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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夕

    “看来我是注定与道门无缘了。”苏永安自嘲。

    封道可轻轻摇头,缓声道:“修行一途,际遇变化不是人所能预料的,我辈道门,卜卦、解卦不过是试图窥测天机。有所失,亦会有所得,你武道修为进展的如此顺利,其中便有这份因素。”

    “武夫炼己,道人练气,泾渭分明。对你而言,根本不会被天地间驳杂的灵气所影响,称一句武心澄澈并不为过。”封道可捋了捋口下白须,耐心解释道。

    苏永安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解:“据封道长所说,灵气对武夫而言并无益处,但武道之中也一直提到‘气’这个说法,武夫所说的气,又是何物?”

    封道可开口解答:“我称之为势,道佛武三大修行法门,最重视年纪的就是武道,因为修武之人需要有锐气,需要一份不可阻挡的决心,而这份长此以往积累在身的锐气与决心,便是势,一旦失了这个势,即便体魄不改,武道修为也会一落千丈。”

    苏永安恍然大悟:“谢封道长解惑。”

    “太平有佛道,久战多武夫。”封道可轻笑道。

    两人饮下几口茶水后,封道可白眉下的双目看向苏永安,道:“想必你一直在疑惑我为何今日让你来此。”

    “晚辈确实略有不解。”苏永安道。

    封道可慈眉善目,笑道:“我有一劣徒,如今正在冀州边境,我听闻你将北上之事后,卜了一卦,你与我那劣徒将有极深的交集,北境之事,他将助你。”

    “敢问那位道长何名?”苏永安闻言,看向封道可。

    “你到了冀州,自会知晓。”封道可眼中有些异色,并未作答。

    苏永安离开之后,封道可缓缓起身,凭栏远望,口中自语:“气运灼灼,身上还有些连我都无法窥知的奥妙。”

    ……

    苏永安走近相府大门,门口的管家老李见到他之后笑着上前,告诉苏永安苏迁正在书房等他。

    苏永安点头,直接向苏迁的书房走去。

    “父亲,我来了。”苏永安站在书房之外,轻声道。

    “进来吧。”苏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苏永安推门入内,看见书桌后的丞相此时正眉头紧蹙,在信纸上写着什么,他见苏永安在他对面坐下,将羊毫放在一旁。

    苏迁面色并不好看,他开口道:“你可想明白皇帝为何封你为钦差了?”

    苏永安点头,沉声道:“文轩帝好算计,此举一箭双雕,真是狠辣。”

    苏永安回府的路上便想通了文轩帝此举的用意。

    其一,本来苏永安只是作为持戟长赶往冀州,并不会太引人注意,虽是丞相之子,但不过九品官员,根本不会在边境之乱上有任何话语权,也没资格卷入冀州军伍的党争之中。他甚至可以在冀州安心住个一年半载,哪怕夜夜笙歌,都不会有人在意。但皇帝命他为钦差之后,等于直接将他摆在了冀州军伍的矛盾中心,在皇帝亲信眼中,他是苏迁之子;而在刘羽旧部眼中,他是朝廷钦差。圣旨之中的“先斩后奏”之权明面上是给了苏永安一把刀,但实际上这把刀在冀州可能并不锋利,而是让苏永安处境更为危险,即便他在冀州步入五品,在那些武夫眼里也不值一提。

    其二,在百官眼中,他根本没有资格作为钦差,更没有能力处理冀州乱局,那么皇帝命他为钦差的原因,便足以让百官琢磨。

    苏永安冷笑一声,道:“恐怕朝堂之上,那位请皇帝收回圣旨的大臣,也是他安排好的吧。”

    那人虽然口口声声让皇帝收回成命,但他所言之中,最关键的却是那四个字。

    丞相之子。

    那位武官知道皇帝并不会收回圣旨,他开口只是为了向百官传递一个信息:皇帝是不是因为苏迁的存在,被迫这样做。

    即便有大臣看清文轩帝此举用意,也宁愿装糊涂,一能讨得皇帝欢心,二能制衡苏迁,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陛下为了我苏家,连北境战局都弃之不顾了。”苏迁眼中带着怒意,怒意之外,还有浓浓的失望之情。

    “我会修书两封,一封让府臣送往交州,一封交给你,抵达冀州之后你寻机会交给一位叫做薛宗文的将领,他是刘羽当年最得力的部将之一,亦与我是好友。”苏迁长叹一声后拿起羊毫,继续在信纸上书写起来,写完之后他将信纸卷起,装入一个精致的信封,交给苏永安:“为父这里,你不用担心,朝堂之上虽然人心叵测,但终归只是文人之争,你却不同,此去冀州危机四伏,照顾好自己,还有,你母亲在竹亭内,去见一见她吧。”

    “儿子记住了。”苏永安退出书房,向苏府内的竹亭走去,青翠遒劲的竹林里,隐约能看见温如诗的身影。

    苏永安悄悄走到温如诗身后,看见女人正在缝制着一只白色的靴子,他并没有打扰母亲,只是静静地在竹亭内坐下。

    四下静谧,只偶尔有竹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温如诗似有所感,她抬起一双美眸看向身后,发现苏永安后责怪道:“既然到了,为何不提醒我。”

    苏永安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温如诗身前,替温如诗将青丝上的一片竹叶摘下。

    温如诗捋了捋发丝,示意苏永安坐在她身边,她轻轻握住苏永安的手,怅然道:“你自小从未离开过京城,没想到第一次离家,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但皇命难违,你又不得不去。你答应为娘,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首先顾好自己的安危。”

    苏永安感觉到母亲的双手不由地握紧,只听温如诗继续开口,轻声道:“我以前想过,我们若是普通人家,虽然会平淡一些,但总归能平平安安的……若在冀州难以立足,那便回家吧。”

    入夜,苏永安坐在卧房内的书桌前,提笔想要写封信,他有些犹豫,不知从何下笔,半晌后,他才缓缓落笔。

    写完之后,他将信纸收起。

    苏永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床铺一旁,清芬早就为他收拾好了行李,床下则放着一双锦靴,正是温如诗在竹亭之中所织的那双。

    苏永安还没有睡意,他提起承影,几步走出屋门,站在院中,他看向自己的双手,随即将五指紧紧握起。

    一身武道激发而起,苏永安体内血气奔涌,关节带起令人牙酸的脆响,五指间似乎萦绕着无限气力。

    此刻,在他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苏永安张口吐出一道气龙,他握住承影剑,这是他第一次动用武夫的力量握住这把剑。

    承影剑发出阵阵颤抖,鞘内剑刃似在不断撞击着剑鞘内壁,催促苏永安将它拔出,苏永安面色镇定,紧握剑柄。

    “文轩帝派我此去冀州,是设了一个局,他想让我倒在冀州,亦或者灰溜溜的跑回京城,而我也一直在担忧,若皇帝还有后招,我该如何躲避。”

    “可我在给辞风写完信突然想起,为何姬家明明对刘羽恨之入骨,但却默不作声,高祖许他持剑入殿,文轩帝封他为定海侯,因为他是二品武夫;

    为何将皇权当做禁脔的文轩帝,却对接天阁僭越之事视而不见,是因为封道可是道门魁首。”

    白日里,封道可赠予了他十六个字。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苏永安将承影剑用力拔出,刃光澄澈,更甚于月光。似是因为麒麟子的锐气,承影剑吟高昂,回应着苏永安。

    文轩帝在苏永安身上的谋划越深,苏永安越能感受到他的忌惮。

    自从麒麟出现那时起,皇帝便在担忧,他怕这位丞相的儿子会是下一个封道可,下一个刘羽。

    “我若是一品武夫,何处去不得?”苏永安自语,承影嗡鸣应和。

    ……

    苏永安走了。

    朝中百官发现,那位丞相不像以前那么难对付了,在他们借着各种由头分割他手中权力时,苏迁总是淡然应允。

    对文轩帝失望以后,苏迁也乐得清闲,苏永安离京后,丞相更愿意多在家陪一下妻子,对他而言,只愿意做好分内之事,朝堂之争似乎失去了吸引力。

    皇宫内,辞风穿着她最爱的那身红裙坐在她寝宫门前的台阶上,她抱着膝盖,将螓首埋在两膝之间。

    公主的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是苏永安给她留下的,她还没有拆开来看,而是静静地对着天空发呆。

    过了一会之后,辞风从台阶上走下,她款款走到水池之前,踢掉脚上的鞋袜,将一对雪白玉足伸进水池中摇晃着,她的双脚小而精致,细嫩无比,就像羊脂做成一般。

    辞风轻轻启开信封,将里面的书信取出,她细细地看着苏永安写下的每一个字,生怕漏掉了什么。

    看完书信后,辞风眉目含笑,小心的将书信收起,而后把信封放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放心将信封放的离水池更远一些,再用玉佩压住。

    少女低头看向水池,远处的宫女看见公主的肩膀微微颤抖,似在笑,又似在哭。

    ……

    论喜欢自己写出的女角色是什么感受。

    不喜欢太多感情描写的话也不用担心,为了刻画人物的完整性和立体性,这几章的描写确实过多,大都也偏少,可能会有些平淡。

    随着故事进展,从苏永安离京之后,文章风格随之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