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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无邪的生死(上)

    最终,慌张的宇夏撞见了归来的花若一行人,却因为过度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一边跺着脚,一边指着斜挂在山壁上的韩不识与粉团儿的栖身之处。

    最终,众人顺利将二人救下;粉团儿惊魂未定;韩不识却虚脱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呻吟声;粉团儿这才扑上前来:“叔叔,无邪叔叔,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韩不识艰难地摇了摇头,故作轻松道:“怎么都杀不死的人怎么会有事呢?”

    粉团儿握起韩不识那露着白骨的手掌,粉扑扑的小脸上,泪水四溢:“疼吗?一定很疼吧?”

    粉团儿含泪轻轻吹着韩不识那白骨森森的手;韩不识摇摇头:“一点儿也不疼;怕是有点木了。”

    韩不识的胸前,被黑麒麟踩踏之处,衣衫早已碎裂;粉团儿颤抖着手,紧张地扒开衣服的残片,竟然没有一丝血迹,除了一个圆形的红斑之外,皮肤均完好无损。

    粉团儿喃喃道:“没有血,没有受伤,在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见……”

    韩不识道:“都说了,我命大,无碍的,你不用担心。”

    花若一面蹲下来查看韩不识,一面向粉团儿与宇夏问道:“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为何跟来了?”

    粉团儿脸上的泪迹未干:“都怪我,一心想要来看你们抓那黑麒麟,结果……结果……”

    宇夏接道:“方才黑麒麟飞奔而过,差点儿伤着粉团儿,幸亏无邪前辈及时将粉团儿拉开,但,那黑麒麟的速度和神力惊人,前辈自己……却被那黑麒麟当胸踏过。”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宇夏继续说道:“而后他们又被那麒麟给抛到了矮石山壁上,幸好前辈及时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这才……”

    宇夏正说着,这被黑麒麟踏胸而过的韩不识竟然没事儿一样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宇夏见状,连忙摆手向众人解释道:“不过万幸的是,前辈他没事。”

    众人见韩不识果然无碍,刚刚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韩不识摸着胸口刚刚被黑麒麟踩过的地方,轻笑道:“没想到……我的命不是一般的大,被这神兽踩踏……噗……”

    话还未说完,韩不识突然吐血不止,脚一软,瘫倒在地;众人大惊。

    花若上前扶起韩不识,鲜血一口口从韩不识口中喷涌而出,花若不敢相信眼前的惨状。

    曾经的活脱脱的少年,风光无限的韩无邪,换瞬间已然虚弱得如同耄耋的老人。

    韩不识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他继续说道,“我死之后……不用费心给我准备葬礼……”

    花若一脸不忍,不知如何作答。

    韩不识凄然笑道:“儒家讲究事死如事生,不光人活着要遵循礼制,人死后也要求遵循丧礼。呵……我韩不识,生前尚不遵礼,死后更不欲从此规则。天葬……天葬才是我最期望的方式……”

    花若眼圈微红,沉默地点了点头。

    韩不识气若游丝道:“我好累,现在终于可以歇息了。”

    说完最后这句话,韩不识在花若怀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众人皆泣然。

    抱着韩不识逐渐僵硬的身体,花若不禁泪如雨下。

    想起多年前,自己曾兴冲冲约韩不识同赴粉团儿的满月酒。

    “哎,我说,这次我们可是升级做叔叔啦!”花若嘻嘻笑道。

    “不稀罕。”无邪面无表情道。

    “哎,你这人可真是的,怎么一点儿都不通人情事理。”花若嘟起嘴,不满道。

    “什么人情事理?我不通,也不想通;我只认长安君,其他人与我到底有何干系?”无邪振振有词道。

    再想起在大巍山脚下,韩不识前来劝降;那时候的韩不识一脸傲然,虽桀骜不驯中却依然隐藏着对兄弟极深的情谊。

    那日,他们二人说了很多;临别前,花若问道:“你说,如果每人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还会选择同样的路吗?”

    韩不识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从未想过要做个被万人唾骂的坏人,只是……或许,我只是厌倦了做你和长安君那样的好人。”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样的人?”花若疑惑地问道。

    “什么人也不想做,我只想做我自己。”说道此,韩不识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但我知道,这也是最不可能的……”

    众人当中,粉团儿与宇夏哭得最伤心。

    宇夏边哭边说道:“上天太不公平,前辈明明这么厉害,却一点也不开心,我甚至从未见他笑过。而今……”

    静以望叹息道:“他从未体验过对自己的满意。他一直为他所以为的父亲——实则他叔父的期待和野心而活,为西风王的称霸之梦所驱赶,一刻也不能停歇,一刻也不得自由,又能有何快乐可言呢?咬牙坚持便是意味着一切吧。”

    紫华叹道:“做人的最大悲剧,莫过于从不被允许活成自己;无论好坏,他终是解脱了。”

    刘清野哀声道:“他都是被他那暴君叔父给毁了。”

    花若幽幽道:“这世上本无所谓暴君,只有拥有残暴思想和狭隘偏见的人;当一个人拿了自己的偏见当正义,暴戾便无处不在——为人、为父、为君亦然。”

    粉团儿哭到哽咽:“无邪叔叔生前,曾说自己乃是不祥之人,身边的人常因他而受害、受累,我现在发现,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先是爹爹,而后是娘亲,再后来是疏桐姑姑,现在,现在又是无邪叔叔……我……”

    看着粉团儿哭得双肩颤抖,宇夏心如刀割;尹红衣上前一把抱住粉团儿:

    “傻丫头,人各有命,本乃天定,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轻易染指的?你的路还长,可千万别叫这无用的愧疚害了你啊。”

    粉团儿泪目道:“可,这就是我的错呀,如果我……”

    尹红衣与花若异口同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花若上前一步扶着粉团儿的肩膀道:“这不是你错。若硬要分清这其中的对与错,那或许,我先前压根儿就不应该认识无邪,又或者,在你皇姑姑把他送到迎风阁时,我根本就不应该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