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狭路相逢渐生隙
“所以看在你资历还不错的份上，我们给你这份试用期内的工作，如果你能在试用期内考出信息处理技术员的资格证明，就可以转正，此外，你的残疾人证明带来了吗？”
“诶？”左格惊讶地看向那位笑眯眯的主管，那模样总让她想到当时的面试官，“怎么会……”
“你说过你的右手不能发力，自己忘记了？”
“都……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明天上班记得带来，左格。现在部门安排给你的工作不会太忙，你要记得复习考试，不会的可以问问周边的同事。”
“好的。”她向面前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拿出合同所需要的材料，仔细看过一式两份的合同之后用左手拿起水笔。
“所以你不是左撇子？”
那位主管探过头来，看着左格颤颤巍巍写字的手，签下的字勉勉强强能看出“左格”这两个字的轮廓。要不是知道她叫左格，可能会以为她的名字是左木各。左格看着丑里吧唧的字，悲伤地望向自己亲爱的右手，她试图在另一份合同上用更加熟悉的右手写字，但右手甚至没能握住笔。
“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轻笑，“你对程度的把握似乎不太好，小姐。”
这笑声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位差点就要活在记忆尘埃里的“苏先生”，但那也只是一瞬。她从对方手里接过笔，别扭地又一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我们先拿走了，这份你得留着。”
左格点头，拿着自己的合同跟着对方的指引走到了工位上。不得不说，商淮的直觉是对的，这家公司的确很有钱，员工的桌子是波浪形的，在办公室里放得错落有致，而室内的装修看起来简单，却一点也不普通，肯定没少交银子，而且办公室真的很宽敞，至少两百平方的办公室，只坐了区区十个人，算上她和这位主管。
“我姓赵，叫我赵坤就行，部门里的同事自己认识一下，一会儿带你去其他部门转转。我们天车主要分了四个部门，硬件部，软件部，人事部，还有实验室。我们是软件部下的信息处理部，主要做些数据分析处理、拟合之类的工作，软件部整个字如其名，主要是在软件层面上进行工作，硬件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底层，会有一些附带的车间，实验室的话……“
“老大的实验室里在干什么，我们这里也没人知道啦！”
一位爽朗的男士走过左格身旁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数学系出来的，我听说了，学霸。以后就是同事啦，认识一下吧，我是白丰城，你是……”
“左格。”
见对方友好地伸出右手，左格犹豫甩肩，将右手堪称精准地搭在了对方手上。
“这是什么数学系独有的握手方式吗？哈哈？”
“啊……不……”
“左格她右手有点不方便，你们注意一下，别伤到人家了。”
白丰城很快抽回右手，再一次友好地伸手，只不过这次是左手。
“刚才不好意思啦，现在补一下。”
左格笑了一声，她不喜欢握手这种肢体接触，不过现在，她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
“幸会，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赵坤花了点时间带着左格转了一圈软件部和硬件部。软件部的大多都是普通坐办公室的程序员，硬件部的布置就比较五花八门了，车床与笔记本齐飞，还有些小型实验室镶嵌其中。人事部的人不多，中午被赵坤叫来和左格一起吃了个饭，还有几个同样刚入职的新人。和别人有说有笑不一样，左格紧紧拽着勺子，始终远离人群，独自缓慢地用餐。赵坤三番五次企图让她融入大家，左格虽然也有所反应，却始终不咸不淡不主动，赵坤见况也并未再逼她。
“实验室有权限的问题，暂时没法对外参观，到此为止基本上带你逛了一圈我们公司，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那个……我就想问问我们公司现在在做什么呢？”
“作为部门主管，我只能告诉你我们部门在做的项目，你也知道陵光集团吧？我们公司算是陵光集团下的子公司，这个部门大部分时候都是帮集团里的数据进行分析，当然有时候会帮实验室打些下手，大约就是这样。”
左格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知道陵光集团，但不知道陵光集团有什么数据好处理的，那个集团不是做大卖场的吗？
赵坤如他所说，给左格安排的工作没什么难度，平常就打打表格，最多最多做个数据拟合。刚开始左格不会用数据拟合的软件，在全办公室惊奇的目光下交出了一份用ppt手画的拟合曲线，只有赵坤见状头痛地扶额。
完成表格之后的时间很清闲，左格就用来看看书，做做真题。同事们都很友善，没怎么问起她右手受伤的事，偶尔有闲话会说她是因为残疾才被招进来了，公司可以少交点钱，对此左格的回话就是一句“那又怎样？”，再加上同办公室的大肆渲染“数学系毕业生”、“徒手拟合曲线”云云，这样的传言才渐渐淡了下去。
天车公司的内部有一座小花园，据说花园的另一头连着实验室，但因为中间隔着一道铁门，外人不得随意入内，常人花园只逛一半，因此铁门口的那一条花园小道成了左格每天午后背书的好去处。那里往常没其他人，只是那一日她看着书，余光瞄到了一个匆忙的人影，让道避开，却在对方”左格“的叫唤中从书中抬起头来。
“诶？你怎么……你也是这里的员工吗？”
左格打量了一眼对方，白大褂，符合实验室研究员的形象。这里连她一个打表格的也赚得不少，研究员能上那种台面似乎也说得过去。
“还记得我吗？我姓苏……”
“叫苏宇齐。”
左格速速打断对方，眼睛还不时瞄向书本，企图在对话的间隙中弥补刚才没背出的部分。
“左格，既然你在这里工作，我可以把你调到总裁办，那里会轻松一点，工资也算高。”
“什么？”
左格这才将书页折了个小角，合上了，略带不悦地看向对方。
“我不需要。还有你送的那些东西，你垫的医药费，我都不需要，等我这个月的工资到了，就都还给你。”
苏宇齐叹了口气。
“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你明明只要问我，就可以什么都拥有，左格，你救了我的命，我什么都能给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别人给我什么，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个名牌大学数学系出来的甘愿做……”他瞄了一眼左格的工牌，“做一个普通的信息处理技术员，你大可以借用我实现你的理想抱负。”
左格冷笑一声。
“你能帮我回到数学界吗？回到婉拒我的教授的课题组，回到拒绝我的学校，让我读个纯数学的博士位，苏先生？”
他噎住了，半晌才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可以尽力……”
“算了吧，那些东西还是自己争取的比较有意义。苏先生，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我这个闲人就先不打扰你了。还有，如果我在这里会妨碍到您的话，我可以马上辞职换个工作。”
左格转过身，从不太愉快的对话中脱身，又拿起了那本厚厚的书。
“不，一点也不麻烦……”苏宇齐的声音轻了下去，“你的手……还好吗？”
“并无大碍。”
左格留下这四个字，扬长而去。
苏宇齐望着对方的背影攥紧拳头，转身回了铁门的另一侧。
“诶？”左格惊讶地看向那位笑眯眯的主管，那模样总让她想到当时的面试官，“怎么会……”
“你说过你的右手不能发力，自己忘记了？”
“都……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明天上班记得带来，左格。现在部门安排给你的工作不会太忙，你要记得复习考试，不会的可以问问周边的同事。”
“好的。”她向面前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拿出合同所需要的材料，仔细看过一式两份的合同之后用左手拿起水笔。
“所以你不是左撇子？”
那位主管探过头来，看着左格颤颤巍巍写字的手，签下的字勉勉强强能看出“左格”这两个字的轮廓。要不是知道她叫左格，可能会以为她的名字是左木各。左格看着丑里吧唧的字，悲伤地望向自己亲爱的右手，她试图在另一份合同上用更加熟悉的右手写字，但右手甚至没能握住笔。
“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轻笑，“你对程度的把握似乎不太好，小姐。”
这笑声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位差点就要活在记忆尘埃里的“苏先生”，但那也只是一瞬。她从对方手里接过笔，别扭地又一次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我们先拿走了，这份你得留着。”
左格点头，拿着自己的合同跟着对方的指引走到了工位上。不得不说，商淮的直觉是对的，这家公司的确很有钱，员工的桌子是波浪形的，在办公室里放得错落有致，而室内的装修看起来简单，却一点也不普通，肯定没少交银子，而且办公室真的很宽敞，至少两百平方的办公室，只坐了区区十个人，算上她和这位主管。
“我姓赵，叫我赵坤就行，部门里的同事自己认识一下，一会儿带你去其他部门转转。我们天车主要分了四个部门，硬件部，软件部，人事部，还有实验室。我们是软件部下的信息处理部，主要做些数据分析处理、拟合之类的工作，软件部整个字如其名，主要是在软件层面上进行工作，硬件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底层，会有一些附带的车间，实验室的话……“
“老大的实验室里在干什么，我们这里也没人知道啦！”
一位爽朗的男士走过左格身旁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数学系出来的，我听说了，学霸。以后就是同事啦，认识一下吧，我是白丰城，你是……”
“左格。”
见对方友好地伸出右手，左格犹豫甩肩，将右手堪称精准地搭在了对方手上。
“这是什么数学系独有的握手方式吗？哈哈？”
“啊……不……”
“左格她右手有点不方便，你们注意一下，别伤到人家了。”
白丰城很快抽回右手，再一次友好地伸手，只不过这次是左手。
“刚才不好意思啦，现在补一下。”
左格笑了一声，她不喜欢握手这种肢体接触，不过现在，她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
“幸会，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赵坤花了点时间带着左格转了一圈软件部和硬件部。软件部的大多都是普通坐办公室的程序员，硬件部的布置就比较五花八门了，车床与笔记本齐飞，还有些小型实验室镶嵌其中。人事部的人不多，中午被赵坤叫来和左格一起吃了个饭，还有几个同样刚入职的新人。和别人有说有笑不一样，左格紧紧拽着勺子，始终远离人群，独自缓慢地用餐。赵坤三番五次企图让她融入大家，左格虽然也有所反应，却始终不咸不淡不主动，赵坤见况也并未再逼她。
“实验室有权限的问题，暂时没法对外参观，到此为止基本上带你逛了一圈我们公司，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那个……我就想问问我们公司现在在做什么呢？”
“作为部门主管，我只能告诉你我们部门在做的项目，你也知道陵光集团吧？我们公司算是陵光集团下的子公司，这个部门大部分时候都是帮集团里的数据进行分析，当然有时候会帮实验室打些下手，大约就是这样。”
左格似懂非懂地点头，她知道陵光集团，但不知道陵光集团有什么数据好处理的，那个集团不是做大卖场的吗？
赵坤如他所说，给左格安排的工作没什么难度，平常就打打表格，最多最多做个数据拟合。刚开始左格不会用数据拟合的软件，在全办公室惊奇的目光下交出了一份用ppt手画的拟合曲线，只有赵坤见状头痛地扶额。
完成表格之后的时间很清闲，左格就用来看看书，做做真题。同事们都很友善，没怎么问起她右手受伤的事，偶尔有闲话会说她是因为残疾才被招进来了，公司可以少交点钱，对此左格的回话就是一句“那又怎样？”，再加上同办公室的大肆渲染“数学系毕业生”、“徒手拟合曲线”云云，这样的传言才渐渐淡了下去。
天车公司的内部有一座小花园，据说花园的另一头连着实验室，但因为中间隔着一道铁门，外人不得随意入内，常人花园只逛一半，因此铁门口的那一条花园小道成了左格每天午后背书的好去处。那里往常没其他人，只是那一日她看着书，余光瞄到了一个匆忙的人影，让道避开，却在对方”左格“的叫唤中从书中抬起头来。
“诶？你怎么……你也是这里的员工吗？”
左格打量了一眼对方，白大褂，符合实验室研究员的形象。这里连她一个打表格的也赚得不少，研究员能上那种台面似乎也说得过去。
“还记得我吗？我姓苏……”
“叫苏宇齐。”
左格速速打断对方，眼睛还不时瞄向书本，企图在对话的间隙中弥补刚才没背出的部分。
“左格，既然你在这里工作，我可以把你调到总裁办，那里会轻松一点，工资也算高。”
“什么？”
左格这才将书页折了个小角，合上了，略带不悦地看向对方。
“我不需要。还有你送的那些东西，你垫的医药费，我都不需要，等我这个月的工资到了，就都还给你。”
苏宇齐叹了口气。
“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你明明只要问我，就可以什么都拥有，左格，你救了我的命，我什么都能给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别人给我什么，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个名牌大学数学系出来的甘愿做……”他瞄了一眼左格的工牌，“做一个普通的信息处理技术员，你大可以借用我实现你的理想抱负。”
左格冷笑一声。
“你能帮我回到数学界吗？回到婉拒我的教授的课题组，回到拒绝我的学校，让我读个纯数学的博士位，苏先生？”
他噎住了，半晌才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可以尽力……”
“算了吧，那些东西还是自己争取的比较有意义。苏先生，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我这个闲人就先不打扰你了。还有，如果我在这里会妨碍到您的话，我可以马上辞职换个工作。”
左格转过身，从不太愉快的对话中脱身，又拿起了那本厚厚的书。
“不，一点也不麻烦……”苏宇齐的声音轻了下去，“你的手……还好吗？”
“并无大碍。”
左格留下这四个字，扬长而去。
苏宇齐望着对方的背影攥紧拳头，转身回了铁门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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