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府内府外
牵一发而动全身。
蒋云秋被抓进去的当天晚上，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和按察使司千户长蒋士鼎齐齐到了总督府，想要求见林参将。
可是在门口等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来见他们。
蒋士鼎看着顶头上司脸越来越黑，又着急自己儿子蒋云秋的性命，赶紧到门口催促守卫道：
“按察使司宋副使已经站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了，林参将到底来不来？不让我们进去就算了，你去，给我们找两把椅子来。”
总督府守卫瞥了两人一眼，笑道：
“哎哟真对不住啊两位老爷，我是守门的，胡管家没吩咐，还真不敢动府里的椅子。”
“那你就去请示胡管家！”蒋士鼎腰酸腿痛的，此刻动了真火，浑顾不上这是在总督府了。
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受罪的，可是他的正经顶头上司。
“这位老爷，您这不是难为我嘛。胡管家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呐，我哪敢因为搬把椅子这种小事就去请示他老人家啊。”
哼！
你倒门清，连他吃没吃晚饭都知道，却连把椅子都不肯搬！
蒋士鼎脸有苦色，心有抱怨，正要再激辩几句，好彰显自己的尽心竭力，谁知身后突然传来顶头上司的喝声：
“好了，回来吧，多站会儿能要你小命咋滴！”
蒋士鼎退回来了，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下官真是汗颜，为了救我儿子，如今连累您要受这小人的气。”
“行了！”宋进勇不耐烦地打断：
“上街抓人，是我让你儿子去的，如今出了事，我自会全力救他。
不过老蒋啊，你以后也管管你这宝贝儿子，我让他办抓煽动乞丐幕后主使的事，他却争风吃醋到把自己都陷进总督府衙门来了。
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就算救他出来，事后也定饶不了他。”
蒋士鼎心肝一颤，点头如捣蒜地应承，心里更是大骂了儿子一万遍，嘴上却又问道：
“副使，这位林参将是个什么来头？先前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我哪知道！”宋进勇更心烦了。
参将是四品官，他这个副按察使也是四品官，本来谁也管不着谁。
但他可是衙门里的，正经仕途升上来的，怎么也该比参将这种军汉地位高些。
但是，今日不同往昔了呀。
随着倭寇犯境的日益严重，朝廷派了浙直总督兼浙地巡抚胡宗宪来总领七省军事。
胡宗宪绕过大明地方的卫所军制，转而命戚继光招募士兵，从卫所世袭制变成了募兵制。
戚继光命可真好，自任参将领兵以后，摇身一变成了抗倭的标志人物，听说连皇上都夸过他。
这就导致，同为四品官员，他这个副按察使虽然还是衙门里的，还真未必有参将这种军户来得服人。
甚至，按今天刚查到的，这位林参将，更得胡宗宪看重。
要不是如今胡宗宪上京了，这蒋士鼎又给了许多银子，他说什么也不敢来。
……
总督府，后院。
胡管事和林余对坐喝茶。
胡管事只觉腹中鼓胀，于是放下茶杯，问道：
“林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那蒋云秋？要办成通倭案的话，虽说有点难度，但戚将军那边可积极得很，还说要抓几个倭寇来指认蒋云秋呢。”
林余翻了个白眼，如今胡宗宪去京半月有余，大概是郑、何两家抄家得来的银子，已经发给他戚继光充当军饷了。
食髓知味，有利可图，戚继光这是要走捷径啊。
“蒋云秋招了么？我不是问通倭，他通没通倭，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胡管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林余冲冠一怒为红颜，要办死这个蒋云秋呢。
“招了。”胡管家忍不住笑起来：
“还没动他一根汗毛呢，就竹筒倒豆子，从欺负良家妇女，到打死无辜百姓，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反倒是抓煽动乞丐上街闹事的幕后主使这事，他没说太多，估计是真不知道内情，只提到说是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让他干的。”
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
这怎么牵扯到按察使司去了？
沈一石招谁惹谁了？
他只是…想卖衣服啊！
林余不禁叹了口气，大概是事情又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变化。
也许根子在京城。
他这才陡然惊觉，作为天尊，自胡宗宪进京之后，半个月来，他再没关注过胡宗宪的“近况”了。
如今京城风雨欲来，这可真是有些…对不住他。
他站起身，就欲回工造司自己的家探看一下情况，当即对胡管家说道：
“既然有奸淫、杀人的事，依法处置就是，不要添一分，也不要减一分。
如今新的杭州知府还未到任，蒋云秋背后又是按察使司副按察使，知府衙门的人未必敢判，就麻烦胡管家你多多费心盯着了。
哪怕不能现在判罚，也要拖到新的杭州知府到任，不要让人提前把他捞出去了。”
胡管家点头应承，又问道：
“门外等着的两位，其中一位正是宋进勇，公子要见见他吗？”
“不见了。”林余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宋进勇找的是沈一石的麻烦，我若是出头替沈一石探听，岂不是等于扯部堂的虎皮，就别给他老人家添麻烦啦。
沈一石要真想自保，他背后不还有织造局，有杨金水么！
这可都是通天的牌啊，一拿出来，谁敢不听他的。”
……
工造司后院。
林余躺在床上，意识回归天尊本体，视野朝着胡宗宪笼罩而去。
此刻的京城，夜已深了。
一顶小轿吱吱呀呀着，停在了严府门前。
胡宗宪从轿子里出来了。
他外穿灰色棉质无袖褡护褂袍，内穿丝质交领道袍，看起来浑不似浙地那个威风凛凛的胡部堂了，倒像个慈眉善目的富家翁。
他拦住了要去叫门的亲卫，自己朝大门走了过去，拍了几下门鼻，有一小厮开了门，一见胡宗宪，恭敬招呼道：
“是胡老爷啊。”
胡宗宪笑起来，问道：
“阁老还好吧？”
小厮又答道：
“还好。”
胡宗宪松了口气，径直说道：
“那烦请带我去拜见他老人家吧。”
“这个…”小厮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作了一揖，才说道：“真不好跟胡老爷说这些话，下午阁老已经吩咐，胡老爷是皇上召见来的，他不宜先见。”
胡宗宪安静听着，等小厮说完，又说道：
“请需通禀一声，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拜见他老人家。”
小厮听了，脸上更显为难，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关了门，进去通禀了。
林余在天上看着，不禁替胡宗宪酸楚起来。
昔日威风凛凛，今日小心翼翼。
只是，距胡宗宪离开杭州城，已过半月有余，怎么还没见到皇上么？
就算要押解抄家所得，走的慢了，七八日也该到了。
先到吏部报道，再将银子送至户部，又花费一两天。
那他在京中，少说也逗留五六日了呀。
早该受召见了。
蒋云秋被抓进去的当天晚上，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和按察使司千户长蒋士鼎齐齐到了总督府，想要求见林参将。
可是在门口等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来见他们。
蒋士鼎看着顶头上司脸越来越黑，又着急自己儿子蒋云秋的性命，赶紧到门口催促守卫道：
“按察使司宋副使已经站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了，林参将到底来不来？不让我们进去就算了，你去，给我们找两把椅子来。”
总督府守卫瞥了两人一眼，笑道：
“哎哟真对不住啊两位老爷，我是守门的，胡管家没吩咐，还真不敢动府里的椅子。”
“那你就去请示胡管家！”蒋士鼎腰酸腿痛的，此刻动了真火，浑顾不上这是在总督府了。
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受罪的，可是他的正经顶头上司。
“这位老爷，您这不是难为我嘛。胡管家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呐，我哪敢因为搬把椅子这种小事就去请示他老人家啊。”
哼！
你倒门清，连他吃没吃晚饭都知道，却连把椅子都不肯搬！
蒋士鼎脸有苦色，心有抱怨，正要再激辩几句，好彰显自己的尽心竭力，谁知身后突然传来顶头上司的喝声：
“好了，回来吧，多站会儿能要你小命咋滴！”
蒋士鼎退回来了，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下官真是汗颜，为了救我儿子，如今连累您要受这小人的气。”
“行了！”宋进勇不耐烦地打断：
“上街抓人，是我让你儿子去的，如今出了事，我自会全力救他。
不过老蒋啊，你以后也管管你这宝贝儿子，我让他办抓煽动乞丐幕后主使的事，他却争风吃醋到把自己都陷进总督府衙门来了。
要是坏了我的大事，我就算救他出来，事后也定饶不了他。”
蒋士鼎心肝一颤，点头如捣蒜地应承，心里更是大骂了儿子一万遍，嘴上却又问道：
“副使，这位林参将是个什么来头？先前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我哪知道！”宋进勇更心烦了。
参将是四品官，他这个副按察使也是四品官，本来谁也管不着谁。
但他可是衙门里的，正经仕途升上来的，怎么也该比参将这种军汉地位高些。
但是，今日不同往昔了呀。
随着倭寇犯境的日益严重，朝廷派了浙直总督兼浙地巡抚胡宗宪来总领七省军事。
胡宗宪绕过大明地方的卫所军制，转而命戚继光招募士兵，从卫所世袭制变成了募兵制。
戚继光命可真好，自任参将领兵以后，摇身一变成了抗倭的标志人物，听说连皇上都夸过他。
这就导致，同为四品官员，他这个副按察使虽然还是衙门里的，还真未必有参将这种军户来得服人。
甚至，按今天刚查到的，这位林参将，更得胡宗宪看重。
要不是如今胡宗宪上京了，这蒋士鼎又给了许多银子，他说什么也不敢来。
……
总督府，后院。
胡管事和林余对坐喝茶。
胡管事只觉腹中鼓胀，于是放下茶杯，问道：
“林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那蒋云秋？要办成通倭案的话，虽说有点难度，但戚将军那边可积极得很，还说要抓几个倭寇来指认蒋云秋呢。”
林余翻了个白眼，如今胡宗宪去京半月有余，大概是郑、何两家抄家得来的银子，已经发给他戚继光充当军饷了。
食髓知味，有利可图，戚继光这是要走捷径啊。
“蒋云秋招了么？我不是问通倭，他通没通倭，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胡管家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林余冲冠一怒为红颜，要办死这个蒋云秋呢。
“招了。”胡管家忍不住笑起来：
“还没动他一根汗毛呢，就竹筒倒豆子，从欺负良家妇女，到打死无辜百姓，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反倒是抓煽动乞丐上街闹事的幕后主使这事，他没说太多，估计是真不知道内情，只提到说是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让他干的。”
按察使司副按察使宋进勇？
这怎么牵扯到按察使司去了？
沈一石招谁惹谁了？
他只是…想卖衣服啊！
林余不禁叹了口气，大概是事情又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变化。
也许根子在京城。
他这才陡然惊觉，作为天尊，自胡宗宪进京之后，半个月来，他再没关注过胡宗宪的“近况”了。
如今京城风雨欲来，这可真是有些…对不住他。
他站起身，就欲回工造司自己的家探看一下情况，当即对胡管家说道：
“既然有奸淫、杀人的事，依法处置就是，不要添一分，也不要减一分。
如今新的杭州知府还未到任，蒋云秋背后又是按察使司副按察使，知府衙门的人未必敢判，就麻烦胡管家你多多费心盯着了。
哪怕不能现在判罚，也要拖到新的杭州知府到任，不要让人提前把他捞出去了。”
胡管家点头应承，又问道：
“门外等着的两位，其中一位正是宋进勇，公子要见见他吗？”
“不见了。”林余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宋进勇找的是沈一石的麻烦，我若是出头替沈一石探听，岂不是等于扯部堂的虎皮，就别给他老人家添麻烦啦。
沈一石要真想自保，他背后不还有织造局，有杨金水么！
这可都是通天的牌啊，一拿出来，谁敢不听他的。”
……
工造司后院。
林余躺在床上，意识回归天尊本体，视野朝着胡宗宪笼罩而去。
此刻的京城，夜已深了。
一顶小轿吱吱呀呀着，停在了严府门前。
胡宗宪从轿子里出来了。
他外穿灰色棉质无袖褡护褂袍，内穿丝质交领道袍，看起来浑不似浙地那个威风凛凛的胡部堂了，倒像个慈眉善目的富家翁。
他拦住了要去叫门的亲卫，自己朝大门走了过去，拍了几下门鼻，有一小厮开了门，一见胡宗宪，恭敬招呼道：
“是胡老爷啊。”
胡宗宪笑起来，问道：
“阁老还好吧？”
小厮又答道：
“还好。”
胡宗宪松了口气，径直说道：
“那烦请带我去拜见他老人家吧。”
“这个…”小厮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作了一揖，才说道：“真不好跟胡老爷说这些话，下午阁老已经吩咐，胡老爷是皇上召见来的，他不宜先见。”
胡宗宪安静听着，等小厮说完，又说道：
“请需通禀一声，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拜见他老人家。”
小厮听了，脸上更显为难，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关了门，进去通禀了。
林余在天上看着，不禁替胡宗宪酸楚起来。
昔日威风凛凛，今日小心翼翼。
只是，距胡宗宪离开杭州城，已过半月有余，怎么还没见到皇上么？
就算要押解抄家所得，走的慢了，七八日也该到了。
先到吏部报道，再将银子送至户部，又花费一两天。
那他在京中，少说也逗留五六日了呀。
早该受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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