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蚁
扑簌——
扑簌——
扑簌——
临近目标楼层。
满是黑色灰烬的楼道内，传出声声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在午时烈日炙烤的宁静下，显得分外清晰，连同原本几乎凝滞的空气，仿佛都在极力传递着脚掌落下时产生的震动。
有些瘦弱的小毛，将耳朵移开防火门，神情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
之前探出头的黑脸，来自于一个刚过十九岁生日的娃娃脸战士。
此时，他脸上怀着一丝期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
因为身旁躺着一个浑身是伤，同样黝黑的中年人，此时状态极差。
万一自己以为那只给自己打手势，还能写字的蜘蛛科学家能救他，实际却不能，这种强烈的情绪刺激，极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就算不这样做，他们也是处于苟延残喘的等死境地罢了。
又有什么区别呢？
突然。
“咳咳——”
中年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娃娃脸战士慌忙拿起毛巾，试图给中年人擦去嘴角呕出的暗沉血液。
中年人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对眼睛黑黝黝的，昏暗无光。
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他把毛巾拽到手中，捂在自己口鼻之上，另一只颤抖着的手，此刻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死死抓住娃娃脸战士粗糙的手掌，向脸上盖去。
“不……我不……队长，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行吗？”
娃娃脸战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恐惧如同感染他们的丧尸病毒般，快速爬满他稚嫩的脸庞。
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声音颤抖，却又不敢用力抽回手掌。
“咳……咳唔……”
中年人忍受着喉间传来的猛烈咳嗽欲望，一张脸憋得暗红暗红，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痛苦。
他努力坚持脑海中的一丝清明，想安慰一下这个被恐惧占据内心的小战士，可哪怕只是勉强微笑的动作，都没办法完成，反而显得满脸狰狞。
眼皮剧烈抖动着下，逐渐蔓延出一股泛着原始气息的血腥冲动。
手上的力道，突然捏得娃娃脸战士生疼。
两人明白。
时间，不多了。
“队长，我……你别怕，别怕……我听你的，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对、对，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不要枪了，去他妈的救援，我们回家！”
娃娃脸战士声音哽咽，胸膛一阵抽搐，狠下心将中年人抱入怀中。
死死抱住。
哪怕他开始剧烈挣扎，也没有放开捂在毛巾上的粗糙手掌。
两三分后，动静消弭。
“咔吧！”
颈椎断裂声。
娃娃脸战士保持怀抱动作，面上已经没有一丝表情，哪怕鼻涕眼泪淌过嘴角，滴离而下。
只是他心里，突然钻心的疼。
小毛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到门口了，不要开枪”
咚咚。
咚咚。
咚咚。
感知中，一个人形开始逸散出腐化能量后，方许才指背轻叩三次。
听到人声，躲在门后侧边的小毛，一声不吭，反而立马抬起步枪，食指就放在扳机侧面，死死瞄准大门。
别看他小。
他可不会傻到没确定情况和来人，就兴冲冲把希望和小命一起寄托出去。
在察觉到门锁是处于开启状态时，方许再次稍等一下，才缓缓伸手推开大门。
入目，一名初中生模样的瘦弱小男生，正举着步枪隐蔽在里间门口，盯着自己。
一名深度感染的战士，正呆滞地抱着一具面覆毛巾的尸体，双目无神。
“我叫方许，是空间站科研人员，刚才为引开丧尸和监察部成员分散，出了点意外变成这样，方便的话，让我检查一下，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方许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娃娃脸战士，向小毛温和问道。
小毛下意识拒绝，稚声威胁道：“不要靠近我，如果你乱来，我会开枪！”
“他已经快要转化了。”方许提醒道，目光中带着惋惜。
没办法。
这就是末世，死亡随行，没有任何优待。
如果不是打算离开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特殊能量波动，他根本不会耽误时间，专门跑上来一趟。
可惜，能量来源就是那个小战士。
“……”
小毛没有回头，沉默着，手中的枪支有些轻微抖动。
“你能帮我争取点时间吗？”
忽地。
娃娃脸战士哑着声问道。
方许示意小毛别乱动，靠近了过去，勉强蹲下来，仔细感知后，发现那股能量已然消失殆尽。
于是，方许伸出毒鳌，“注射蛛毒，能让你坚持大概一小时，之后你整个人会从内部开始腐烂液化，不会变成丧尸。”
关于蛛毒的信息，早在两者接驳时，传入方许脑中。
所以一上来他就知晓作用，并不奇怪。
“来吧！”
“好。”
呲！
眨眼间，毒素便注入完毕。
检查装备，带好头盔、护具，娃娃脸战士起身来到小毛跟前，揉了揉小毛油腻的头发，随后一把夺过步枪，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照顾好自己，谢谢你，方大哥！”
声音逐渐远去，回荡在楼道内，一时有些空灵、失真。
而小毛，回过神来，梗着脖子就要往外跑，被方许一把提溜起来，轻轻丢出几步远。
“你跟上去能有什么用？替他收尸，还是跟他一起赴死？别把命不当命，跟我一起去监察部避难所吧。”
“你……”小毛有些炸毛。
被救过一命，又正值十四五岁，几日下来的所见所闻，在行伍气氛的影响下，一时热血是再正常不过的。
方许能理解，但依旧毫不客气。
在小毛激动起来，想要强行离开时，方许随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让他直接栽在地上，晕乎好一会儿没爬起来。
小孩不打不老实。
小毛缓过来后血气渐退，脑海中回顾起这几天的经历，在有人劝慰的情况下，内心原先紧绷的弦猛地松弛下来，恐惧如影随形，让他心底涌出不顾一切逃避的冲动，甚至身体已经先一步疲软起来。
然而远处突然响起的沉闷枪声，再一次将他惊醒。
“我还能做很多！”
小毛目光坚定，绽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再次绕开方许。
方许刚伸出手，想了想，发现自己没理由去替他做决定，终究没再阻拦。
事实上，不光是这里，外面很多很多地方，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类似选择。
行伍里，行伍外。
有人走，有人来。
末世刚开始，人心惶惶自危，并不代表就能迅速挣脱开自身十几二十年树立起来的道德观和责任感。
一线救援人员，不光有现役监察部成员，更有大量人民群众，不分年龄大小、经验多少，都在默默付出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如同小毛一般，纵然害怕，也还是战胜心头恐惧，遵循内心的正确选择，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这操蛋的末世！”
暗骂一声，方许转身跟着离开。
刚下来，枪声已经逐渐远去。
依稀可见数只行动敏捷的身影，从附近楼宇间跃出，顶着烈日，快速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追逐而去。
周围死寂的建筑群，似乎被烈日驱散了阴冷，顿时有了一丝人气，变得鲜活起来。
有人躲在窗帘后面默默关注街道情况，也有人犹豫着要不要自救，更有一些人，在方许往相反方向离开后，带着仅有的口粮和简陋自制武器走出房间，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窜入大街小巷的各个方向，寻找自己的目标。
所有人如同静默的哑者，各自分散开来，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哪怕城市中的各类杂音很大。
他们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巡视四周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时刻做好搏斗或是避险准备。
还有胆大的人，远远跟在方许后面。
这些幸存者躲藏的地方靠近车站和广场，能留到现在还没有撤离，个中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条。
但是这跟方许有什么关系呢？
于他而言，这些人如同NPC，充当着世界背景板的作用。
而那些付出的人，像是蚁。
大家各司其职，共同丰富这个世界的剧情。
而方许，如同玩家。
至少现在，短时间内，他还无法完全融入这个世界。
扑簌——
扑簌——
临近目标楼层。
满是黑色灰烬的楼道内，传出声声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在午时烈日炙烤的宁静下，显得分外清晰，连同原本几乎凝滞的空气，仿佛都在极力传递着脚掌落下时产生的震动。
有些瘦弱的小毛，将耳朵移开防火门，神情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
之前探出头的黑脸，来自于一个刚过十九岁生日的娃娃脸战士。
此时，他脸上怀着一丝期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
因为身旁躺着一个浑身是伤，同样黝黑的中年人，此时状态极差。
万一自己以为那只给自己打手势，还能写字的蜘蛛科学家能救他，实际却不能，这种强烈的情绪刺激，极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就算不这样做，他们也是处于苟延残喘的等死境地罢了。
又有什么区别呢？
突然。
“咳咳——”
中年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娃娃脸战士慌忙拿起毛巾，试图给中年人擦去嘴角呕出的暗沉血液。
中年人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对眼睛黑黝黝的，昏暗无光。
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他把毛巾拽到手中，捂在自己口鼻之上，另一只颤抖着的手，此刻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死死抓住娃娃脸战士粗糙的手掌，向脸上盖去。
“不……我不……队长，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行吗？”
娃娃脸战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恐惧如同感染他们的丧尸病毒般，快速爬满他稚嫩的脸庞。
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声音颤抖，却又不敢用力抽回手掌。
“咳……咳唔……”
中年人忍受着喉间传来的猛烈咳嗽欲望，一张脸憋得暗红暗红，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痛苦。
他努力坚持脑海中的一丝清明，想安慰一下这个被恐惧占据内心的小战士，可哪怕只是勉强微笑的动作，都没办法完成，反而显得满脸狰狞。
眼皮剧烈抖动着下，逐渐蔓延出一股泛着原始气息的血腥冲动。
手上的力道，突然捏得娃娃脸战士生疼。
两人明白。
时间，不多了。
“队长，我……你别怕，别怕……我听你的，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对、对，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不要枪了，去他妈的救援，我们回家！”
娃娃脸战士声音哽咽，胸膛一阵抽搐，狠下心将中年人抱入怀中。
死死抱住。
哪怕他开始剧烈挣扎，也没有放开捂在毛巾上的粗糙手掌。
两三分后，动静消弭。
“咔吧！”
颈椎断裂声。
娃娃脸战士保持怀抱动作，面上已经没有一丝表情，哪怕鼻涕眼泪淌过嘴角，滴离而下。
只是他心里，突然钻心的疼。
小毛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到门口了，不要开枪”
咚咚。
咚咚。
咚咚。
感知中，一个人形开始逸散出腐化能量后，方许才指背轻叩三次。
听到人声，躲在门后侧边的小毛，一声不吭，反而立马抬起步枪，食指就放在扳机侧面，死死瞄准大门。
别看他小。
他可不会傻到没确定情况和来人，就兴冲冲把希望和小命一起寄托出去。
在察觉到门锁是处于开启状态时，方许再次稍等一下，才缓缓伸手推开大门。
入目，一名初中生模样的瘦弱小男生，正举着步枪隐蔽在里间门口，盯着自己。
一名深度感染的战士，正呆滞地抱着一具面覆毛巾的尸体，双目无神。
“我叫方许，是空间站科研人员，刚才为引开丧尸和监察部成员分散，出了点意外变成这样，方便的话，让我检查一下，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方许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娃娃脸战士，向小毛温和问道。
小毛下意识拒绝，稚声威胁道：“不要靠近我，如果你乱来，我会开枪！”
“他已经快要转化了。”方许提醒道，目光中带着惋惜。
没办法。
这就是末世，死亡随行，没有任何优待。
如果不是打算离开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特殊能量波动，他根本不会耽误时间，专门跑上来一趟。
可惜，能量来源就是那个小战士。
“……”
小毛没有回头，沉默着，手中的枪支有些轻微抖动。
“你能帮我争取点时间吗？”
忽地。
娃娃脸战士哑着声问道。
方许示意小毛别乱动，靠近了过去，勉强蹲下来，仔细感知后，发现那股能量已然消失殆尽。
于是，方许伸出毒鳌，“注射蛛毒，能让你坚持大概一小时，之后你整个人会从内部开始腐烂液化，不会变成丧尸。”
关于蛛毒的信息，早在两者接驳时，传入方许脑中。
所以一上来他就知晓作用，并不奇怪。
“来吧！”
“好。”
呲！
眨眼间，毒素便注入完毕。
检查装备，带好头盔、护具，娃娃脸战士起身来到小毛跟前，揉了揉小毛油腻的头发，随后一把夺过步枪，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照顾好自己，谢谢你，方大哥！”
声音逐渐远去，回荡在楼道内，一时有些空灵、失真。
而小毛，回过神来，梗着脖子就要往外跑，被方许一把提溜起来，轻轻丢出几步远。
“你跟上去能有什么用？替他收尸，还是跟他一起赴死？别把命不当命，跟我一起去监察部避难所吧。”
“你……”小毛有些炸毛。
被救过一命，又正值十四五岁，几日下来的所见所闻，在行伍气氛的影响下，一时热血是再正常不过的。
方许能理解，但依旧毫不客气。
在小毛激动起来，想要强行离开时，方许随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儿上，让他直接栽在地上，晕乎好一会儿没爬起来。
小孩不打不老实。
小毛缓过来后血气渐退，脑海中回顾起这几天的经历，在有人劝慰的情况下，内心原先紧绷的弦猛地松弛下来，恐惧如影随形，让他心底涌出不顾一切逃避的冲动，甚至身体已经先一步疲软起来。
然而远处突然响起的沉闷枪声，再一次将他惊醒。
“我还能做很多！”
小毛目光坚定，绽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再次绕开方许。
方许刚伸出手，想了想，发现自己没理由去替他做决定，终究没再阻拦。
事实上，不光是这里，外面很多很多地方，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类似选择。
行伍里，行伍外。
有人走，有人来。
末世刚开始，人心惶惶自危，并不代表就能迅速挣脱开自身十几二十年树立起来的道德观和责任感。
一线救援人员，不光有现役监察部成员，更有大量人民群众，不分年龄大小、经验多少，都在默默付出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如同小毛一般，纵然害怕，也还是战胜心头恐惧，遵循内心的正确选择，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这操蛋的末世！”
暗骂一声，方许转身跟着离开。
刚下来，枪声已经逐渐远去。
依稀可见数只行动敏捷的身影，从附近楼宇间跃出，顶着烈日，快速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追逐而去。
周围死寂的建筑群，似乎被烈日驱散了阴冷，顿时有了一丝人气，变得鲜活起来。
有人躲在窗帘后面默默关注街道情况，也有人犹豫着要不要自救，更有一些人，在方许往相反方向离开后，带着仅有的口粮和简陋自制武器走出房间，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窜入大街小巷的各个方向，寻找自己的目标。
所有人如同静默的哑者，各自分散开来，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哪怕城市中的各类杂音很大。
他们的目光中满是警惕，巡视四周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时刻做好搏斗或是避险准备。
还有胆大的人，远远跟在方许后面。
这些幸存者躲藏的地方靠近车站和广场，能留到现在还没有撤离，个中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条。
但是这跟方许有什么关系呢？
于他而言，这些人如同NPC，充当着世界背景板的作用。
而那些付出的人，像是蚁。
大家各司其职，共同丰富这个世界的剧情。
而方许，如同玩家。
至少现在，短时间内，他还无法完全融入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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