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是凌晨深夜，李自然躺在半米宽的床上想着往事。
在纸醉金迷的京城繁华中，也有窄小老旧的胡同，在胡同深处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下面还藏着破旧不堪的地下室。蛇虫鼠蚁是常见的，一只长脚蜘蛛不知从何处爬了过来。
“昨天晚上我托一只蜘蛛来跟你说，叫它告诉你，我很想念你。”
看到这只慢悠悠爬行的蜘蛛，李自然想起《大话西游》电影里的台词，这是他和陆若依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
陆若依刚上大一那年，她用的手机还是老款的小灵通，只有简单的功能，打电话和发短信。而其他很多同学都用上了新款全屏手机，可以听歌看电影，拍照录视频。
宿舍里的六个姑娘，三个是BJ本地人，其他两个女生，一个上海人，一个是天津人。
能考上BJ大学的，大城市里的难度，比起路若依农村出身的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分数线只有四百多分，另外一个却要接近七百分。
BJ的室友周末回家了，剩下两个室友把手机摆在书桌上，两个姑娘边吃零食边笑呵呵地看着。
“若依，你也一起过来嘛，这部韩剧超级好看。”
“不了不了，我还是看书吧。”陆若依躺在床上，捧着《苏东坡传》，拒绝了室友的提议。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正好在读到这一句话，她怅然一笑，呵呵两声。
那些城市出身的室友，五颜六色的衣服堆满了整个衣柜；五花八门的化妆品，铺满了整个书桌。
相比之下，陆若依的书桌和柜子空空如也，如同被洗劫一空；室友们时常成群结队去BJ聚餐，享受美食。而她只是在食堂一日三餐，解决温饱；室友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而她只是犹如灰姑娘般蜷缩在宴会一角，看着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海真的太宽了，虽然很想过去都难以到达。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彼岸。陆若依不喜欢海，她始终觉得自己到不了对岸。
她拥有的确实太少了，不说物质上的满足，就连正常的父母之爱她都从未拾得。从小到大，她学习所有的动力只有一个，那就是，逃离她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逃离那座伪善恶心的小县城。
她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如同梦靥中的魔窟，每次想到都会让她脊梁发憷，不寒而栗。
可眼前的现实差距，也让路若依烦恼不堪。所以当李自然拿着一个新手机递给她时，她非常生气。
“我不要这么贵的手机！”陆若依气呼呼地说道。
“拿着吧，你那个小灵通经常接不到电话。”
“接不到就接不到！不要你管！”陆若依一听，觉得李自然语气中有些嘲讽，更加生气。
“我怎么能不管你？我可是你学长。”李自然见她生气，俏皮地说，“更何况，你妈可是把你交给我了。”
陆若依考上北大后，她妈妈知道同乡的李自然也在北大读二年级，于是联系了李自然，让他帮忙照顾下陆若依。
“你别胡扯！”陆若依听到她提起了自己母亲，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只是比我大一岁、高一级而已，不要用长辈身份来压我。更何况！在BJ上大学的那么多个，你怎么不去都管？你怎么不给每个人都买个手机？”
“我也想啊！”李自然想不通为什么陆若依今天脾气这么大，他只好继续耐心开着玩笑，希望能逗乐她，“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好你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扑哧一声，陆若依笑了出来，“我又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难照顾？”
“我的好妹妹，你就拿着吧。”李自然趁势笑着把手中的新手机递了过去。
“为啥平白无故送我手机？”
“不是平白无故，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话怎讲？”
“去年冬天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围巾嘛。”
“那也要等价交换啊，我那条围巾才多少钱！”
“围巾是你亲手织的，无价之宝。”
“少贫嘴，你哪来的钱？”陆若依仰着头，声音严肃的像辅导员，“咱两是同乡，又是从小同学到大的，知根知底，你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
“这你别管，这钱绝对来路正当。”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能要。”
“好好，我的林妹妹，真是怕了你。”李自然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今年上半年找了家教，辅导几个高中学生作业。
“收费这么高吗？我也要去当家教。”
“你才大一，先好好念书吧。”
“要你管！”陆若依接过新手机，兴奋地如同收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孩子，却又强装镇定。
“这以后可别拿手机坏了来搪塞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了啊！”
“走，我们去教室里看电影。”陆若依拿上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机看一次电影。
“看什么？”
“《大话西游》，我在二食堂的电视上看过，可一直都没机会完完整整地看完。”
周末空荡荡的教室，李自然和陆若依并排坐着，他们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摆放好，点开了《大话西游》。白色的耳机线从手机尾部引出，又从两人的手臂腕内中穿出，而后耳机线分道扬镳钻进了他的右耳和她的左耳。
他们的眼睛看着同样的电影，他们的耳朵听着同样的声音，他们的心灵因为同样的剧情而感动。在这一刻，他们就如同共享着一个灵魂。
“要不，咱们把灯关了吧，就有电影院的效果了。”陆若依提议。
两个农村的孩子，还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因为一张电影几十块钱，是他们一周的生活费。
只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活动上，十八岁的路若依，才第一次看到电影，那偌大的屏幕上演绎的活灵活现的画面，让她的心震撼不已。
李自然起身关掉了教室的灯，黑黢黢的教室中只有中间那块地方亮着幽暗微弱的光。正如同此时此刻李自然地下室老鼠窝的房间，顶上小窗户一钩明月，正发着惨白幽暗的月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李自然眼角湿润，呢喃自语。最后一句尚未念出，李自然已泣不成声。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李自然回想着电影台词，边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碧绿的草原上，快乐而幸福。草原上开满了鲜艳明亮的花朵，花枝招展，招蜂引蝶。而李自然这只蝴蝶却在山谷中看到了一朵小花，无人问津，却又高雅洁白。
这只蝴蝶围绕着这朵花转悠，陪她成长。斗转星移，日夜相伴。即使山风猛烈，这只蝴蝶依旧不离不弃。
可有一天，这朵花变成了蒲公英，被山谷的风一吹，蒲公英四散而去，只留下这只蝴蝶在呼啸的山风中苟延残喘，命悬一线。
“飞蛾就是这么傻，明知道有火还是会扑过去。”脑海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在半空中出现，空灵而神秘。
突然，李自然惊醒了，时间已是早上9：05。他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冲出门外，跨上自行车就往地铁站赶。
九点BJ的地铁还是人潮拥挤。车门一开，鱼贯而入。仿佛开闸放水一样，宽阔的人流往小小的车门处涌动，激起一阵阵水花。
李自然身宽且体胖，费了劲才上了地铁。可由于这七天都没洗过澡，身上自带的警戒气味让周遭的人群主动回避隔离。
到了公司，部门副经理坐在李自然的工位上。
李自然紧张地慢吞吞开口说，“朱经理，早。”
朱副经理翘着二郎腿，手里卷着考核表敲打着大腿外侧，时不时抬起胳膊看下手表。其他同事都低头不说话，他们都知道朱副经理一直是这副德行。
“小李，这个月刚上班就迟到，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没了！”朱副经理把手中的考核表摊开，“来吧，签字。”
李自然拿起笔，在迟到一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得亏是我发现的，如果被人事部查到，我们这个部门的奖金都要受影响！下次你再迟到，就自己跟经理去说！”
李自然点头哈腰，连声说，“感谢朱经理包容。”
朱副经理考完勤之后就走了。今年来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对考勤也抓得越来越严。
李自然记得第一年来的时候，公司实行的是弹性工作制，可以在家办公。随着项目越来越少，反而要求大家都准时上班。
可大伙来到公司，大部分人又无所事事。今年，就连部门经理也几乎很少见面了。大家人心惶惶，都在想着公司裁员的事情。
“本来奖金就少，还这扣那扣的。”单位同事纷纷不满地埋怨起来。
“果然，一流的公司抓绩效，末流的公司抓考勤。”
“是啊，这头猪自己迟到早退，还整天盯着我们。”
“唉，这个公司要完蛋了，大家早做准备吧。”
“骑驴找马呗，找到下家之后立刻走人，走之前最好能去那头猪面前甩个脸色！”
......
李自然没有搭理同事，他向来独来独往，唯独对公司老板客客气气，因为他知道有奶便是娘。此刻的他，急需钱。
当然同事也没有正经关心他，只是借着他迟到这件事发发公司的牢骚。
李自然坐在自己工位上，机械地打开电脑，桌面上是高山的背景。和陆若依分手之后，李自然不喜欢看到海和有关海一切的照片。
突然，电脑上办公软件有提醒，“请下列人员十五日之内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他点开附件，是裁员名单，李自然三个字赫然在列。
这三年来，李自然情绪一直很稳定，有着与世无争的心态。只是埋头苦干，忍辱负重，只为了能多赚点钱。
直到昨天那封青海湖明信片的到来，让他内心如同海上的暴风雨，波澜起伏。
他走出部门，按下电梯，走向人事部经理办公室。
“为什么是我？”李自然一反常态，怒不可遏地问道。
人事部经理诧异地看着他，三年来，李自然都是老实巴交的模样，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可经理也是老江湖，镇定下来打出太极，“这是公司高层做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老子正好不想干了！”李自然气愤地喊道，他也不明白突然之间，他的脾气为什么变大了。
可能是明信片的到来，让李自然心情起伏巨大。李自然今天的愤怒犹如一座死火山喷发了。
李自然镇定自若，脱口而出，“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保护法》规定，用人单位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本人或者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后，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不等人事经理反应，李自然又一字一眼地严肃说道，“你们现在让我15天之内走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已经把信息截图做为证据。此外，贵公司在法律制度层面还有很多违法的情况，我都做了证据收集。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最好把我的工资待遇给我算清楚了，否则我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你，你怎么突然变得像个律师？”人事部经理愕然状，“你不就是一个普通做外包的程序员吗？”
“我，是北大法学院毕业的，在校期间已经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也就是你们说的律师资格证。”李自然淡定地回答。
“北大？司法考试？律师？”人事部经理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惊讶。
“那你为什么来我们这种软件外包公司啊？”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原因。”
李自然离开人事部，走出了公司，坐上地铁，骑上自行车沿着永定河走着。虽然李自然因为缺乏运动，骑着气喘咻咻，但迎面吹来的风让他内心觉得一阵愉悦。
不知不觉，李自然骑着车跨过卢沟桥南路。
在路旁休息时候他遇到一队骑行者，最前面的是一个破风者，低着头聚精会神，有节奏的踩着脚踏板。后面紧跟着四五个队友，最后一辆自行车尾座上插着一杆白蓝色旗子，“青海湖之旅！”
李自然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BJ到青海湖的距离。
“乖乖，2000公里，够我来回一趟老家了。”他咂了咂舌头，心中纳闷道，“这得骑多久啊？！”
在纸醉金迷的京城繁华中，也有窄小老旧的胡同，在胡同深处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下面还藏着破旧不堪的地下室。蛇虫鼠蚁是常见的，一只长脚蜘蛛不知从何处爬了过来。
“昨天晚上我托一只蜘蛛来跟你说，叫它告诉你，我很想念你。”
看到这只慢悠悠爬行的蜘蛛，李自然想起《大话西游》电影里的台词，这是他和陆若依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
陆若依刚上大一那年，她用的手机还是老款的小灵通，只有简单的功能，打电话和发短信。而其他很多同学都用上了新款全屏手机，可以听歌看电影，拍照录视频。
宿舍里的六个姑娘，三个是BJ本地人，其他两个女生，一个上海人，一个是天津人。
能考上BJ大学的，大城市里的难度，比起路若依农村出身的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分数线只有四百多分，另外一个却要接近七百分。
BJ的室友周末回家了，剩下两个室友把手机摆在书桌上，两个姑娘边吃零食边笑呵呵地看着。
“若依，你也一起过来嘛，这部韩剧超级好看。”
“不了不了，我还是看书吧。”陆若依躺在床上，捧着《苏东坡传》，拒绝了室友的提议。
“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正好在读到这一句话，她怅然一笑，呵呵两声。
那些城市出身的室友，五颜六色的衣服堆满了整个衣柜；五花八门的化妆品，铺满了整个书桌。
相比之下，陆若依的书桌和柜子空空如也，如同被洗劫一空；室友们时常成群结队去BJ聚餐，享受美食。而她只是在食堂一日三餐，解决温饱；室友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而她只是犹如灰姑娘般蜷缩在宴会一角，看着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海真的太宽了，虽然很想过去都难以到达。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彼岸。陆若依不喜欢海，她始终觉得自己到不了对岸。
她拥有的确实太少了，不说物质上的满足，就连正常的父母之爱她都从未拾得。从小到大，她学习所有的动力只有一个，那就是，逃离她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逃离那座伪善恶心的小县城。
她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如同梦靥中的魔窟，每次想到都会让她脊梁发憷，不寒而栗。
可眼前的现实差距，也让路若依烦恼不堪。所以当李自然拿着一个新手机递给她时，她非常生气。
“我不要这么贵的手机！”陆若依气呼呼地说道。
“拿着吧，你那个小灵通经常接不到电话。”
“接不到就接不到！不要你管！”陆若依一听，觉得李自然语气中有些嘲讽，更加生气。
“我怎么能不管你？我可是你学长。”李自然见她生气，俏皮地说，“更何况，你妈可是把你交给我了。”
陆若依考上北大后，她妈妈知道同乡的李自然也在北大读二年级，于是联系了李自然，让他帮忙照顾下陆若依。
“你别胡扯！”陆若依听到她提起了自己母亲，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只是比我大一岁、高一级而已，不要用长辈身份来压我。更何况！在BJ上大学的那么多个，你怎么不去都管？你怎么不给每个人都买个手机？”
“我也想啊！”李自然想不通为什么陆若依今天脾气这么大，他只好继续耐心开着玩笑，希望能逗乐她，“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照顾好你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扑哧一声，陆若依笑了出来，“我又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难照顾？”
“我的好妹妹，你就拿着吧。”李自然趁势笑着把手中的新手机递了过去。
“为啥平白无故送我手机？”
“不是平白无故，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话怎讲？”
“去年冬天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围巾嘛。”
“那也要等价交换啊，我那条围巾才多少钱！”
“围巾是你亲手织的，无价之宝。”
“少贫嘴，你哪来的钱？”陆若依仰着头，声音严肃的像辅导员，“咱两是同乡，又是从小同学到大的，知根知底，你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
“这你别管，这钱绝对来路正当。”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能要。”
“好好，我的林妹妹，真是怕了你。”李自然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他今年上半年找了家教，辅导几个高中学生作业。
“收费这么高吗？我也要去当家教。”
“你才大一，先好好念书吧。”
“要你管！”陆若依接过新手机，兴奋地如同收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孩子，却又强装镇定。
“这以后可别拿手机坏了来搪塞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了啊！”
“走，我们去教室里看电影。”陆若依拿上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用自己的手机看一次电影。
“看什么？”
“《大话西游》，我在二食堂的电视上看过，可一直都没机会完完整整地看完。”
周末空荡荡的教室，李自然和陆若依并排坐着，他们把手机小心翼翼地摆放好，点开了《大话西游》。白色的耳机线从手机尾部引出，又从两人的手臂腕内中穿出，而后耳机线分道扬镳钻进了他的右耳和她的左耳。
他们的眼睛看着同样的电影，他们的耳朵听着同样的声音，他们的心灵因为同样的剧情而感动。在这一刻，他们就如同共享着一个灵魂。
“要不，咱们把灯关了吧，就有电影院的效果了。”陆若依提议。
两个农村的孩子，还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因为一张电影几十块钱，是他们一周的生活费。
只是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活动上，十八岁的路若依，才第一次看到电影，那偌大的屏幕上演绎的活灵活现的画面，让她的心震撼不已。
李自然起身关掉了教室的灯，黑黢黢的教室中只有中间那块地方亮着幽暗微弱的光。正如同此时此刻李自然地下室老鼠窝的房间，顶上小窗户一钩明月，正发着惨白幽暗的月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李自然眼角湿润，呢喃自语。最后一句尚未念出，李自然已泣不成声。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李自然回想着电影台词，边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地飞翔在碧绿的草原上，快乐而幸福。草原上开满了鲜艳明亮的花朵，花枝招展，招蜂引蝶。而李自然这只蝴蝶却在山谷中看到了一朵小花，无人问津，却又高雅洁白。
这只蝴蝶围绕着这朵花转悠，陪她成长。斗转星移，日夜相伴。即使山风猛烈，这只蝴蝶依旧不离不弃。
可有一天，这朵花变成了蒲公英，被山谷的风一吹，蒲公英四散而去，只留下这只蝴蝶在呼啸的山风中苟延残喘，命悬一线。
“飞蛾就是这么傻，明知道有火还是会扑过去。”脑海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在半空中出现，空灵而神秘。
突然，李自然惊醒了，时间已是早上9：05。他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冲出门外，跨上自行车就往地铁站赶。
九点BJ的地铁还是人潮拥挤。车门一开，鱼贯而入。仿佛开闸放水一样，宽阔的人流往小小的车门处涌动，激起一阵阵水花。
李自然身宽且体胖，费了劲才上了地铁。可由于这七天都没洗过澡，身上自带的警戒气味让周遭的人群主动回避隔离。
到了公司，部门副经理坐在李自然的工位上。
李自然紧张地慢吞吞开口说，“朱经理，早。”
朱副经理翘着二郎腿，手里卷着考核表敲打着大腿外侧，时不时抬起胳膊看下手表。其他同事都低头不说话，他们都知道朱副经理一直是这副德行。
“小李，这个月刚上班就迟到，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没了！”朱副经理把手中的考核表摊开，“来吧，签字。”
李自然拿起笔，在迟到一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得亏是我发现的，如果被人事部查到，我们这个部门的奖金都要受影响！下次你再迟到，就自己跟经理去说！”
李自然点头哈腰，连声说，“感谢朱经理包容。”
朱副经理考完勤之后就走了。今年来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对考勤也抓得越来越严。
李自然记得第一年来的时候，公司实行的是弹性工作制，可以在家办公。随着项目越来越少，反而要求大家都准时上班。
可大伙来到公司，大部分人又无所事事。今年，就连部门经理也几乎很少见面了。大家人心惶惶，都在想着公司裁员的事情。
“本来奖金就少，还这扣那扣的。”单位同事纷纷不满地埋怨起来。
“果然，一流的公司抓绩效，末流的公司抓考勤。”
“是啊，这头猪自己迟到早退，还整天盯着我们。”
“唉，这个公司要完蛋了，大家早做准备吧。”
“骑驴找马呗，找到下家之后立刻走人，走之前最好能去那头猪面前甩个脸色！”
......
李自然没有搭理同事，他向来独来独往，唯独对公司老板客客气气，因为他知道有奶便是娘。此刻的他，急需钱。
当然同事也没有正经关心他，只是借着他迟到这件事发发公司的牢骚。
李自然坐在自己工位上，机械地打开电脑，桌面上是高山的背景。和陆若依分手之后，李自然不喜欢看到海和有关海一切的照片。
突然，电脑上办公软件有提醒，“请下列人员十五日之内到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他点开附件，是裁员名单，李自然三个字赫然在列。
这三年来，李自然情绪一直很稳定，有着与世无争的心态。只是埋头苦干，忍辱负重，只为了能多赚点钱。
直到昨天那封青海湖明信片的到来，让他内心如同海上的暴风雨，波澜起伏。
他走出部门，按下电梯，走向人事部经理办公室。
“为什么是我？”李自然一反常态，怒不可遏地问道。
人事部经理诧异地看着他，三年来，李自然都是老实巴交的模样，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可经理也是老江湖，镇定下来打出太极，“这是公司高层做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老子正好不想干了！”李自然气愤地喊道，他也不明白突然之间，他的脾气为什么变大了。
可能是明信片的到来，让李自然心情起伏巨大。李自然今天的愤怒犹如一座死火山喷发了。
李自然镇定自若，脱口而出，“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保护法》规定，用人单位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劳动者本人或者额外支付劳动者一个月工资后，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不等人事经理反应，李自然又一字一眼地严肃说道，“你们现在让我15天之内走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已经把信息截图做为证据。此外，贵公司在法律制度层面还有很多违法的情况，我都做了证据收集。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最好把我的工资待遇给我算清楚了，否则我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你，你怎么突然变得像个律师？”人事部经理愕然状，“你不就是一个普通做外包的程序员吗？”
“我，是北大法学院毕业的，在校期间已经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也就是你们说的律师资格证。”李自然淡定地回答。
“北大？司法考试？律师？”人事部经理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惊讶。
“那你为什么来我们这种软件外包公司啊？”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原因。”
李自然离开人事部，走出了公司，坐上地铁，骑上自行车沿着永定河走着。虽然李自然因为缺乏运动，骑着气喘咻咻，但迎面吹来的风让他内心觉得一阵愉悦。
不知不觉，李自然骑着车跨过卢沟桥南路。
在路旁休息时候他遇到一队骑行者，最前面的是一个破风者，低着头聚精会神，有节奏的踩着脚踏板。后面紧跟着四五个队友，最后一辆自行车尾座上插着一杆白蓝色旗子，“青海湖之旅！”
李自然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BJ到青海湖的距离。
“乖乖，2000公里，够我来回一趟老家了。”他咂了咂舌头，心中纳闷道，“这得骑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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