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文会（一）
“刚才那年轻人，是一个快要突破到五品的武夫。”中年人目光似能穿过夜幕。
“哦？”锦衣男子嘴角一挑，玩味道：“这周国境内，武夫倒是卧虎藏龙。且不提二品的刘羽，徐将军不是说这钦州府的太守也是一位三品么，那太守比你如何？”
徐将军沉吟片刻，道：“胜之极难，如生死搏斗，或可杀之。”
“这是什么道理，杀一人竟比战胜他还要容易些？”男子摇头失笑，道：“可惜比起武夫的天才辈出，这周国文坛倒是后继无人。”
“文会还未开始，既然卫先生发帖邀请了孟邹，想必孟邹一定会来钦州府赴会。”徐将军说道。
他口中的卫先生正是卫商，而锦衣男子的身份则正如苏永安的猜测，卫商之徒、燕国新贵让千秋。
“那位大儒么。”让千秋收敛笑容，微微正色，道：“老师每次提到孟邹，都是一副十分敬重的神色，他说他说他与孟邹之间的争斗，只在于儒法之争，无半点私人恩怨，甚至私下里，他也对孟邹钦佩无比，徐象将军可有见过这位大儒？”
徐象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道：“当年儒法之争时，见过。”
“如何？”让千秋目光灼灼，看向徐象。
“一介凡人，势不弱武夫，知人心更甚道门，圣人风骨。”徐象缓缓道。
……
日头初现，钦州府内便开始忙碌起来，墨河两侧的酒楼高层皆被租下，用于州府内高官重臣以及各路贵胄名流观赏文会，而那些妙龄女子也早早出了家门，准备在墨河两侧占个好位置，来看那些雅士书生一展风采，离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墨河两侧已是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而墨河之上，则被画舫铺满了，这些画舫被人用绳索、链条固定在一起，置身其上如同平地一般，画舫上有人影穿行着，正是钦州府书院之中被选中的书童，他们手持毛笔，随身的竹匣中放着几沓宣纸，便于抄写记录画舫上文士所作的诗词。
钦州文会第一日，诗会。
钦州府城南贴近墨河的居中位置，有一座三层酒楼，此时酒楼入口被披甲的军士把守着，没有被邀请的人不许入内。
顶层之上，孟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站在栏边俯视着墨河上的一切。
大儒身侧有一位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与他并肩而立，男子身形挺拔，站如劲松，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与孟邹两人吸引了酒楼内所有人的目光，而这男子正是钦州府太守，年志钧。
孟邹面露赞赏之色，道：“这两年一次的钦州文会，在天下学子文士心中的地位怕是更甚科考。”
年志钧颔首，道：“鱼跃龙门的机会，这些寒士自然不想错过。”
紧接着，年志钧又开口道：“孟先生，据城门守卫所言，那卫商三人前日便已到钦州府，只不过他三人之中有一高品武夫，实力怕是不下于我，探子未能跟上。”
孟邹闻言，轻笑道：“年太守不必心急，他既然邀我来此，想必不会藏头露尾的，待到了辩会那日，他自然会出现，不过这文会与诗会，他那弟子若是技痒，说不定会参与其中。”
年志钧点点头，将目光挪向墨河之上。
许岚与苏永安靠在墨河一侧的护栏之上，两人容貌皆是上佳，吸引了不少目光。
许岚眸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对苏永安说道：“温千，我们两个比一下如何？”
苏永安饶有兴趣地盯着许岚，问道：“比什么？”
许岚一笑，道：“你参加今日诗会，我参加明日文会，以名次定胜负，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要求，你可敢应战？”
少女秀眉一挑，面带挑衅地看着苏永安，还没等苏永安开口，她自己便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苏永安也是一笑，道：“有何不敢。”
两人正谈笑时，墨河上居中的画舫中一位兵士敲响了太鼓，高声道：“时辰已至，诗会开始，请太守准天下文士入画舫！”
“太守有言，请文士入舫！”年志钧所在的酒楼之下，兵士齐声喊道。
“入舫！”画舫上的兵士重重地敲击着面前太鼓，高喊道。
墨河两岸码头上的文士闻言皆是面色激动，纷纷登上连在一起的画舫，岸边的女子眼神则看向这些登船的男子，目光流转间，讨论着哪个男子才貌双全，猜测谁又会在这诗会上独占鳌头。
苏永安也在许岚的催促之下登上画舫，选择了一处靠边的座位坐下，座位之上已经放好了羊毫宣纸，每一艘舫船上都有一个书童正在为他们磨墨。
“一刻之后，不许入舫。”那击鼓的兵士见周围文士皆已落座，停下了手中的鼓槌，喊道。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一艘画舫从远处驶来，那画舫之上站着一人，一双凤眼带着笑意，待靠近文士所在舫船之后，轻轻一跃，在万众瞩目之下坐在了诗会首位。
让千秋笑道：“我见这首位无人敢坐，那便由我来吧。”
“这人怎可如此狂妄。”
其余文人议论纷纷，皆皱眉看向让千秋。
让千秋镇定自若，他扫视一圈，目光在苏永安身上顿一下之后，看向居中的兵士，笑问道：“诗会何题？”
那兵士闻言，看了一眼计时日晷，高喊道：“请太守赐诗题。”
酒楼之上，年志钧远远地打量着让千秋，问道：“这便是卫商之徒？”
孟邹笑道：“我虽未曾见过，但如此高调的行事风格，确实极像卫商。”
年志钧深深看了一眼让千秋，而后说道：“既然孟先生在此，那么便请你为诗会选题吧。”
“好。”孟邹爽快答应，他扫视一周，目光停留在了酒楼内一副画上，他开口道：“时近秋日，便让他们咏秋吧。”
年志钧挥手召来一名兵士，将孟邹所言告知于他，那兵士点头退下，转身离开酒楼来到画舫之上，将诗题告诉了画舫上的兵士。
“太守有言，诗题咏秋，限时两个时辰，提前完成者摇响桌上铜铃！”兵士高喊。
舫船之上，文士有喜有忧，运气好些的人往日里曾经有过相近之作，只需要修改一番便能完成，而有人则面露苦色，手持毛笔，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苏永安并未拿起毛笔，他闭起双目，细细构思，在外人看来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让千秋也并未着急，他席地而坐，双臂抱在胸前，唇角挂着淡笑，似乎胸有成竹，他外貌本就俊美，再加上张扬的行事风格，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已经知晓他身份的许岚则是秀眉微蹙，看了一眼让千秋之后，哼道：“这人怎么比学宫中的先生还神气。”
逐渐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人第一个摇响了面前的铜铃，书童赶忙上前去，将那人之上诗词誊写几份，送往那些负责评判诗词的书院先生与高官所在之处。
待誊写完毕之后，书童拿起那人所作诗词，朝着岸边围观之人高声朗诵。
有人抚掌称道，有人摇头不语，那文士本来有些洋洋自得，见反响一般，只能叹息一声，坐在座位之上。
随着时间推移，完成诗词的文士愈来愈多，画舫上的书童也忙碌了起来。
“孟先生，可有佳作？”年志钧看向身旁的孟邹，开口问道。
孟邹翻阅完兵士呈上来的诗词，抚须摇头，叹道：“词藻堆砌，无一首借秋咏怀之作，有形而无意，有的还是赠予哪位高官的，这些学子，太过浮躁了。”
“诶，那人动笔了。”墨河岸上，一个女子眼前一亮，指着让千秋说道。
也有人对让千秋毫无好感，嗤之以鼻，道：“看看这大言不惭之人能写出什么妙句。”
画舫上，让千秋拢起袍袖，在面前宣纸之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片刻后，他放下手中毛笔，摇响了桌上铜铃。
书童也一直注意着让千秋这边的动静，见他摇响铜铃，赶忙拿起纸笔，上前看向让千秋桌上宣纸。
书童口中念念有词，抄写几份之后，他看了一眼让千秋，而后拿起让千秋所写的那张宣纸，站到画舫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梧桐萧瑟月满楼，寒蛩低语夜人愁。
不堪更上西窗坐，只有孤灯伴客秋。”
墨河两岸，落针可闻。
刹那间，深秋寒夜，满院梧桐，蛩虫低鸣中，一人望着孤寂的烛火，倚在窗边的画面跃上众人心头。
此时让千秋的诗也已被画舫上兵士送到了孟邹手中，大儒微微眯眼，细细察看面前的诗作。
片刻后，他将手中宣纸递给年志钧，笑道：“卫商此徒，有大才。”
画舫之上，书童神色复杂，缓缓开口：“作此诗者，燕国左仆射，卫商首徒，让千秋。”
举座哗然。
“哦？”锦衣男子嘴角一挑，玩味道：“这周国境内，武夫倒是卧虎藏龙。且不提二品的刘羽，徐将军不是说这钦州府的太守也是一位三品么，那太守比你如何？”
徐将军沉吟片刻，道：“胜之极难，如生死搏斗，或可杀之。”
“这是什么道理，杀一人竟比战胜他还要容易些？”男子摇头失笑，道：“可惜比起武夫的天才辈出，这周国文坛倒是后继无人。”
“文会还未开始，既然卫先生发帖邀请了孟邹，想必孟邹一定会来钦州府赴会。”徐将军说道。
他口中的卫先生正是卫商，而锦衣男子的身份则正如苏永安的猜测，卫商之徒、燕国新贵让千秋。
“那位大儒么。”让千秋收敛笑容，微微正色，道：“老师每次提到孟邹，都是一副十分敬重的神色，他说他说他与孟邹之间的争斗，只在于儒法之争，无半点私人恩怨，甚至私下里，他也对孟邹钦佩无比，徐象将军可有见过这位大儒？”
徐象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道：“当年儒法之争时，见过。”
“如何？”让千秋目光灼灼，看向徐象。
“一介凡人，势不弱武夫，知人心更甚道门，圣人风骨。”徐象缓缓道。
……
日头初现，钦州府内便开始忙碌起来，墨河两侧的酒楼高层皆被租下，用于州府内高官重臣以及各路贵胄名流观赏文会，而那些妙龄女子也早早出了家门，准备在墨河两侧占个好位置，来看那些雅士书生一展风采，离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墨河两侧已是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而墨河之上，则被画舫铺满了，这些画舫被人用绳索、链条固定在一起，置身其上如同平地一般，画舫上有人影穿行着，正是钦州府书院之中被选中的书童，他们手持毛笔，随身的竹匣中放着几沓宣纸，便于抄写记录画舫上文士所作的诗词。
钦州文会第一日，诗会。
钦州府城南贴近墨河的居中位置，有一座三层酒楼，此时酒楼入口被披甲的军士把守着，没有被邀请的人不许入内。
顶层之上，孟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微笑，站在栏边俯视着墨河上的一切。
大儒身侧有一位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与他并肩而立，男子身形挺拔，站如劲松，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与孟邹两人吸引了酒楼内所有人的目光，而这男子正是钦州府太守，年志钧。
孟邹面露赞赏之色，道：“这两年一次的钦州文会，在天下学子文士心中的地位怕是更甚科考。”
年志钧颔首，道：“鱼跃龙门的机会，这些寒士自然不想错过。”
紧接着，年志钧又开口道：“孟先生，据城门守卫所言，那卫商三人前日便已到钦州府，只不过他三人之中有一高品武夫，实力怕是不下于我，探子未能跟上。”
孟邹闻言，轻笑道：“年太守不必心急，他既然邀我来此，想必不会藏头露尾的，待到了辩会那日，他自然会出现，不过这文会与诗会，他那弟子若是技痒，说不定会参与其中。”
年志钧点点头，将目光挪向墨河之上。
许岚与苏永安靠在墨河一侧的护栏之上，两人容貌皆是上佳，吸引了不少目光。
许岚眸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对苏永安说道：“温千，我们两个比一下如何？”
苏永安饶有兴趣地盯着许岚，问道：“比什么？”
许岚一笑，道：“你参加今日诗会，我参加明日文会，以名次定胜负，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要求，你可敢应战？”
少女秀眉一挑，面带挑衅地看着苏永安，还没等苏永安开口，她自己便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苏永安也是一笑，道：“有何不敢。”
两人正谈笑时，墨河上居中的画舫中一位兵士敲响了太鼓，高声道：“时辰已至，诗会开始，请太守准天下文士入画舫！”
“太守有言，请文士入舫！”年志钧所在的酒楼之下，兵士齐声喊道。
“入舫！”画舫上的兵士重重地敲击着面前太鼓，高喊道。
墨河两岸码头上的文士闻言皆是面色激动，纷纷登上连在一起的画舫，岸边的女子眼神则看向这些登船的男子，目光流转间，讨论着哪个男子才貌双全，猜测谁又会在这诗会上独占鳌头。
苏永安也在许岚的催促之下登上画舫，选择了一处靠边的座位坐下，座位之上已经放好了羊毫宣纸，每一艘舫船上都有一个书童正在为他们磨墨。
“一刻之后，不许入舫。”那击鼓的兵士见周围文士皆已落座，停下了手中的鼓槌，喊道。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一艘画舫从远处驶来，那画舫之上站着一人，一双凤眼带着笑意，待靠近文士所在舫船之后，轻轻一跃，在万众瞩目之下坐在了诗会首位。
让千秋笑道：“我见这首位无人敢坐，那便由我来吧。”
“这人怎可如此狂妄。”
其余文人议论纷纷，皆皱眉看向让千秋。
让千秋镇定自若，他扫视一圈，目光在苏永安身上顿一下之后，看向居中的兵士，笑问道：“诗会何题？”
那兵士闻言，看了一眼计时日晷，高喊道：“请太守赐诗题。”
酒楼之上，年志钧远远地打量着让千秋，问道：“这便是卫商之徒？”
孟邹笑道：“我虽未曾见过，但如此高调的行事风格，确实极像卫商。”
年志钧深深看了一眼让千秋，而后说道：“既然孟先生在此，那么便请你为诗会选题吧。”
“好。”孟邹爽快答应，他扫视一周，目光停留在了酒楼内一副画上，他开口道：“时近秋日，便让他们咏秋吧。”
年志钧挥手召来一名兵士，将孟邹所言告知于他，那兵士点头退下，转身离开酒楼来到画舫之上，将诗题告诉了画舫上的兵士。
“太守有言，诗题咏秋，限时两个时辰，提前完成者摇响桌上铜铃！”兵士高喊。
舫船之上，文士有喜有忧，运气好些的人往日里曾经有过相近之作，只需要修改一番便能完成，而有人则面露苦色，手持毛笔，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苏永安并未拿起毛笔，他闭起双目，细细构思，在外人看来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让千秋也并未着急，他席地而坐，双臂抱在胸前，唇角挂着淡笑，似乎胸有成竹，他外貌本就俊美，再加上张扬的行事风格，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已经知晓他身份的许岚则是秀眉微蹙，看了一眼让千秋之后，哼道：“这人怎么比学宫中的先生还神气。”
逐渐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人第一个摇响了面前的铜铃，书童赶忙上前去，将那人之上诗词誊写几份，送往那些负责评判诗词的书院先生与高官所在之处。
待誊写完毕之后，书童拿起那人所作诗词，朝着岸边围观之人高声朗诵。
有人抚掌称道，有人摇头不语，那文士本来有些洋洋自得，见反响一般，只能叹息一声，坐在座位之上。
随着时间推移，完成诗词的文士愈来愈多，画舫上的书童也忙碌了起来。
“孟先生，可有佳作？”年志钧看向身旁的孟邹，开口问道。
孟邹翻阅完兵士呈上来的诗词，抚须摇头，叹道：“词藻堆砌，无一首借秋咏怀之作，有形而无意，有的还是赠予哪位高官的，这些学子，太过浮躁了。”
“诶，那人动笔了。”墨河岸上，一个女子眼前一亮，指着让千秋说道。
也有人对让千秋毫无好感，嗤之以鼻，道：“看看这大言不惭之人能写出什么妙句。”
画舫上，让千秋拢起袍袖，在面前宣纸之上挥毫泼墨，一气呵成。片刻后，他放下手中毛笔，摇响了桌上铜铃。
书童也一直注意着让千秋这边的动静，见他摇响铜铃，赶忙拿起纸笔，上前看向让千秋桌上宣纸。
书童口中念念有词，抄写几份之后，他看了一眼让千秋，而后拿起让千秋所写的那张宣纸，站到画舫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梧桐萧瑟月满楼，寒蛩低语夜人愁。
不堪更上西窗坐，只有孤灯伴客秋。”
墨河两岸，落针可闻。
刹那间，深秋寒夜，满院梧桐，蛩虫低鸣中，一人望着孤寂的烛火，倚在窗边的画面跃上众人心头。
此时让千秋的诗也已被画舫上兵士送到了孟邹手中，大儒微微眯眼，细细察看面前的诗作。
片刻后，他将手中宣纸递给年志钧，笑道：“卫商此徒，有大才。”
画舫之上，书童神色复杂，缓缓开口：“作此诗者，燕国左仆射，卫商首徒，让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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