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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章 提壶千钧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杯酒未尽笙歌送,阶下辰牌又报时。

    黄昏已半,帘栊高卷。

    院庭里配军并狱子来来往往将羊儿串了炙在火上,油脂激溅噼啪作响,三两个庖厨和了调儿料儿用猪毛硬刷涂抹在肥羊上,顷刻间飘香四溢,整个沙门寨都弥漫着肉香。

    本就肥胖的梅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高高肿起,阴沉的站在院子树影下背着双手看着来来往往的狱子,就这样呆呆看了一会儿后又踱着步向着宴客厅去了。

    几个狱子见梅二转进了宴客厅,四下望了望没人注意他们也纷纷随着梅二溜了进去,却不知道远远地蹲在烤架下流口水的钟离权正贼咪咪的越过烤羊肋骨观察着他们。

    “钟哥钟哥,你莫要在此处了,那边管营张罗着搬酒水呢,你快去帮帮忙罢......”

    一个庖厨见钟离权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心知这位爷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劝又劝不住,打又打不过,倘若他克制不住给这个烤羊偷个腿儿去,那张猪儿怕是要活吞了自己,

    “哎呀老丁,你这是作甚,洒家蹲在这又不会误你的事,你只管烤你的羊便是,只顾撵我却是不爽利。”

    庖丁见钟离权作势要发火,只好尴尬的挠挠头“嘿嘿”一笑,上前去轻抚钟离权大臂安稳住他的脾气,耳语喃喃道。

    “钟大哥,那边搬运酒水全是珍藏多年的大坛美酒,堪称佳酿啊,况且从库房运往宴厅少不了损耗,就算丢个半坛一坛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离权牛眼滴溜溜一转,刚才正思索怎么进宴会厅去看看梅二伙着卒子有什么猫腻,这边就有好机会,岂不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钟离权不由重重拍拍庖丁肩膀道。

    “还是你老丁懂我,那洒家这就去了。”

    说完话急匆匆大摇大摆向着库房去了。庖厨看着远去的钟离权脸上本还挂着谄媚温良的笑容,只片刻变得丑恶怨毒,我是庖丁不假,但是我几时说过我姓丁?

    厨子老王怒火攻心直向着钟离权的背影猛啐了两口口水方才揉着生疼的肩膀回头去照顾烤羊了。

    却说钟离权到了仓库门口,只见管营王六拿着鸡毛笔清点着酒水,其余众人正三五人一伙慢慢悠悠把大坛酒搬上板车去,动作笨拙缓慢,只把王六看的龇牙咧嘴,急得跳脚。

    这沙门寨的酒水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可以说是乘风破浪而来,若是打碎了一两坛那可真是要了他王六的命。

    钟离权看着狱子们三五个人搬着一坛酒还摇摇晃晃的很费力的样子,也不言语,只是径直找了个树荫处抱着胳膊看热闹,时不时还吧唧吧唧嘴儿似是抱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王六本就心情烦躁,听着这个动静不由的恼恼回头看去,却见是钟离权这煞星,心想自己是管营人家是配军,本就品级相差不多,更何况这位爷拳头硬的就连张猪儿都不敢随意驱使,也只能回过头来惺惺嘟囔两句便继续盯着狱子们搬东西了。

    却说王六刚回过头去,几个狱子便七手八脚的把一坛酒捆在板车上,一个瘦弱些的狱子一个不注意虚了力气,那酒便“咕噜噜”从板车打了个转又躺了下去,几人慌忙要扶起它,可是这一坛酒少说四五百斤。

    几人又是推又是举的也奈何不得。倒是举动活脱脱像是江湖玩把戏的艺人,把大树下的钟离权逗得哈哈大笑。

    王六见此场景不由得面露尴尬,便也贴身上去帮起忙来,等到真摸到那酒坛时,王六感受到坛子传来的厚重自知无可奈何便也识趣的收回了手。

    几人又做了几番无用功一个个累的或趴或躺在地上去,此时一个狱子看着大树下乘凉的钟离权,眼睛咕噜噜一转后趴在王六耳边说道。

    “王哥儿,你看那钟胖子不帮忙倒罢了,却只顾取笑俺们兄弟几个,不行你去求求那泼才让他来出个糗,俺们也笑将回去。”

    王六早就看钟离权不爽,听了狱子的建议不由偷偷嗤笑,随后微微紟首后便施施然踱步过去,直到树荫下看了看笑的直躺在地上的钟离权,用脚尖轻轻点点他的衣摆。

    “老钟,叨你劳烦则个,搭把手嘛。”

    “直娘贼,帮你们搬了酒坛俺却有甚么好处?不干不干。”说着话钟离权侧过身去抱着个膀子,双眼紧闭作势就要睡在这树根下。

    “哎!”王六见钟离权兴趣缺缺,急忙弯下腰去把这钟离权的肩膀。

    “钟哥!你帮俺搬酒,晚上在狱子席上给你留个位子还不成吗?今晚的席那可是美酒成坛成坛上,羊儿鱼儿更是炙得流油,咱们哥们儿也热闹热闹......”

    要知道钟离权只是个贼配军,是根本没有资格登上晚上的席宴桌的,像他们这种人平日里帮着狱子管囚人,狱子有好处又轮不到他们,囚人之间更是看不上这些“狗腿儿”,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着!

    钟离权心中不由默默大喊,终于是找到了在这个机会。

    “行吧行吧,俺看你们几个撮鸟干活才叫个费劲,看你们可怜俺便帮帮你,谁叫俺老娘平日就叫俺助人为善呢。”

    钟离权说这话满脸的不情愿,仿佛是被逼无奈似的,一边说话钟离权起身将裤带扎紧,本来就穿的拖拖拉拉的短襟索性扯开摆在跨前,露出一身的纹绣来,款款迈开虎步就走了上去。

    这好纹绣是钟离权从京中调任时郁郁不得志,遂趁着醉酒托的好手艺人所刺,端的好一幅猛虎踏云下山图

    “老娘的话还是要听的。”钟离权爽朗一笑,回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是了是了。”王六附和的尬笑两下,眼看着钟离权身上从军纹也是被惊得面无三份血色。

    只见几个狱子见钟离权走了上来,忙纷纷散开去,或三三两两扎堆抱臂冷笑,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拄着盘起来的腿看戏,就是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

    “钟爷,要帮忙就说话嗷,兄弟们都看着呢。”

    有好事的看钟离权兜兜甩甩的走过来还出言嘲讽,引得众狱子齐齐哄笑。

    “哼!”

    钟离权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将跨前的短襟摆到后边去,弓着腰相了一相这坛子,又斜着身子用双臂环抱试了试正好能抱住那坛子,双脚捻捻土,站了一个罗汉桩,把腰一趁,腿一弯。

    “起!!”

    只见四五百斤的坛子轻快的应声而起。

    钟离权本就赤红的脸颊更添几分血色,赤裸的双臂形似老树盘根一般青筋暴起,本来臃肥的身材膨起块块肌肉。

    一道肩抗猛虎踏云纹绣仿佛活了过来,虎目就盯着这些腌臜,血盆大口似要吃人,众人耳边竟传来阵阵虎啸。

    钟离权矗着的身形似山岳又似巍林。

    情景真如岁世魔主降世,立地神仙降临。

    众狱子见了这场景嘴巴张的老大,心想三个人弄不利索的坛子竟被钟离权生生举起,一个二个不由自主放下抱起的臂膀,挺直勾着的腰背,口中直呼“神了”,竟不乏拍手鼓掌较好的。

    “兀那撮鸟,放在何处?”

    钟离权对着方才冷言冷语的好事狱子翁翁开口,声若闷钟,神态三分不悦七分不屑。

    “放..放....”那狱子看着钟离权火红的脸颊,再加上徒手抱起一个好几个自己这么重的酒坛,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狗屁东西,平日牙尖嘴利的很,此时却说不出话了?”钟离权仿佛身负无物一般竟站在当间聊起了天来。

    “你说甚么?”

    那狱子平日本就嚣张跋扈,被钟离权言语一刺激甩着膀子就要上去与他理论。

    钟离权也不言语,只是抿着嘴玩味儿的看着欺身而上的狱子,眼底尽是戏谑。

    “行了!”

    关键时刻王六一声怒喝,正往前去得狱子听了怒喝不由得身形一顿,又打量了一番钟离权,知道就算自己上去了也奈何不了他,只好怨恨的剐了一眼后愤愤回头。

    “钟大哥,你就放在板车上吧。”王六指指板车说道。

    钟离权闷闷“嗯”了一下,几步上前去将酒坛轻轻放下,把板车压得“吱吱呀呀”的响。

    众人见钟离权安置好了酒坛也不好意思再在一旁看戏,纷纷起身拿绳子七手八脚捆好了去。

    “钟大哥,劳烦你再伙着去放在帐里罢。”王六做了个揖后脸上还残留着对刚才场景的震惊,娓娓说道。

    “好说,你带路吧。”

    钟离权说着话将短襟又甩到身上遮住自己

    话落众人推着板车便安顿宴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