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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情愫

    到了最后,程伟和王容都忘记了,到底是谁先挣脱了谁的拥抱,又是谁先谁后尴尬离场了。

    王容只记得自己说了“我该准备上班去了”后,就匆匆跑回了房间。

    回到了房间后,王容呆呆地在床边坐上了半响,都没有让自己彻底地平静下来。

    此时的她,全身触感酥麻,脑子混沌,似乎,刚才的一切发生得那么猝不及防,自己还无法反应过来,就像是喝了迷魂汤,不知所然了。

    “我都做了些什么?”她摸摸自己滚烫热辣的脸颊,此时已经被爬满了粉红的色彩,羞赧、难为情,充斥着她整颗心,带着一丝难以表述的久违的颤动,可这样的颤动又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这种久违的颤动曾经出现在七年前。

    可是就是这样的颤动,让她不明不白地介入了别人的家庭与感情,也让自己陷入了无限的愧疚与痛苦之中。

    从此,她被外人贴上了可耻的“小三”、“狐狸精”的标签,就像烙印在她脸上的无形的罪犯之印,再也无法去除。

    愧疚与羞耻不时撕扯着她。因此,她逃离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跟着那个信口雌黄,毫无信用的男人,带着儿子,隐身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异乡,想就这样带着陌生人的面纱,过自己的日子。

    自从听说那个男人再度沾花惹草的时候,她气愤不已,她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而他真的就滚了,像是在她的世界里抹去了痕迹,连身影都没有留下了。除了儿子不时问起“爸爸呢?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她还能想到他之外,她几乎已经不再想想起他了。

    同时,因为对男人过于绝望,她以为她不会再对异性产生任何丝毫异样的感情了。

    可是,她错了。今天她奇怪的表现,让她清晰地知道,她还是离不开男人的,她依然从心底深处渴望得到男人的呵护。

    “呵,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男人的庇护。我也是一个女人啊。难道这很羞耻吗?”

    虽然这个男人在年龄上比她小多了,可是在体型上,在力量上,他仍让她感觉到了力量和安全感,那是她渴望的。

    她的耳边又魔幻地响起了程伟铮铮有词的话——

    “我是她的相好,你父亲早就没来过这里,我也请你们识相点,不要再来骚扰她了,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不管这些话,是出于情急之下说的,还是他真心说的,都已经像一颗石头丢在她平静的心湖上,激起了层层涟漪,这些涟漪漫射开了,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越绽越艳了。

    天哪,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她真的要出去上班了。她小心翼翼地出门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程伟在院子,匆匆锁上门拐出了院子。

    程伟也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了。他怀疑自己是冲回房的,他瘫坐在床沿边时,两腿已经酸软得感觉不到是自己的,脑子里还浑沌得像一团浆糊似的,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即使从李百合的身上。那种感觉有多微妙,他无法去描述。

    他感觉到脑门一热,他便变得不是自己了,他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的思维仿佛游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那个思维里的他不是他,像是另一个人。

    那个他所作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把控,他完全把控不住某种反应的产生。

    他竟一时间忘记自己曾做过什么了。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但又好像真做了什么?难堪、尴尬。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享受那样的反应带来的快感——酥麻,陶醉。该死的,那是什么鬼反应,如此神奇,竟让他一时间迷失了自己。

    即使在此刻,他依然能清晰的嗅到容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舒肤佳香皂的味道,那种熟悉好闻的气味,他曾从李百合的身上闻到过,那是他闻过的最清香的味道了。

    但是,他没有真正拥抱过李百合,纵使他做梦都想拥抱她。如果当初李百合勇于抛下身后的一切,跟着他逃离出来,说不定,他们早已拥抱了。

    他在梦里拥抱过李百合,可是梦里的李百合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当梦醒过来的时候,他再也想不起梦里的那个拥抱是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也像刚才拥抱容姐的那样,柔软,充实,饱满,滚烫呢?他不能确定,但是,拥抱容姐的那个时刻,他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冲击他神经的感受,那种使他迷离了的感受。

    程伟感觉到浑身,连汗毛都是舒展的,颤动的,饱满的。

    那个热烈拥抱,带着无法抑制的狂热,足以把他最后的理智都吞噬了。

    他可以想像到此刻的他的耳根是怎样的一种赤红的颜色,因为它们还在带着火辣辣的高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着了火,他正在烈火中炙烤。

    心脏的起伏不定,胸口处,额头处,胳肢窝处渗出湿黏感,让他无由来的激动起来。

    “砰!”,那是容姐锁门的声响,他知道她出门了,是她上班的时间了。

    他的理智也在慢慢的恢复中,他随着声响,偷偷地探出头去,望见了容姐匆匆拐出院子大门的纤细的背影,无限的遐想,在他的脑海里荡漾开来。

    他说不出这感觉是否是喜欢,可是他期待,他期待它的再次出现。

    中午的午觉,程伟根本没有合上过眼,他的脑子里全部是容姐,还有他们的拥抱。他在回味着,也在羞愧着。

    午觉过后的时间,还是去走摊的。可是,今晚也是屋主代理人过来收租的时刻。

    真是困恼!手上的那么点钱除了吃饭还可以面前用,但离交房租的数额,欠了些。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跟屋主说了先欠交一半,下个月一起不上。

    晚上,当屋主代理人来的时候,听到程伟说想要分期给房租,立刻像犯了病一样激动,吼了起来:“不行。你知道我的习惯的,不喜欢租客欠租,如果你要欠租,你便搬走就是了。”

    “我又没有说不给你,只是等我过了这个困难而已,下个月,我一定不会再欠你的。”

    “这个房子不是我的,不是我想给你缓租就缓租就可以的。”屋主代理人一脸不屑地说,“如果你没能按时叫房租,我只能请另找地方。”

    “我就说了,下个月中就可以给到你了,你就房东通融一下,如果不是遇到特殊实在没有办法,就必然不会拖欠的。我并不是为了故意刁难,也请你通融通融。”

    谁知,这个房屋代理财大气粗,不是那种可以商量退让之人。

    “不行,不行,如果你没有按时交,只有退租。我不会让自己去将就,每个月都按部就班做的事情,突然改动了我不习惯。我讨厌改变。所以要么你交租金,要么你退房。没有商量。”房屋代理的语气不容协调。

    程伟虽然理解房屋代理是担心他拖欠房租搬走,但是这房屋代理一点人情味都不讲,像极了父亲程大学,这点让程伟反感而焦躁不已,情绪上难以接受,讲话的语气也变得极不耐烦,声调自然也无法好好把控地抬高了。

    “你这人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要不你给我的屋主的联系方式,我来跟他说。”程伟带着愠气说道。

    “我为什么要给你屋主的联系方式,屋主既然把房子交给了我代理,一切就由我说了算,你找屋主也没有用,我也是不会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的。”屋主依然强势。

    “可是你这人毫无通融可讲,跟你说不通。我要找屋主。”程伟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有点跳脚。

    沮丧的脸色,让他变得不像一个斯文秀气的年轻人了。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落魄的,被逼急了的人,脾气也变得格外的倔强、强硬,不容退让。他今天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屋主代理硬杠上了,一副就看谁能杠赢了谁的架势。

    “屋主不是你说找就找的,反正我的话就撂这了,要么交租,要么搬家。”屋主代理人叫嚣。

    “我又没有说不交,就让你通融个几天,就那么几天,你都不肯。如果你说现在就让我交全,我说了不可能。”程伟也不服输。

    这些充满火药味的争吵,刚好被下班带着儿子回家的容姐听到了,她带着儿子来到了程伟的房间门口,见到房屋代理和程伟两人涨红的脸色,便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回旋的低沉气压。

    王容便了然于心了。

    王容立刻堆起了笑脸,对屋主代理柔声说道:“啊,屋主代理又过来收租了呢?我正好想交租给你了。要不,你先过来帮我把我的房租先收了吧?”

    屋主代理和程伟见到王容和王智站在门口,两人停止了严肃的对峙,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两人安静地伫立着,看着王容母子。

    听到王容这么说,屋主代理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好吧,哪就先收你的先吧,迟早是要交的。”

    “那麻烦屋主代理移步到我的房间吧。谢谢。”王容巧妙地把屋主代理转移到了自己的房间去,留下了程伟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此时的程伟困窘而尴尬,却又显得无奈之际。

    此时,他的内心没有再也没有哪个时刻比这一刻更加气恼赵鹏了。“这也他妈的做得太绝了。”最起码,他应该考虑到把自己赖于生存的房租给多少留些吧。

    “啊!”程伟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嘶叫,此刻他真的想揍人,他想到的是,赵鹏这个混仔,最好不要让他见到,他非撕了他不可。可在没有撕到赵鹏之前,程伟撕扯的是自己的头发。

    他坐在板床的边沿,看着床上丢着的零零星星的五元、十元、二十元,多数是1毛、2毛、伍毛,一元,皱皱巴巴地横躺在床板上褪了色的黄草席上,每一个它们,都像是张开的嘴巴,笑话他的无能,笑话他的落魄,他就有一股冲动想将他们都撕成碎片。

    倘若不是尚存最后的一点理智——撕裂了它们,明天拿什么来吃饭,他真会这么干了。

    “唔——”痛苦的哭腔从他的喉咙发出,却毫无带出一点眼泪的威力,它只是他痛苦的呻吟。他在等着屋主代理的再次到来,只要他来,他就把床上所有这些皱皱巴巴的东西全给他,他要便要,不要便不要。

    这时,门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有屋主代理的,有王容的,两人说着客气的话,道别的话。程伟才不在乎他们都说了啥,他只等着屋主代理到来。

    可是,半响,屋主代理的脚步越走越远,像是从院子门口的方向去了。而,走近程伟的则是王容轻盈的脚步声。

    当感觉到一个轻盈的身影进来的时候,程伟诧异地抬起了头,对上了容姐散发着柔光的双眼,这双眼睛清澈闪亮,里面像是一潭满满的清澈的湖水,带着笑意望着他——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兴许我——”王容停顿了一下,也许是不知道接下来说哪个词好,“帮你”、“借你钱”?

    “我已经先在屋主代理那里垫付了你的房租了。你不用搬走,安心住着就可以了。”王容说。

    程伟难为情地低下头来,心里有一种被抚爱的感觉,一种被心疼的感受,像一股暖流流淌过。他的喉咙突然哽咽了起来。

    “谢谢姐!”然后,他像一个深陷困境,而后又有幸被解救了的孩子一样“呜呜呜”地抱头大哭了起来。

    在容姐的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哭,也好好哭。他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强撑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王容第一次看到一个粗壮,常常脸带笑容的秀气的小伙子哭得如此凄凉,内心不禁心疼了起来。她走到床边,用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像一个母亲在哄一个闹了别扭的娃儿。

    “好了,过去了,别哭了。”

    “生活总是会给我们设立很多很多难熬的障碍。但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要振作起来,然后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它,克服它。总有一天,所有的不幸和不愉快都会过去的。”

    听到这话,程伟更加像是释放了泪腺似的,泪水不可抑制地往外涌。他反手抱着王容的纤细的腰肢,伏在她的肚脐处,像个大男孩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王容这次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尽情地哭泣。他知道,只有哭过这一次后,他的人生才会好起来,他才算是真正地成熟起来。以后,他才会像一个真正长大了的男人一样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