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日之后，整个洛阳的里坊街头再次热议如沸：继无头女尸案告破之后，另一投匦诬告韦郡马谋逆的蔡忠也被反坐问罪，移交司刑寺审理。
蔡忠诬告韦宣一事之前密不透风，乍然传遍全城，闻者无不惊讶。兼之此事又涉及韦府门客与小妾如雪，自然更有好事之徒将经过添油加醋，大肆渲染。
那日韦思兢依计向舒豫人数历堂兄待他的好处，又答应把雇请刺客的钱尽数送他回乡养老，舒豫人终于承认自己受了蔡忠的财帛，所以才助他刺探府中消息，而小妾如雪被骗出府后关押之地他也清楚。韦思兢便许诺如果平安救出如雪，证实堂兄的清白，他大可将功折罪。
待他们寻到如雪，送去左肃政台台府，张行岌立刻传蔡忠对质，蔡忠一见如雪与舒豫人，自知计划败露，只好承认密信内容原系诬告，而自己亦不过听人差遣才写下告密信。
这答案颇有些出乎意料，但追问主使是何人，蔡忠却发誓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真面目，每次他都是被人蒙头塞入马车，送去与那人密会，谈话间又隔着厚帘，他根本没看清这人的脸孔，只说听声音像是个女子，至于这女子为何要害韦郡马，他根本就不敢问。
这天夏安回来后将坊里流言一一俱实转告谢无量，几次说得自己也笑得打跌。谢无量笑叹一句：“哪有这般香艳，我瞧八成是张御史让人这样传说的。只因蔡忠的供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只需证实告密信是假、郡马是被冤枉的，查问主使这等事费时长久，早早移交司刑寺查审，不失为一条良策。”
夏安仍是好笑不已：“公子说的是。只不过这回涉案的不但有郡马的小妾，陷害他的居然又是个女子，难免引那些登徒子瞎想。”
谢无量倒过笔杆戳了戳他的脑瓜：“怎么哪个女子要害男人就一定是有情爱纠葛吗？万一是两人祖辈有旧怨呢？”
夏安赶紧远远躲开，笑道：“都晓得韦郡马为人低调，从未与谁结怨，他自己也把韦家祖宗八辈儿都翻一遍了，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恨他家恨得非要告他谋反这等灭九族的大罪的！”
谢无量笔头复又顿住，良久才叹道：“真有此等灭族之恨，又岂会轻易宣之于口。罢了，昨日明大哥派人来说常府管事领走常关的遗体，却没有送回寿安常宅，而是送去了尚贤坊的一间民宅安置。你可差人去探过吗？”
夏安这才收敛笑容，答道：“小的已经查清楚了，其实那宅子才是常关祖上的老屋。只因他要替武家操办私购宅田这等买卖，才移居寿安。现在他死了，梁王或继魏王想必会另行派人接管田庄的事务，尸体挪来挪去也麻烦，丧礼自然也就在自家祖屋里办了。”
谢无量淡然笑道：“原来他家原本就在城西，领回去就在祖屋办完丧事，也方便送出城安葬。”
夏安哼声道：“说是这样说，但文殊寺那头巴巴地还派人过来，说要给他做足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唉，这些和尚真个迂腐，就算常关生前是他们的恩主，但这回犯的案子太过恶劣，触怒了陛下，连他武家的主子都低调行事，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
谢无量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他们是这样出入城关的。陛下素来好佛，对僧人格外宽纵，进入城门只消出示僧牒，借口化缘或挂单，守城的士兵根本就不会怀疑。”
夏安莫名其妙：“公子是说那些和尚吗？又怎么了？”
谢无量掷下笔，吩咐说：“你快去通知明帅，派人盯着常家老宅，任何进出之人都不许漏过，尤其是那帮和尚！”
夏安苦着脸说：“平白无故明帅派人盯个死人宅子做什么？公子好歹把话说明白些吧。”
谢无量叹了口气：“你跟他说：这些和尚跟洛府失窃以及京中近中又闹盗贼的事有关，他们极可能身手不凡，让他的人小心行事！”
夏安依言带话过去，明威听完便即答应下来，权善等人甚是不解。见他负手来回踱步，良久才伫足长叹：“好个谢无量。亏他能把几头疑点联系起来，居然找出了真凶。唉，我也真个疏忽了。”
他们更听不明白。明琮大着胆子问：“大伯，谢兄弟又发现什么疑点？”
明威正欲开口，想了想又说：“今天差事了了都跟我回去，到时再跟你们细说不迟。”
权善等人心中一惊，心知明威如此说法，定然因为府衙当中有内鬼，顿时个个惴惴不安。好容易等到傍晚，三人随明威回府，明琅正在跟老松等人摆显自己给父亲和大哥买的礼物，见他们全都沉着脸，赶紧把东西包走，悄悄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明琮摇了摇头：“谢兄弟托夏安请大伯盯着常家祖宅，大伯一听就这样了，我也不晓得。”
明威又把下人全部支开，这才说道：“谢无量猜的不错，马奴和常关都是被人灭口的，而且应是由同一人指使。”
众人愣住。明琅最先反应过来：“支使人杀马奴九成是玉素，可她跟常关完全不相干，怎么会对常关下手？”
明威冷然说道：“因为她极有可能就是这伙盗匪的主谋之一，而常关也正是与她勾结，才会把人安插入文殊寺假冒和尚，暂时在寺里挂单的圆静大师定是察觉到不对，才被这伙人灭了口。”
他们倒抽一口冷气。徐方喃喃道：“假和尚？是了，神都佛寺数百，全部僧人加起来好几万，时常进进出出，不是办佛事，就是化缘，还有不少外地来学佛的，每天出入城关的都不下百十人。”
权善也说：“不错。他们只需出示僧牒，城卫多半不会刻意查问。正好文殊寺离京城不算远，那里的僧人过来根本没人会疑心。难怪咱们查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贼窝，原来他们只消分散开往几处寺庙一藏，根本就不必专门冒险聚在一处。”
明琮还是不明白：“可玉素既然跟常关伙同作案，又杀他做什么？常关犯下的这事根本就不会把她带出来吧？”
蔡忠诬告韦宣一事之前密不透风，乍然传遍全城，闻者无不惊讶。兼之此事又涉及韦府门客与小妾如雪，自然更有好事之徒将经过添油加醋，大肆渲染。
那日韦思兢依计向舒豫人数历堂兄待他的好处，又答应把雇请刺客的钱尽数送他回乡养老，舒豫人终于承认自己受了蔡忠的财帛，所以才助他刺探府中消息，而小妾如雪被骗出府后关押之地他也清楚。韦思兢便许诺如果平安救出如雪，证实堂兄的清白，他大可将功折罪。
待他们寻到如雪，送去左肃政台台府，张行岌立刻传蔡忠对质，蔡忠一见如雪与舒豫人，自知计划败露，只好承认密信内容原系诬告，而自己亦不过听人差遣才写下告密信。
这答案颇有些出乎意料，但追问主使是何人，蔡忠却发誓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真面目，每次他都是被人蒙头塞入马车，送去与那人密会，谈话间又隔着厚帘，他根本没看清这人的脸孔，只说听声音像是个女子，至于这女子为何要害韦郡马，他根本就不敢问。
这天夏安回来后将坊里流言一一俱实转告谢无量，几次说得自己也笑得打跌。谢无量笑叹一句：“哪有这般香艳，我瞧八成是张御史让人这样传说的。只因蔡忠的供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只需证实告密信是假、郡马是被冤枉的，查问主使这等事费时长久，早早移交司刑寺查审，不失为一条良策。”
夏安仍是好笑不已：“公子说的是。只不过这回涉案的不但有郡马的小妾，陷害他的居然又是个女子，难免引那些登徒子瞎想。”
谢无量倒过笔杆戳了戳他的脑瓜：“怎么哪个女子要害男人就一定是有情爱纠葛吗？万一是两人祖辈有旧怨呢？”
夏安赶紧远远躲开，笑道：“都晓得韦郡马为人低调，从未与谁结怨，他自己也把韦家祖宗八辈儿都翻一遍了，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恨他家恨得非要告他谋反这等灭九族的大罪的！”
谢无量笔头复又顿住，良久才叹道：“真有此等灭族之恨，又岂会轻易宣之于口。罢了，昨日明大哥派人来说常府管事领走常关的遗体，却没有送回寿安常宅，而是送去了尚贤坊的一间民宅安置。你可差人去探过吗？”
夏安这才收敛笑容，答道：“小的已经查清楚了，其实那宅子才是常关祖上的老屋。只因他要替武家操办私购宅田这等买卖，才移居寿安。现在他死了，梁王或继魏王想必会另行派人接管田庄的事务，尸体挪来挪去也麻烦，丧礼自然也就在自家祖屋里办了。”
谢无量淡然笑道：“原来他家原本就在城西，领回去就在祖屋办完丧事，也方便送出城安葬。”
夏安哼声道：“说是这样说，但文殊寺那头巴巴地还派人过来，说要给他做足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唉，这些和尚真个迂腐，就算常关生前是他们的恩主，但这回犯的案子太过恶劣，触怒了陛下，连他武家的主子都低调行事，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
谢无量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他们是这样出入城关的。陛下素来好佛，对僧人格外宽纵，进入城门只消出示僧牒，借口化缘或挂单，守城的士兵根本就不会怀疑。”
夏安莫名其妙：“公子是说那些和尚吗？又怎么了？”
谢无量掷下笔，吩咐说：“你快去通知明帅，派人盯着常家老宅，任何进出之人都不许漏过，尤其是那帮和尚！”
夏安苦着脸说：“平白无故明帅派人盯个死人宅子做什么？公子好歹把话说明白些吧。”
谢无量叹了口气：“你跟他说：这些和尚跟洛府失窃以及京中近中又闹盗贼的事有关，他们极可能身手不凡，让他的人小心行事！”
夏安依言带话过去，明威听完便即答应下来，权善等人甚是不解。见他负手来回踱步，良久才伫足长叹：“好个谢无量。亏他能把几头疑点联系起来，居然找出了真凶。唉，我也真个疏忽了。”
他们更听不明白。明琮大着胆子问：“大伯，谢兄弟又发现什么疑点？”
明威正欲开口，想了想又说：“今天差事了了都跟我回去，到时再跟你们细说不迟。”
权善等人心中一惊，心知明威如此说法，定然因为府衙当中有内鬼，顿时个个惴惴不安。好容易等到傍晚，三人随明威回府，明琅正在跟老松等人摆显自己给父亲和大哥买的礼物，见他们全都沉着脸，赶紧把东西包走，悄悄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明琮摇了摇头：“谢兄弟托夏安请大伯盯着常家祖宅，大伯一听就这样了，我也不晓得。”
明威又把下人全部支开，这才说道：“谢无量猜的不错，马奴和常关都是被人灭口的，而且应是由同一人指使。”
众人愣住。明琅最先反应过来：“支使人杀马奴九成是玉素，可她跟常关完全不相干，怎么会对常关下手？”
明威冷然说道：“因为她极有可能就是这伙盗匪的主谋之一，而常关也正是与她勾结，才会把人安插入文殊寺假冒和尚，暂时在寺里挂单的圆静大师定是察觉到不对，才被这伙人灭了口。”
他们倒抽一口冷气。徐方喃喃道：“假和尚？是了，神都佛寺数百，全部僧人加起来好几万，时常进进出出，不是办佛事，就是化缘，还有不少外地来学佛的，每天出入城关的都不下百十人。”
权善也说：“不错。他们只需出示僧牒，城卫多半不会刻意查问。正好文殊寺离京城不算远，那里的僧人过来根本没人会疑心。难怪咱们查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贼窝，原来他们只消分散开往几处寺庙一藏，根本就不必专门冒险聚在一处。”
明琮还是不明白：“可玉素既然跟常关伙同作案，又杀他做什么？常关犯下的这事根本就不会把她带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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