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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

    枪尖挑破流云惊色。锐银锋芒将骤雨临至前的晦暗转瞬点燃。冷意洗濯天地。姿态堪拟摧枯拉朽。

    云且从龙。风彼从虎。

    利刃在贯穿面前敌人身体的同时。喷溅而出的赤色血液已将自己兜头淋湿。浆体挟带特有的腥臭黏滞浸漫战甲。瞬间呛起胃袋内痉挛。这种事假如放在平日。身旁佐从定会奉上织物供己拭秽。然而此刻。眼前情势还不足够悠哉至此。

    约摸因由出手伊始。同党试探进攻下便被利落斩杀,其余人一时再无其他动作。然而正与此趋同。对方也分毫没有落败离开的打算。——领头尚在。

    擒贼先擒王。

    抬手迅速抹去额角滑落的腌臜汗液。视线始终投放于身周窥伺的宵小之流。大概是被冷雨浸润的缘故。指腹再度攒握金属枪柄时竟有些腻不留手。略低重心以便进行下一波攻击蓄力。视线密切关注着剩余几名刺客的风吹草动。余光在捕捉到当中其一暴露空门的瞬刹。眸色勃然跳动间、缨枪倏忽已至。

    可恶。

    亡者死前哀鸣几乎掩盖某句恨声。大势已去,局面趋向明晰。寥寥数人两股战战。怯意尽显却仍试图作最后挣扎.偶有突破枪围奔赴上前。亦是背水负隅.末路穷途。领头武者嘶吼已然绝望.但求无过一死。垂眸而视.目无怜悯。

    愚昧。

    早于最初动作前便对他有所提防.此刻就势仰卧.堪堪躲过敌方破釜攻击。左掌抚地稍作支撑.侧翻滚起便弓身蓄意。小腿绷紧后骤然发力.右臂籍由弹跳暴起的冲势反手挥刺.劲道竟使长枪将敌将从中一断两片。面上传来星点热度.伴随对方痛吼飞起一蓬赤红艳色。

    是血。

    将最后麻烦一口气解决完毕.剩余喽啰边发出杂嚷呼号声作鸟兽散。利落收势跳降地面.迎头正对上双隐匿于灌丛之后.半染惊惶的眼睛——想来适才一击下.自己血污蘸沾的面部表情有够狰狞罢。

    无怪明知不敌也没撤退,原来如此。

    某句行文在脑海中浮现伊始.寻迹追上的步伐即刻卸下去势。便是被当做忌惮人物处理.此时自己身单力薄.撕破脸皮反会尽陷囫囵。不如暂且忍耐下去.窥情暗度陈仓。

    思虑及此.立时驻足于此方遭逢偷袭的破宇败庙前。略微抬颌接受天降甘露轻柔洗刷.视线不瞬盯住侵蚀半腐的门楣.观其在朔风拉扯中摇晃作响。原木本色逐渐被雨水染透深湿的同时.其上积尘尽去。

    当如此刻心绪。

    虽言如此.今已非昔。长枪在划出巨大半弧后拢并身侧.抬手以指腹发力堪堪揩过鼻尖。

    ——必将百倍奉还。

    北国的雪下得正热烈,泛黄的油纸伞罩在我的头上方,偌大的天地间顿时让我施展不开、丧失自由。伞顺着掌心滑落到地上,摆脱了束缚着的枷锁,那皑皑白雪,落到了红梅上,覆住了眉头,融化在眼角。

    山庄里一阵砸冰声掠过小河传入我耳中,依稀又浮现起雪融后筒车工作的声音,随着回忆的递进,嘴角也往上扬了又扬,顺手掰断傲立的红梅。盯着那枝,它懂疼痛、它会哭泣,最起码我能看得出来。

    “你痛苦的样子,在我眼中,格外地赏心悦目”

    拢了披风,我与红梅共同伫立在这风雪之中,方才陷下去的雪窝也已经被填平。顺着东方极目望去,那里是我留恋不舍的地方,也是我恨到入骨的地方。那里是什么啊!那里是江湖!那里是用浪子的信念凝聚成的江湖!

    “入了这江湖,走了这条路,只因初心相负。”

    所谓的江湖路,是遍地的白骨,让自己明白与别人的悬殊。黄粱一梦柱上绕三绕,九曲长恨只道离人少,弦上寂寥寥。

    只身高楼畔,断章筑得梁上燕,又复添岁春时才好长相见,错冬别枝莫惊鹊。

    她折了桃,点了朱砂。可笑,她拥得了世间绝华无二,立了这权贵于其上,揽得了陛下宠爱。

    目过金银,指流鲜血,掌中有权。一转眸过故人,就像那握在手中的剑,她累了,也真真是倦了。

    翠竹染雪烹得的茶添了番薄凉情儿,狐裘暖得也不是人心。一腔霸王别姬唱的人儿好生羡慕,听久了,入境了,反倒是自嘲是很。

    说什么人间爱恨两相忘,她只见那青山白骨城外高高堆起了那三丈又三丈。

    眉间过的情是风凉话,那霜上的是人心尖儿的悲凉一遭又一遭。

    “戏唱的好,该赏。”

    “想要些什么。尽说了来。”

    戏子。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咿咿呀呀缠缠绕绕唱尽了痴情与不舍。

    兰花指尖轻捻起,火红戏袍着于身。三尺戏台,演绎多少红尘事。

    莫道戏子无情亦无心,戏腔句句音颤了又几分,谁又知她在别人的故事里辗转迷离,流尽自己的泪。

    台上悲欢独自唱,却忘终有曲终时。

    局内人局外人看不清,不知何时泪盈盈。

    一剪秋瞳雾气氤氲,两行清泪散着苦香,瘦了柔肠。

    清欢尽处,不过尽是沧桑。

    只看得台上火树银花,声色犬马,却望不见台下灯暗歌停,曲终人散,浮华盛世作孤清布景。

    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

    那般惊艳,那般寒凉。

    “走过了春夏与秋冬,看尽了大江南北,您也不必赏我些什么,不过有一问,斗胆请您答上一答”

    “这后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应是浸淫后宫大半辈子才得这贵妃之位,想必看的清罢,只是好奇。

    贵妃。

    “我可以许你金银,还可以许你珠宝保你今世荣华。”她勾起了手指,眼神儿生起了娇娇媚。

    “若是你家人为奴籍,本主也可许你的家人摆脱奴籍”由着媵人儿在软榻上垫起了金丝软垫,揉了揉眉头闭上了眼睛。

    这起了风,倒是吹得人儿头疼得很,就像这话,倒是问的自己愣是答不出口。

    “你说,你走了看了这世间万里路千里景,唯独看不过这皇城。”语气顿了顿,摆手唤人呈上了茶盏,抿了一口,喝的腻了,尝不出个什么新鲜来。

    “倒不如和本主说说,你想听到的答案,是个什么样的。”

    “也想知道知道,这皇城,和你所瞧见的那些景儿有什么不同?”

    戏子。

    青衣花衫揉骨嗓,文妆扇剑展华芳。演尽红尘千万事,却为过客未曾欢。

    泪眼笑人戏散场,茶凉不过纸一张。

    咿呀叹了又叹,泪珠儿流了又流。

    哑了嗓,哭花了戏子妆,看官已悦曲终散场。

    面前的人儿媚眼如丝神情慵懒,眼底一片清辉细影,不过是寒冰暂未消。

    敛了悲容收了戏腔,一字一句皆是掷地有声,不复戏言拖沓。

    “半世流浪,孑然一身”

    “贱民一俗人,如今能为贵人您唱戏解闷已然觉得荣幸之至……”

    瞅着那人因抿罢清茶尔后透亮的唇,缓缓道,“贱民所要的答案,不过是想得知在您眼中,在您心中,皇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皇城外,戏子入画迷失自己;皇城内,佳人逢场作戏囚在金笼里。

    “笼内笼外”

    “拘束放肆”

    贵妃。

    “半世流浪?也许这路不算漫长。可只怕是这皇城里的人儿,本主可只记得初见面庞。后来就去了乱葬岗。”

    “你倒是知足。给本主唱了腔霸王别姬,倒是满足了觉得荣幸了?”

    由着媵人扶着坐正了身子,睁开了双眼。

    本不是什么娇噤人儿却学了副娇噤样,为了讨那天子的欢心还是为了讨个权,怕是她自个儿也说不清了。

    “什么样子,如你见得,华贵万丈,见既生威。”

    “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这便是皇城,当真是好笑。”

    手指抚过身上华衣的缕缕细线,又狠狠的用指甲一道道的划过。

    “笼里的,都像是那披上了羽衣给帝王唱歌献媚的鸟儿。”

    “本主说的,可全部都是你看到的答案。”

    戏子。

    粉墨画皮戏做骨,起承转合笑啼哭。泪珠儿未干晕染胭脂面,音儿宛转声悲切。

    兰花指轻捻伫足于地,暖阳高升撒下春意融融,却愣是觉得寒风彻骨蓦地瑟缩了肩头。有风吹来带着细碎的呜咽声与淡淡的血腥。足踏的此地却不知地下是否白骨累累血迹斑斑。

    这,便是皇城。

    指尖紧攥泛了白,顺着涂抹着厚厚的胭脂面庞,流下几滴冷汗浸湿了戏服领。

    “贱民有欲却不贪,得您一声赞已然荣幸至极,又能得了您的赏赐……”

    俯身跪在那人面前谢恩,趁空隙里拭了额上汗。

    “世事无常”

    “皇城里常闻新人笑,哪闻得旧人哭。不过贵人您自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指甲划过了衣裳发出刺耳的声音。瞧不见她的神情,也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如此。

    “既见生威倒是实话,华贵万丈么……没了那蒙蔽人眼的皮……在您眼中,又是什么样子”

    言至于此,轻轻半阖了眸,尔后抬头望向那人眼里欲发现些什么。

    “如您所说,都是我看到的答案,可是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您不觉这笼中雀可是像极了我这入戏人么”

    贵妃。

    “在本主眼中?既然想知道,本主便告诉你。”

    她抬头望向那天,秋风萧瑟,盖不住的荒凉境漫上了她的眼眸。

    “我见过死人的白骨,后来也接过过黄泉上的白绫,还送过人磨锋利了的匕首。”

    嗤笑了声,为了活命,自己的手上流过了多少血,葬送了多少性命。她也数不清。

    “笼中雀若跑了出去,只会有死路一条。”

    “皇城的样子啊,呵,是欲望的模样,权利的欲,贪婪的欲,还有,杀戮的欲。”

    霸王别姬。虞姬手里的剑最后开了花,映得了天上的半壁血像,像那满城波澜的阙模样。

    “你只需记得今日,你进宫给本主唱了曲霸王别姬。旁的,想来你是个聪明人儿,不必本主多言。”

    摆手唤了媵送人出去。她背着她,软糯的吴侬带了一点哭腔,“子书你也进宫了啊。”

    “其实宫里一点也不好。”

    “他有很多嫔妃。”

    “没有桃花酿,也没有桂花糕。”

    侧过脸,红着眼委委屈屈。

    “也没有你。”

    她从未勘破这生福与祸,也难得辨出个对与错。只是这朱墙拘的太紧,她身后还有她的家土和国,她注定只能有对不能有错。

    “这酒中还有陛下对臣妾的信任”我任由他勾起下颌,眉间似是有风霜淡漠,接过那杯琼浆,只毫不犹豫,便饮了下去。

    覆手持杯,无一滴之余。

    “陛下若是不信我,那臣妾纵是有千言万语又如何,我只希望,陛下能信一次我的家国”她既然入宫,这一生便再也不属于颛孙氏,而是属于娴妃。贤良淑德,她一样都不能缺。

    “陛下该明白的,从入宫那一刻起,臣妾的身于心就只属于陛下了……陛下,还在怀疑什么”我看着他,无一丝畏惧,只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到。

    “是信那些宫中的风言风语而不信臣妾,还是不信臣妾的家国对您的信任”

    “若是如此,那臣妾今日就是死在这,也怪不得他人”

    她的额头已微微沁出细汗,眼神却清明的很。她在赌,在赌她这个位子,能挡了多少人。空里流霜,照花似霰。我倚窗棂儿瞧月华洒满树。执笔描了远山眉黛,蓬瀛仙子不及。寻着闲谭落花处去,树影儿斑驳投了一片滟滟如波。

    春梦秋云聚散欲留不住,我拂了广袖一挥作罢。晚秋归壶,欲寻天边桂。挑封泥细细嗅着袖中藏的香,梅味儿合着桂花香。

    许悦容

    秋瞳翳翳青睫颤颤,倩姿旖旎莲足点地

    九重天上阆苑仙葩,宫阙之处知者寥寥

    宿燕不归秋风淅淅,红笺尺素寻之何处

    若褫魄者傅婢旁侧,依约越女渌酒于手

    行之悠悠骊音渐起,颔首噙笑手有绞帕

    “许氏悦容予姐安好,闻有佳酿不拘于礼,姐可有意共饮”

    佟馥华

    次启

    流光卷不去,沉香拂还来。席地香砌,磷波沧浪。圆月西挂,思寄高楼。

    早见娇娥衣香满路,晚风送客来,容她唱词罢,欠身还一礼。

    许家女儿,曾侥幸见得几面,算是故交。

    水月影俱沉。斟酒一樽,摇摇向她递去。一扬横波,带几分嗔。

    “美景陈酿齐具,只等佳人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