迹,这使他更加的憋火,难不成真的是这小子运气好?

    又是一把通吃,公子哥的面色变得愈发阴沉了下去。在这座城,敢赢他钱的人还没出生!在这赌坊玩,哪个认识他的人,敢赢他的钱?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给身边的一个壮汉递了个眼神,那人点头向人群中走去。

    “愣头青,不识得本少爷,今天让你长长记性,有些人的银子碰不得。”公子哥已经似乎看到了方原的下场,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新的一轮下注开始,周围有人不甘的退场,又有新的人加入进来。

    这两轮,方原下注的少,跟他下注的人也是有样学样,没敢多下。

    新一轮牌发下来,这次他眉头轻挑一下,心想最后一把,今天差不多够了,于是随手扔进去一把银子。

    刚才从庄家那里走进人群的那个壮汉见状从旁又叫了两个人,慢慢围上来。

    方原察觉到几个壮汉动作,心想:“若是现在自己有所动静倒显得好像做贼心虚,又没有出千,周围那么多人,应该无碍。”

    他佯装淡定继续在牌桌下注。

    各家开始亮牌,就在他刚准备翻牌之时,突然,那两个大汉过来一把将他按在牌桌上,假装在他怀里摸索了一下,居然从手中拿出了一把牌,和桌上的一模一样。

    “少爷,这个人出老千。”其中一个壮汉假装惊呼。

    被诬陷了!他实在没想到这帮人竟如此卑鄙。

    方原心中窝火,他知道,没有人帮他作证,自己纵是有一千张嘴,此时也是无用了。

    哗的一下,原本围在四周的人,一下子全都散开。

    他被按在牌桌上,在心底默默的骂了一句刚才随他赚钱的人,大吼道:“我没有出老千,是他栽赃陷害!”

    “还敢狡辩。”大汉手上一用力,钻心的痛从肩背传来,惨叫声在大厅传开。

    赌坊老板是看见了的,但是他知道,那个锦衣公子是县城有名的太子爷,他这赌坊想要安稳开下去,此时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十多岁的娃娃,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背景之人,就算有,到时候也该找太子爷麻烦。

    “敢出老千,赢本少爷钱,你是活腻了吧,给我卸他一条胳膊,让这杂碎以后再不敢进赌坊。”那锦衣公子见方原被拿下,此刻竟有些兴奋,喊到。

    此时方原的胳膊已经被人按在了牌桌上,情况紧急,一时间容不得他再多想,他忙惊恐说道:“少爷,小人知错了,您饶了我吧,这些钱全都给您,我以后帮您上庄,帮您拿牌。”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吃过血的教训,眼下求饶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锦衣公子心动了,他当然知道方原有没有出老千,若是以后能将此人带在身边和那帮朋友玩的时候,自己岂不是可以装作一副赌技高深的样子?

    眼珠一转,公子哥说道:“既然你知错就改,本少爷也不是不给机会的人,那就略施小惩,只剁一根指头吧。”

    方原怒火腾地一下在胸腔燃烧起来,这是对他的仁慈吗!

    果然小人物就活该被人玩弄至死吗?

    用莫须有的罪名便要卸他的胳膊,在他极力哀求,表明自己价值后,竟然还要剁他手指。

    如何能不怒!

    他冷漠的看着周围隔了好几步围观的人,看着站在二楼围栏边的赌坊老板,看着对面公子哥一副施恩的表情。

    敢怒却不敢言,他的内心被一股无力感充斥着。

    无计可施了吗?

    食指被按在桌上,那壮汉手中刀高高举起。

    闭上双眼,方原不敢再看。

    突然传来一声大呵:“住手!”。

    一男子飞起一脚将那持刀壮汉踹出去,刀啪的一声掉落在桌上。

    来人身长九尺,国字脸,浓眉大目,皮肤黝黑,绕脸青茬,活脱一豪杰模样。

    砂锅大的拳头砸在另一名壮汉脸上,将方原救了下来。

    剩下一个壮汉,看着牛高马大的男子,还有已经脱身的方原,没敢再上前。

    “二牛!”

    王二牛是方原的发小,虽然看着高大威猛,面相成熟,实际上二牛比他只大两岁而已,刚才在别的桌上玩,听到惨叫声,急忙赶来,救下了他。

    此时又有五六个壮汉围了过来,方原瞥见桌上那把刀,来不及思索,清秀面容露出果敢之色,一把将刀抢在手中,翻过桌子直奔那锦衣公子而去。

    那太子爷何时见过这般架势,以前都是他让底下的狗去咬人,哪里有人还敢惹他。

    方原也顾不了那么多后果了,眼下若不将这公子哥拿下,他与二牛是出不去这扇大门了。

    公子哥虽然年纪还大上几岁,但是从来娇生惯养的他,根本不是对手,被一把勒住脖子,刀架在了喉咙下面。

    这位大少爷大惊失色,根本不敢动弹,生怕这位匹夫一怒,便将他血溅五步,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让他们全都滚开。”方原怒道。

    “都滚开,全都滚开。”那公子哥本就是个怂包,当下性命都被人捏在手中,哪里还敢反抗。

    “二牛,将桌上的银钱都收着,把这小子的钱也拿走。”方原冷静的对王二牛说。

    待二牛把钱都收好后,他把那位快被吓尿的少爷架到门后,松开架着的刀,一脚将其揣进门去,夺路而逃。

    公子哥扑倒在地上,底下的人都关心的围了过来。

    “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给本少去追,将那两人抓回来,我要杀了他们!”他像一个泼妇一般坐在地上,老羞成怒的对手下壮汉命令道。

    “是,少爷。”底下的壮汉头子沉声道,回头招呼着兄弟们追出门去。

    ……

    “原子,你到底有没有出老千呐?”王二牛边跑还边问道,现在还在寻思这事。

    “回头再说,保命要紧。”方原体力不及二牛,加上刚才挟持那公子哥时心力消耗极大,现在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好在这渝江城不大,而且城内没有宵禁,不像之前走过的有些城池,否则都不一定能出得了城。”方原内心庆幸。

    快到城门口时,方原和二牛缓了口气,强装淡定的出了城门。

    前脚刚出城门,便听到马蹄传来的声音,那些壮汉居然从城门守卫借了马匹追来!

    一路狂奔,但是人脚哪有马蹄跑的快,眼看就要被追上。

    方原朝路两旁看去,一边是长满苞米的农田,另一边隔了数丈就是缓缓流动的渝江,方原急忙道:“二牛,过江。”

    农田也不能帮助他们摆脱后面追来的那一群家仆,如果跳江他有七成把握可以逃脱,若是那群人敢追上来,甚至有把握可以将他们逐个击杀。

    噗通两声,两人跳入江水。

    “吁……”一阵吁声,七匹马停在了渝江江边,只能看到江面上漾起的波纹,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老大,还追吗?”一个壮汉问道。

    “拿箭射一轮,然后撤。”家仆的头子,还算有点头脑,知道不能渡河深追,说道。

    嗖嗖嗖,一阵箭羽破空的声音,数十只箭矢透入江水。

    方原在江面下看到他们没有渡江,而是攒射了一阵箭雨,急忙带着二牛往水下更深处游去。

    箭矢射入水流中,在水的阻力下减小了力道,他感受到一只箭从身子左侧嗖的划过,强撑着体力,加紧向前游去。

    岸上的人看到没入水里的箭没有射中,喊了一声:“撤!”

    七匹马掉头回城。

    ……

    另一边,两人终于游过了江,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歇息。

    看着满天的星星,交错的树枝,方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丧家之犬,虽然向来如此,但毫无疑问,这是最惨的一次。

    “嘶…”他发现自己左侧胳膊居然被箭矢划伤了,一道口子不深不浅,在水下的时候毫无知觉,上岸后反而传来了强烈的刺痛感。

    二牛赶紧帮方原将伤口缠住,止住了血。

    感受着疼痛,方原看着江对面的渝江城,那里灯火星星点点。

    他心头涌现一股无力感,愤怒无声的在他胸中燃烧。

    他恨自己那么渺小,那么卑微,一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都把他逼上绝路。

    他想变强,强到以后不需要二牛再救他,强到以后他可以站在兄弟面前,保护兄弟而不是永远被保护。

    是的,这已经不是二牛第一次救他了。

    八岁的时候,方原爷爷只留下了一句:原子,人要自己活着!

    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果然是要让他自己活着,只留给他一本书,连一粒米也没多留啊。

    无依无靠的方原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孤儿。

    顺理成章,他也成为了街边乞丐大军一员,而乞丐也是有弱肉强食的。

    方原在外面没讨到饭吃,他饿急了,于是越来越往城里走去,没想到乞讨还有地盘划分。

    从街头跑过来三个十来岁的男孩将他围了起来。

    “打死他,敢跟老子抢吃的。”其中一个满面黑灰,衣衫褴褛的乞丐喊到。

    “狠狠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另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拿脚踹在方原背上。

    一顿拳打脚踢,就在方原感觉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恍惚听到有人叫到:“住手!”

    那时候二牛是众乞丐中长得最壮的,别人都怕他,他见那个小乞丐实在可怜,便出手把其他乞丐轰跑了。

    看着遍体鳞伤的小乞丐,二牛心都一颤,大家都是乞丐,这帮家伙心是石头长的吗。

    他从怀里掏了两个冷馒头递给倒在地上的小乞丐,方原躺在地上疼的起不来,一把抢了馒头过来,也顾不得冷的热的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他终于活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方原能坐起来了,他从身上拿出了爷爷唯一留下的那本书《练气诀》,爷爷说过,要是他快活不下去了,就看看这本书。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活不下去了,方原落泪。

    “你还识字啊。”二牛在一旁看到小乞丐拿出一本书惊叹道。

    “嗯,小时候爷爷带我上过几年私塾。”方原回忆起小时候还能上私塾的时光,又看着现在自己的状态,更加难过。

    “你教我识字吧,我帮你找吃的。”二牛此时眼睛放光。

    他见过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才能上学,能识字,让他好生羡慕。

    就这样方原和二牛成了最好的兄弟。

    方原开始带着二牛识字,自己则开始看练气诀修炼。

    方原打开书,便看到前言记载。

    天地间有各种各样的灵力,而有相应的灵根能吸收相应的灵力,灵根越是纯粹对灵力的感应便越强烈,灵根越是斑杂对各种灵力感应也就越微弱,吸引力更差,对自身体内所吸收灵力的使用也会更差。

    故而,灵根越纯粹也就代表着,资质越好。

    “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灵根。”方原在心中想到。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这天早上,方原正闭着眼睛盘膝按照练气诀中的功法吐纳着,忽觉得自身变得暖洋洋的。

    他好像看到了蛛丝般细的气流随着自己呼吸进去体内,可是明明自己闭着眼睛啊。

    他的身体竟然还有不知道的器官,可以去感受一种自己从未接触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惊奇万分,但是怕打断了这种微妙,他不敢睁眼,不敢动弹一分一毫,强压下激动万分的情绪,保持着呼吸的节奏,看着那一丝丝气体进去自己体内,凉凉的,就如秋风般沁人心脾。

    气体便是灵气了,他按照修炼手册上的指导将进去体内灵气在气道与空气分离,缓缓沉入丹田,再将废气呼出体外。

    两个时辰过去,他如梦初醒睁开双眼,数月修炼,丹田中终于囤积了一团小指甲盖大小灵气,自此方原成为了练气一层的修士。

    睁眼后,天地在眼前好像焕然一新,耳聪目明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最为贴切不过,与现在相比较,从前眼中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膜。

    在方原成为修士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有了神识,像是长心眼一般,能感受到方圆五丈内任何风吹草动。

    神识,在练气诀中也有记载,是修士独有的一种神感,是从凡人突破到修士后,自身开启的五感外一种新感,仅用自身意念便可以察觉。

    方原发现,钓鱼的时候,他能看到哪里有鱼;赌石的时候,他能看到哪块石头里面有玉;打牌的时候,他能知道底下都是些什么牌。

    最有乐趣又轻松可以挣到钱的,当然是赌博了,所以方原选择了带着二牛四处流浪,浪迹于各地的赌坊之间,而从不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

    可惜的就是二牛不知是因为资质问题还是功法问题,一直没有感受到灵气,没能成为修士。

    他带着二牛去吃最好的酒楼,睡最舒服的房子,跑最远的路。

    他甚至以为他和二牛这辈子可以就这样潇洒过去了,直到今天,他发现还远远不够。

    这不是二牛跟着方原第一次被追了,二牛一点都不觉得生疏。

    风紧就该扯呼——这是方原教给二牛的至理名言。

    “原子,你到底有没有出老千啊?”二牛实在琢磨不通,他只知道原子领他去赌坊,他从来没赢过,而原子从来没输过。

    “没有。”方原矢口否认,仙家的手段怎么能算是出老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