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王图霸业】
力识基磕头磕累了，破庙外面的风停了，心也就愈发不诚了。
他额头上占着细碎的蛋壳片，跟前的牛羊鱼肉上粘着几片已经干枯了的树叶。
力识基一眼就发现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一下子身上就又有了力气，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这纸片上居然有字！】
【如今是哪个朝代，哪一年？】
【好丑的字！】
力识基立刻发觉自己又冒犯了仙家，虽然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下意识抬头，想瞧瞧仙家的脸色。
头抬到一半，却硬生生压了回去。
仙家，不可直视！
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看的。
力识基把这张黄色便签捧在手上，看着上面歪歪斜斜、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写成的汉字，心下一动。
【仙家还是太嫩，字写得倒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子。】
【这凭空出现的鸡蛋，必然是仙家的戏法。】
力识基紧绷的神经悄悄卸下来一根弦，对于活命有了一丝丝把握。
一颗鸡蛋似乎探查到了力识基的想法，从天而降。
【仙家在催了！】
力识基不敢耽误仙家的正事，也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急忙朗声道：
“禀仙家，自太祖立国大明以来，历经十五任皇帝，传承已有两百五十九年，如今主政的是天启皇帝陛下！”
力识基两手搭在一起成作揖状，继续说道：
“小人近来流离失所，吃不着一口饱饭，以致于头昏眼花，记不得具体时日了，只记得个大概。”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放缓，作回忆状：“小人估摸着，此刻恐是天启七年二月十五。”
力识基说完，立马又拜：“近年来旱情一年凶过一年，县府征收税赋繁多，一时无算，致灾祸并起，流民无数。”
力识基的声音嘶哑且难听，符显却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听他继续讲。
力识基一声高喝，语气悲凉，稍又转变为压制不住的愤怒：
“小人自流徙以来，所见百姓皆面黄肌瘦，所经之路，流民的尸骨无人收敛，生民疾苦皆因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强取豪夺，实乃可恨！”
吼完这一嗓子，力识基仿若卸了气的皮球，哀怨又无奈：
“与小人一同的灾民，不是做了那豪绅之家的奴仆，就是暴毙于无人问津的荒野。”
他两手搭在一起成作揖状，神色肃穆，微微抬头，面向庙宇里正襟危坐的石像：
“俺幸得仙家垂怜，赏仙食以充饥，使甘泉以救命。”
“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有四方神佛见证，吾愿为仙家当牛做马，以全仙家仁慈之心！”
“此乃识基一腔肺腑之言，望仙家细细思之！”
力识基长拜于地，一拜不起。
符显放下放大镜，久久不能言。
【还是我看错了你不成？】
【这小人虽然贪生怕死，又擅长偷女干耍滑，但终究还有几分家国情怀。】
符显也不好因为力识基的一些坏毛病，全盘否定他。
【倘若他说的是真话，想必是十分痛恨贪官污吏。】
【观其言语，声情并茂，逻辑分明。】
【先是回答我的问题，接着以自己的悲惨经历博取同情，再痛斥贪官污吏，最后力表忠心。】
【不是五大三粗、话都说不利索的莾汉，又认得字，尤其是那“仁慈”二字用的是极好，可见是一个圆滑的人儿。】
【仙家我啊，可仁慈了！】
“汝即为吾人间使徒，当谨守本心，用心做事。”
符显微微摇头，笑着用手机把这句话翻译成繁体字，然后抄写在红色的便签纸上，又另外附上一句话。
在鸡蛋上贴上便签纸，轻轻往水墨画里一投，鸡蛋带着便签落在了小人的跟前。
符显搓了搓手，拿起放大镜，很期待小人就下来的反应。
漫长的等待并没有动摇力识基的耐心。
石像脚下的力识基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动作，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清脆地响声，骤然闻到臭鸡蛋的味道，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莫非仙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力识基略微一想，眼角的余光往上瞟，立刻出声道：“小人力识基，恭请仙家法旨！”
见刚降生的臭鸡蛋上果然贴着四四方方的红纸，他抬起上半身，迅速揭了便签纸。
【汝即为吾人间使徒，当谨守本心，用心做事。】
【仙家的字还是那般丑！】
力识基大喜过望，俯身又拜：“仙家仁慈！”
“俺定当谨守本心，为仙家用心做事！”
又见红色便签尚还有一句话，却让他愣了一下。
“继续，不要停？”
【这是什么意思？】
力识基心念直转，很快找到了方向。
【仙家用纸吩咐俺做事，这地上红红黄黄的几片纸张，定是还有字的！】
力识基把眼前的便签纸揭下来，又跪着倒退几步，低眉向石像告饶一声：“仙家，烦请稍等片刻！”
行礼之后方才站起身，去把散落在庙里其它地方的便签收集起来。
匆匆一瞥，果然是仙家正品，字丑得非常有个性。
再次行礼后，力识基便在石像前跪坐下来。
他刚刚跪坐好，又有鸡蛋带着红色的便签纸从天而降。
取来一瞧，心里顿觉宽慰。
【不争朝夕，盘坐即可。】
力识基捧着便签纸的手在发抖，逐字翻译后，再也难以压制激动的心。
【不必急着回答我的问题，以后面仙不必跪坐，盘腿而坐就可以了。】
“谢仙家体谅下使！”
【仙家与别的精怪不同，是个好牲！】
力识基遵循符显的吩咐，盘腿而坐。
解放了酸麻的两条腿，他干活儿更加卖力了。
一直拿着放大镜观察的符显，心情比吃了几盘大餐，还要畅快。
“人才，果然是人才！”
小嘴儿讲话真好听！
这么会揣摩上意的人才，符显决定重用，还要狠狠地用，往死里用。
【零零七大礼包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喜欢。】
【桀桀……】
符显这人一开心就喜欢吃东西，这嘴里没东西就浑身难受。
放下放大镜，马上去厨房里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一口猪耳朵，一口鸭脖，再灌上一口速溶咖啡。
“嘶……”
这小日子过的，快活塞神仙呐。
人一高兴了，就想想别人炫耀。
可是符显已经找不到可以炫耀的对象了，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表哥彻底离开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在乎自己呢？】
看着满当当的房子，符显仍然感到孤独。
符显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表哥符仁的，附近配套设施齐全，价值两百多万。
按照本地习俗，符仁用过的被禄和家司都该扔掉的，但是符显没有拿出去扔掉。
都是符仁的东西，他根本不在意“晦气”这一说法。
符显和表哥一起长大，双方父母一起出车祸离世，一起被那帮子极品亲戚讹诈家产。
这回它们又来争符仁的遗产，虽然符显略使小计坑了他们一把，但是被恶心坏了。
符显比表哥符仁大方多了，这种小人他能记恨一辈子。
【老帮菜们，可千万不要落到老子手里啊！】
【曾经吃下去的东西，你们迟早得千倍万倍还回来！】
符显喝了一口咖啡，靠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
忽然，破庙里面响起了小人嘶哑的声音，让符显飘荡的思绪平静下来。
力识基将所有便签上的问题阅览完，现在心里打了一遍底稿。
他看着手里写着【此山何处】的便签纸有些为难，片刻后硬着头皮说道：
“还请仙家原谅则个，俺也不知道此山叫什么名儿。”
力识基低着头，黄色便签纸的字迹若隐若现，他弱弱地补充道：
“不过这山下有两个相隔不远的村子，一个叫作冉家屯，另一个叫作刘家院。”
“小乌河边上还有一个乌家堡，离这里也不远，小人就是顺着小乌河下来的。”
力识基迅速换下一张便签纸，不敢耽误一点儿时间。
【最近的县城何名？】
“离此山最近的县城是山阳县，山阳县受商州辖制，两县都在西安府境内。”
【如今的朝堂格局？】
“当今陛下受阉逆蛊惑，远贤人，亲小人，使阉党一家独大！”
“魏忠贤和容氏窃权，假天子之手把持后宫，惑乱朝纲、迫害忠良、卖官售爵。”
说到这里，力识基眼珠子都变红了，咬牙切齿道：
“阉竖在外朝培植党羽，把持言路，大搞冤案，广收钱财，所作所为罄竹难书！”
【当朝首辅是谁？】
【首辅？俺可太知道他了！】
力识基对此人引以为耻，不屑道：
“当今内阁首辅黄立极，直隶大名府元城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少詹事，曾担任礼部侍郎，阉党耳！”
“此獠’片纸’杀熊延弼后，凭借此功，魏忠贤擢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晋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呵，阉狗次年便荣升武英殿、建极殿大学士，为首辅！”
“此人，是魏逆手下第一走狗，当诛！”
力识基趁机向仙家推销山阳县令，恨不得当场斩首其人：
“小人还听说山阳县令徐大佐依附阉党，此人贪婪成性，大贪特贪，也该杀！”
“……”
符显看力识基干涸的嘴皮子上下翻飞，耳朵竭力吸收着大明的信息。
他那嫉恶如仇的模样，落在符显眼里，也只是让符显摇了摇头。
之前在我跟前跪地求饶的，又是谁呢？
不过转念一想，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乎？
力识基给出的答案，大抵上与表哥的资料对得上。
符显又朝水墨画里丢了一颗粘着便签的鸡蛋。
“可曾有功名在身？”
力识基捡起鸡蛋，迫不及待地取下便签。
“回禀仙家，小人少时曾和何府少爷过了县试，添为童生。”
“奈何何家犯了事，俺也一同被开革了功名，之后在商州县城里面靠卖豆腐为生。”
“不久后又被小吏缠上，家资一并给夺了去，被地痞恶霸占了老家，俺从此便沦为了流民。”
符显很清晰地听到了力识基声音里蕴含的不甘和怨恨。
人生经历，兜兜转转，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要怎么选呢？
是不是腐儒，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在手机上打出繁体字，复又抄写在红色的便签纸上，扔进水墨画里。
“我需要很多的人。”
力识基一看这几个字，眼皮子就是一跳。
【这是要干什么？】
【娘嘞，仙家狗改不了吃屎，要吃人了？】
力识基罕见地沉默了，他头皮发麻，不自觉挺直了身子，不敢直视石像的脸。
他用麻衣粗糙的袖口抹了一把脸，包浆的布来回摩擦，把脸和额头抹得越来越黑。
力识基心里想要拒绝，嘴上却是回道：
“唯…唯……”
“唯仙家，马首是瞻。”
说完这句话，力识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
挺直的背，也驼了。
“赏你了。”
又一块鸡蛋从天而降，力识基讷讷地接过白色的便签纸。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识基，谢仙家赏赐。”
符显弄不明白力识基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那些牛羊鱼肉和没吃完的面包都赏给他了啊。
小人力识基的一番话，结合水墨画里大明的未来走向，符显知晓，未来必是大争之世。
大明朝此时已经积重难返，尤其是天启皇帝与水相融，崇祯皇帝继位后，更是向灭亡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即使有一个世界的物资加持，符显也不打算救大明。
船大难掉头，革新非易事，费时又费力。
造反就容易多了。
先猥琐发育，收拢流民，静待来年大旱起。
届时可与张献忠之流一样借流民起事，于大厦将倾之时出来重整山河，重塑我汉家江山。
就让那些腐朽的制度和贪官污吏，一并埋在新王朝的铁蹄之下吧。
而这一切，就全凭水墨画和水墨画里面的破庙了。
符显端起已经冰凉的速溶咖啡抿了一扣，拿起放大镜，却发现小人力识基正趴在地上。
原来，他是在舔地上的蛋液。
PS：求收藏，话说，有人看嘛？
他额头上占着细碎的蛋壳片，跟前的牛羊鱼肉上粘着几片已经干枯了的树叶。
力识基一眼就发现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一下子身上就又有了力气，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这纸片上居然有字！】
【如今是哪个朝代，哪一年？】
【好丑的字！】
力识基立刻发觉自己又冒犯了仙家，虽然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他下意识抬头，想瞧瞧仙家的脸色。
头抬到一半，却硬生生压了回去。
仙家，不可直视！
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看的。
力识基把这张黄色便签捧在手上，看着上面歪歪斜斜、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写成的汉字，心下一动。
【仙家还是太嫩，字写得倒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子。】
【这凭空出现的鸡蛋，必然是仙家的戏法。】
力识基紧绷的神经悄悄卸下来一根弦，对于活命有了一丝丝把握。
一颗鸡蛋似乎探查到了力识基的想法，从天而降。
【仙家在催了！】
力识基不敢耽误仙家的正事，也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急忙朗声道：
“禀仙家，自太祖立国大明以来，历经十五任皇帝，传承已有两百五十九年，如今主政的是天启皇帝陛下！”
力识基两手搭在一起成作揖状，继续说道：
“小人近来流离失所，吃不着一口饱饭，以致于头昏眼花，记不得具体时日了，只记得个大概。”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放缓，作回忆状：“小人估摸着，此刻恐是天启七年二月十五。”
力识基说完，立马又拜：“近年来旱情一年凶过一年，县府征收税赋繁多，一时无算，致灾祸并起，流民无数。”
力识基的声音嘶哑且难听，符显却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听他继续讲。
力识基一声高喝，语气悲凉，稍又转变为压制不住的愤怒：
“小人自流徙以来，所见百姓皆面黄肌瘦，所经之路，流民的尸骨无人收敛，生民疾苦皆因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强取豪夺，实乃可恨！”
吼完这一嗓子，力识基仿若卸了气的皮球，哀怨又无奈：
“与小人一同的灾民，不是做了那豪绅之家的奴仆，就是暴毙于无人问津的荒野。”
他两手搭在一起成作揖状，神色肃穆，微微抬头，面向庙宇里正襟危坐的石像：
“俺幸得仙家垂怜，赏仙食以充饥，使甘泉以救命。”
“活命之恩无以为报，有四方神佛见证，吾愿为仙家当牛做马，以全仙家仁慈之心！”
“此乃识基一腔肺腑之言，望仙家细细思之！”
力识基长拜于地，一拜不起。
符显放下放大镜，久久不能言。
【还是我看错了你不成？】
【这小人虽然贪生怕死，又擅长偷女干耍滑，但终究还有几分家国情怀。】
符显也不好因为力识基的一些坏毛病，全盘否定他。
【倘若他说的是真话，想必是十分痛恨贪官污吏。】
【观其言语，声情并茂，逻辑分明。】
【先是回答我的问题，接着以自己的悲惨经历博取同情，再痛斥贪官污吏，最后力表忠心。】
【不是五大三粗、话都说不利索的莾汉，又认得字，尤其是那“仁慈”二字用的是极好，可见是一个圆滑的人儿。】
【仙家我啊，可仁慈了！】
“汝即为吾人间使徒，当谨守本心，用心做事。”
符显微微摇头，笑着用手机把这句话翻译成繁体字，然后抄写在红色的便签纸上，又另外附上一句话。
在鸡蛋上贴上便签纸，轻轻往水墨画里一投，鸡蛋带着便签落在了小人的跟前。
符显搓了搓手，拿起放大镜，很期待小人就下来的反应。
漫长的等待并没有动摇力识基的耐心。
石像脚下的力识基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动作，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清脆地响声，骤然闻到臭鸡蛋的味道，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莫非仙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力识基略微一想，眼角的余光往上瞟，立刻出声道：“小人力识基，恭请仙家法旨！”
见刚降生的臭鸡蛋上果然贴着四四方方的红纸，他抬起上半身，迅速揭了便签纸。
【汝即为吾人间使徒，当谨守本心，用心做事。】
【仙家的字还是那般丑！】
力识基大喜过望，俯身又拜：“仙家仁慈！”
“俺定当谨守本心，为仙家用心做事！”
又见红色便签尚还有一句话，却让他愣了一下。
“继续，不要停？”
【这是什么意思？】
力识基心念直转，很快找到了方向。
【仙家用纸吩咐俺做事，这地上红红黄黄的几片纸张，定是还有字的！】
力识基把眼前的便签纸揭下来，又跪着倒退几步，低眉向石像告饶一声：“仙家，烦请稍等片刻！”
行礼之后方才站起身，去把散落在庙里其它地方的便签收集起来。
匆匆一瞥，果然是仙家正品，字丑得非常有个性。
再次行礼后，力识基便在石像前跪坐下来。
他刚刚跪坐好，又有鸡蛋带着红色的便签纸从天而降。
取来一瞧，心里顿觉宽慰。
【不争朝夕，盘坐即可。】
力识基捧着便签纸的手在发抖，逐字翻译后，再也难以压制激动的心。
【不必急着回答我的问题，以后面仙不必跪坐，盘腿而坐就可以了。】
“谢仙家体谅下使！”
【仙家与别的精怪不同，是个好牲！】
力识基遵循符显的吩咐，盘腿而坐。
解放了酸麻的两条腿，他干活儿更加卖力了。
一直拿着放大镜观察的符显，心情比吃了几盘大餐，还要畅快。
“人才，果然是人才！”
小嘴儿讲话真好听！
这么会揣摩上意的人才，符显决定重用，还要狠狠地用，往死里用。
【零零七大礼包已经准备好了，希望你喜欢。】
【桀桀……】
符显这人一开心就喜欢吃东西，这嘴里没东西就浑身难受。
放下放大镜，马上去厨房里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一口猪耳朵，一口鸭脖，再灌上一口速溶咖啡。
“嘶……”
这小日子过的，快活塞神仙呐。
人一高兴了，就想想别人炫耀。
可是符显已经找不到可以炫耀的对象了，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表哥彻底离开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在乎自己呢？】
看着满当当的房子，符显仍然感到孤独。
符显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表哥符仁的，附近配套设施齐全，价值两百多万。
按照本地习俗，符仁用过的被禄和家司都该扔掉的，但是符显没有拿出去扔掉。
都是符仁的东西，他根本不在意“晦气”这一说法。
符显和表哥一起长大，双方父母一起出车祸离世，一起被那帮子极品亲戚讹诈家产。
这回它们又来争符仁的遗产，虽然符显略使小计坑了他们一把，但是被恶心坏了。
符显比表哥符仁大方多了，这种小人他能记恨一辈子。
【老帮菜们，可千万不要落到老子手里啊！】
【曾经吃下去的东西，你们迟早得千倍万倍还回来！】
符显喝了一口咖啡，靠坐在椅子上，眯了眯眼睛。
忽然，破庙里面响起了小人嘶哑的声音，让符显飘荡的思绪平静下来。
力识基将所有便签上的问题阅览完，现在心里打了一遍底稿。
他看着手里写着【此山何处】的便签纸有些为难，片刻后硬着头皮说道：
“还请仙家原谅则个，俺也不知道此山叫什么名儿。”
力识基低着头，黄色便签纸的字迹若隐若现，他弱弱地补充道：
“不过这山下有两个相隔不远的村子，一个叫作冉家屯，另一个叫作刘家院。”
“小乌河边上还有一个乌家堡，离这里也不远，小人就是顺着小乌河下来的。”
力识基迅速换下一张便签纸，不敢耽误一点儿时间。
【最近的县城何名？】
“离此山最近的县城是山阳县，山阳县受商州辖制，两县都在西安府境内。”
【如今的朝堂格局？】
“当今陛下受阉逆蛊惑，远贤人，亲小人，使阉党一家独大！”
“魏忠贤和容氏窃权，假天子之手把持后宫，惑乱朝纲、迫害忠良、卖官售爵。”
说到这里，力识基眼珠子都变红了，咬牙切齿道：
“阉竖在外朝培植党羽，把持言路，大搞冤案，广收钱财，所作所为罄竹难书！”
【当朝首辅是谁？】
【首辅？俺可太知道他了！】
力识基对此人引以为耻，不屑道：
“当今内阁首辅黄立极，直隶大名府元城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累官少詹事，曾担任礼部侍郎，阉党耳！”
“此獠’片纸’杀熊延弼后，凭借此功，魏忠贤擢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晋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呵，阉狗次年便荣升武英殿、建极殿大学士，为首辅！”
“此人，是魏逆手下第一走狗，当诛！”
力识基趁机向仙家推销山阳县令，恨不得当场斩首其人：
“小人还听说山阳县令徐大佐依附阉党，此人贪婪成性，大贪特贪，也该杀！”
“……”
符显看力识基干涸的嘴皮子上下翻飞，耳朵竭力吸收着大明的信息。
他那嫉恶如仇的模样，落在符显眼里，也只是让符显摇了摇头。
之前在我跟前跪地求饶的，又是谁呢？
不过转念一想，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乎？
力识基给出的答案，大抵上与表哥的资料对得上。
符显又朝水墨画里丢了一颗粘着便签的鸡蛋。
“可曾有功名在身？”
力识基捡起鸡蛋，迫不及待地取下便签。
“回禀仙家，小人少时曾和何府少爷过了县试，添为童生。”
“奈何何家犯了事，俺也一同被开革了功名，之后在商州县城里面靠卖豆腐为生。”
“不久后又被小吏缠上，家资一并给夺了去，被地痞恶霸占了老家，俺从此便沦为了流民。”
符显很清晰地听到了力识基声音里蕴含的不甘和怨恨。
人生经历，兜兜转转，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要怎么选呢？
是不是腐儒，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在手机上打出繁体字，复又抄写在红色的便签纸上，扔进水墨画里。
“我需要很多的人。”
力识基一看这几个字，眼皮子就是一跳。
【这是要干什么？】
【娘嘞，仙家狗改不了吃屎，要吃人了？】
力识基罕见地沉默了，他头皮发麻，不自觉挺直了身子，不敢直视石像的脸。
他用麻衣粗糙的袖口抹了一把脸，包浆的布来回摩擦，把脸和额头抹得越来越黑。
力识基心里想要拒绝，嘴上却是回道：
“唯…唯……”
“唯仙家，马首是瞻。”
说完这句话，力识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
挺直的背，也驼了。
“赏你了。”
又一块鸡蛋从天而降，力识基讷讷地接过白色的便签纸。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识基，谢仙家赏赐。”
符显弄不明白力识基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前后反差如此之大。
那些牛羊鱼肉和没吃完的面包都赏给他了啊。
小人力识基的一番话，结合水墨画里大明的未来走向，符显知晓，未来必是大争之世。
大明朝此时已经积重难返，尤其是天启皇帝与水相融，崇祯皇帝继位后，更是向灭亡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即使有一个世界的物资加持，符显也不打算救大明。
船大难掉头，革新非易事，费时又费力。
造反就容易多了。
先猥琐发育，收拢流民，静待来年大旱起。
届时可与张献忠之流一样借流民起事，于大厦将倾之时出来重整山河，重塑我汉家江山。
就让那些腐朽的制度和贪官污吏，一并埋在新王朝的铁蹄之下吧。
而这一切，就全凭水墨画和水墨画里面的破庙了。
符显端起已经冰凉的速溶咖啡抿了一扣，拿起放大镜，却发现小人力识基正趴在地上。
原来，他是在舔地上的蛋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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