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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解心结(下)

    兰泽国。

    与刘疏桐一起回去都城的花沫,这伤口是一天天变好、痊愈了,但是花沫的身体,却是日渐虚弱起来。

    每逢夜晚来临,花沫便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不但他自己,连刘疏桐也一起整夜整夜的无眠;如此,这身体状况更是不得好转。

    刘疏桐亲自给花沫问诊,开药;每晚无论无论多晚,都会详细记录下自己的用药情况以及花沫病情的变化;刘疏桐虽日日悉心照料,无奈,花沫的毛病却是依旧不见好转。

    迎风阁。

    马静担忧不已:“不知道衔山当前战况如何?他们是否都安全?”

    宇夏道:“是啊,也不知道现在粉团儿怎么样了。”

    阊阖:“我娘亲还有以望叔叔,还有静雅,他们都啥时候能回来呢?”

    吴半仙儿挠头道:“唉,小孩子大孩子,个个都问题这么多。没办法,看来,今日我得算上一卦了。”

    言毕,吴半仙儿打开药屉最底层,里面全是占卜问卦的物件儿:蓍草、兽骨、龟壳等。

    吴半仙儿一把合上抽屉:“罢了,今天就来测字吧!”

    随后,拿来纸笔,向阊阖说道:“来,由我们阊阖来主笔吧。在这纸上写一个字。”

    阊阖歪着脑袋:“写什么都可以吗?”

    吴半仙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阊阖想了想,在纸上提笔写了一个“火”字。

    吴半仙儿捏着阊阖写的字,沉吟片刻道:“施主,你所测之事,不利于中午,或南方。但,一旦夜幕降临之后,反会万事奏效,一切顺理成章!”

    阊阖一脸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啊?”

    吴半仙儿解释道:“也就是说,施主你所测之事,今日中午会有不利发生,且在南方会有不利发生。因此,理当在中午慎行,并避开南方。

    不过,不论局势如何糟糕,今日一旦入夜,便有机会化险为夷,顺遂度过。”

    马静:“所以,总体来说,是有惊无险?”

    吴半仙儿点点头:“正解。”

    如此,迎风阁的大小朋友们才稍显安心。

    吴半仙儿:“所以,你拿什么付钱呢?”

    阊阖一脸惘然:“什么钱?”

    吴半仙儿:“当然是方才测字的钱了?”

    阊阖:“测字还要钱吗?”

    吴半仙儿:“当然要钱了!测字不给钱,你明抢啊?”

    宇夏:“人家有难处才来求你,你还问人要钱,这不是乘火打劫吗?”

    马静偷笑点头:“有道理。”

    吴半仙儿:“你这宇夏,你不行哈。你说说你师傅这才走多久?啊?你竟然学得比你师傅还精了,那回头等他回来,到底谁教谁呢?”

    大小孩子闻言,嘻哈笑作一团。

    衔山国。

    床榻前,静无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并包扎了起来。

    花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睡梦中,花若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沾上无数人的鲜血。

    长安君一身白衣,向自己而来;花若阻止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长安君款款而来,柔声道:“你怕什么?这是你的梦,你无需害怕你自己的感觉。”

    “我怕,”花若嗫嚅道,“我怕这血会沾到你。”

    长安君走到花若面前,抬手将花若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在自己的白衣上蹭了蹭;花若像是被烫到一般,连连往后倒退了三步。

    长安君问道:“是像这样吗?沾到了又如何呢?人,唯有承认过自己的懦弱,才能学会坚强;唯有独自承受过痛苦与恐惧的打击,才会变得强大;唯有直视过自己内心的种种邪恶,才会真正善良。”

    长安君的话,将花若听得泪流满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真正的善良要藏在邪恶和无辜的鲜血之后?善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清清白白的吗?就像你一样。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为什么,我要从自己的恶中穿过,才能找到善的所在?”

    长安君:“你真的是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又或者,你只是想以这些看似困扰的问题,来逃避你本应该去一一经历和体味的懦弱、痛苦、恐惧和邪恶的自己呢?”

    “呀!”花若长啸一声,“不要逼我!”

    长安君:“没有人在逼任何人,现在,是在你的梦中。一切皆在你,皆是你,皆为你,也皆因你。”

    正说着,花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长安君那一袭白衣,衣襟前的鲜血也不见了踪影;对面,长安君身着自己的衣服,满手鲜血,淋漓不断。

    再瞬间,哪有什么长安君,不过都是花若自己。

    此时,那冤魂忽从地上缓缓升起。冤魂在花若身前背后悲鸣,哀叫、叹息着,深深的罪疚感、恐惧感,似一只魔爪一般,抓起花若的五脏和六腑,花若的拳头越握越紧,手中的魂煞,若隐若现。

    魂煞向花若道:“痛苦吧?这个滋味不好受。拿起我,斩那冤魂鬼怪,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看它们还如何纠缠于你!”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穿过去,不论是刀山还是烈火,你必须从这许多的人与事中穿行过去,如此,才能在体内蓄积起足够的力量来承载、来应对变迁。”

    四方力量涌入花若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由里到外撕裂开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忽然,黑暗中,有个低低、轻轻的声音向他说道:“花若,花若,你要记得自己是谁……要记得自己是谁,一定不要忘记了。”

    花若喃喃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为何要救我?”

    此时,这人才终于停止了越走越远的步伐,转头半掀起自己的斗篷,一束亮光之下,那露出半张脸的人,正是无邪!

    花若猛然从梦中惊醒,沿着刚才梦中的蛛丝马迹,这才依稀记起,自己被困西风军营之时,每日深夜总有个头戴玄色斗篷之人,给自己喂药,并提醒道:

    “你是花若,你是兰泽王之子季花若,在被救出去之前,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此人给花若喂药之时,总是笨手笨脚,每次都弄得花若一身,他便用满是伤疤的左手替花若擦去。

    种种的细节在此时此刻汇集在一起,花若脱口而出:“真的是他!”

    此暗中相助之人,原来正是韩不识。

    床榻上,刚刚苏醒过来的静无风见到花若,欣喜道:“花若!你醒过来了?你完全醒过来了?”

    花若点点头。

    静无风:“你方才说什么‘是他’?谁是他?”

    花若:“先前,我被囚于西风军营之时,每夜都有一个戴玄色斗篷的人来给我喂药,提醒我不要忘记我自己是谁。”

    静无风:“你知道那是谁?”

    花若点点头:“是无邪。”

    静无风讶然:“他?你确定?”

    花若点点头:“不会错。一定是他。”

    静无风若有所思:“难怪……”

    花若:“什么?”

    静无风:“昨晚,就在我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你们救出之时,收到一个黑衣人留下的素帕,那素帕上画出了西风军营的详细地图,还告诉我们在丑时行动可无阻。先前,我们以为这是什么诡计,后来想想,觉得不对。无论如何,那晚,我们皆是存了……”说到此,静无风戛然而止,随后又道,“但多亏了那张图,我们才能顺利将你们救出。”

    花若幽幽道:“那晚,你们皆是存了死志的,是吗?”

    静无风沉默不语。

    花若道:“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你还有夙愿和抱负未了,怎可随随便便就为了我这个快……怎可随随便便的就存死志?”

    “随随便便?”一句话,说得静无风差点流泪,静无风背过身去迅速擦干眼角后,“你……被虚魔咒控制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花若苦笑道:“痛苦倒谈不上,多数时间都是无知无觉而已,偶尔醒来也是昏沉不已,头疼欲裂,感觉在心里,善与恶的力量同时存在,而我对它们完全失去控制……”

    静无风黯然道:“你受苦了,我们若是能早一点将你们救出……”

    花若一把捂住静无风的嘴:“你们拼了命也要来救我,我已经千恩万谢,不知如何报道了。这次,或许正是你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有贵人相助,叫我们如此顺利的从虎口脱险而出。”

    静无风闻言,摇头道:“并非如此。所以,若你方才所说不错,那晚留下地图之人,定也是无邪。”

    花若一脸讶然;静无风喃喃道:“他竟能不惜忤逆他父王之命,多次救你,看来,他的秉性并不坏。”

    花若沉默不语,他想起,韩不识当初到大巍山下找他劝降时曾说过的一番话。

    “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可以与天下人为敌,但不想与你为敌……与你,还有,长安君……”

    花若:“我信你。”

    韩不识:“还有,我从没想过,要伤害,长安君,一分一毫。”

    花若长吸一口气:“我信你。”

    韩不识目泛泪光。

    静无风的床榻前,花若幽幽道:“无邪就是无邪,或许,他偶尔也会做无心的坏事,但我从不信他会是恶人。”

    静无风灿然一笑:“信比不信好,哪怕,最终发现自己信错了,那也好过心疑。”

    花若道:“心既信了,又何来错,更何来疑。若是错了或疑了,那便是不信。”

    “如此,”静无风笑道,“我也信你。”

    花若微微一笑。

    正此时,门外来报:“报!衔山四城门皆遭西风军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