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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酸杏

    月光透过缝隙,照在一本书上。

    吴迹合上了手中书本,他捏了捏眼角,疲惫舒缓不少。

    堂上还是闹哄哄的,这氛围很难让人安心看书。不过这书他已看过许多遍,其实都不用看就知道每一页写的什么了。

    字迹娟秀,是用细笔写就的,若是换个文人来看,只会觉得字迹秀丽缺少筋骨,吴迹每次看时,却只觉得温馨。

    争论声还是没有停。

    最近一连串的大胜下,让明教的选择多了起来。

    可以往回打,攻下天水,将河湟、兰州、陇南、汉中、利州连成一片,稳固后路。

    也可以立即从利州出兵南下,毕竟剑阁已经在手,前方就是宽阔的蜀中平原。阔端屠蜀后,成都残破,但就算如此也不是天水比得了的。

    右侧的金发女将低着头,正在对付一碗茱萸大肉面,碗很大,边上还放着一盘腊肉炒棕笋。

    几大口吃完,呼噜噜连碗里的汤都喝了,金发女将觉得盔甲勒得慌,便开始卸甲,尤觉不够又解了两个扣子。

    左侧的杨万里有些无奈,他虽不是那些钻研程朱理学的儒生,但面前这姓谢的也实在是不讲究了点。

    “狮王,你怎么说?”

    杨万里还是得问问军中大将的意见,没人可以因为她是个娇小女子便轻视她。

    被称作狮王的金发女将没有立即答话,手指翻飞,熟练地拿出烟袋,点着火。

    美美的吸了一口,话语随着烟雾一起飘出来:“杨左使,你看教主这二年种的烟丝,也不知哪找的,真是个好东西,咱们要是往外卖,军费也就不愁了。但教主说这玩意得用纸卷成烟卷才好卖。”

    又吸了一口,看光明左使微张嘴想要接话,金发女将加快语速:“咱们起家的地方,没多少树,真想造纸,还得是用川蜀的竹子。”

    “谢狮王是想要往南?”

    杨万里对女将的称呼不伦不类,但实在不怪他。这金发女子姓谢,因未出嫁,闺中名字不便让人知晓。但其实几个相熟的都知道,这女子叫谢嫣,她自己到处说,兄弟们只当不知道。

    近两年吴教主试种烟草成功,很快就在军中流行起来了,谢嫣抽的尤其多,不知谁便给她起了个‘谢烟客’的外号。可杨万里不太好直接叫她外号,那就只能称以教中法王的头衔称呼了。

    听得杨左使再问,谢嫣却果断否认:“不是往南,南边就是那案板上的鱼,早吃晚吃都是吃,咱们该先吃北边,北边硬。等啃下了北边,休整休整再挥师向南。”

    一句话说完,闹哄哄的杂音终于停了,大家齐看向吴教主。

    吴迹站起身,走到桌案前,一道道命令被下达:

    “杨左使马上返回汉中坐镇,负责民政及军需周转。

    “文先生留利州,核实发放军中犒赏,管民官上任前一应案件由你独断。

    “张道长带上熟悉川蜀地形的人,随我入川。

    “宰杀不及救治的伤马,整备干粮,三日后全军拔营,去天水。”

    “是!”众人齐声应诺。

    ~~~~~~

    卫鉴手持’雍州雪’,在小院内练剑。

    以大欺小的长臂猿殴打小学生,防备暗箭伤人的回首掏,连绵不绝的螺旋桨摧毁飞机场。

    卫鉴有些苦恼,自己剑招的名字都太长了,以后真动起手来,喝出招式名字的时间太长,有可能会失了先机。

    这份苦恼也干扰到他的剑招,外人看来难免一顿一顿的,像是在抽风。最后一招摧山移石的摔方宝使出来也是心不在焉,用出来威力大减。

    辛冲看了一会,等到卫先生收剑入鞘,一边叫好一边上来递水、擦汗。

    张松溪昨天吃饭太晚,现在胃里有些反酸。

    “卫先生,我觉得你舞的剑招跟我学的很像?”

    “哦?”听辛冲这么一说,卫鉴倒是奇了,你小子也玩摔方宝,也跟小丫头片子打架?

    “比如这招。”辛冲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破铜烂铁。

    剑出如龙,挥斩一条写意曲线,偏偏听到十几下破空声。一招用尽,辛冲扭头看着卫鉴。

    这像吗?卫鉴有些迷糊,除了都是用剑,完全看不出哪里像啊。

    张松溪的表情认真起来。方才辛家二郎那招看似一剑,但实处是那十几下破空声,如果当时有十数名弓箭手向他放箭,仅用这一招就可挡下来袭的弓矢;若是面对数人围攻,也可一剑伤数人,化险为夷。

    不过跟姓卫的那些别别扭扭的剑法确实不太像。非要说的话,与卫鉴从化解一阳指的拳法演变来的剑招相比,确实有些神似。张松溪摇摇头,着实不能这么算,这么算来的话,天下间相似的招式就太多了。

    张松溪边走边笑着说:“辛冲,你方才说剑招相像,其实暗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道理。”

    听见张四侠的话,辛冲恭敬行礼,然后把头扭向卫鉴。

    卫鉴不假思索的说:“自古只有儿子像老子,哪有说老子像儿子的。”

    辛冲郑重点头,对着张松溪:“谢张四侠,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张松溪感觉胃里越来越酸,说什么呢你辛冲就明白了,你能不能离那个姓卫的远点,明明是我先来的。

    按压了几下头部穴位,晕眩感总算好了些,就见那姓卫的犹犹豫豫的看着自己。

    张松溪稍微站直了些,终于要来了吗,你会要求什么来作为你的报酬呢?

    张松溪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卫鉴内力深厚,掌法精妙,剑法不俗,但是这三样傍身武艺用的都不纯熟,显然是自己摸索居多,缺少练习积累,转换之间僵硬不连贯,破绽极大。他需要有名师高手指点,武当山有。

    但这还不是最急迫的,观察他行走步法,不能用轻功差劲来形容,几乎是完全不会,这样下去头重脚轻,真遇上高手很容易吃亏。他需要有一套顶级轻功来辅佐,武当山也有。

    就算他有名师,有轻功,张松溪回想起酒肆那一战,仍是心中摇头不断,卫鉴留不住人。他的功夫里,没有能够一招制敌于十步之内的,大都是在档、在拆,如若在狭窄闭塞的环境还好,但遇到开阔平地呢?档的住、拆的来又如何,能制敌吗?败是不会败,但也不能胜。他需要学习牵制控制之法,武当山还有。

    张松溪心中明了,卫鉴会说什么,他全都料到了。

    卫鉴说:“山上可以烤肉吗?”

    张松溪无意识的用手指刮了下鼻子,然后又歪头看向卫鉴,眼角稍稍打开了一点。

    “昨日饮食清淡,今天肚里馋虫叫了,就是不知这修道的地方可不可以烤肉?”卫鉴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眯眼想了一小会,还是悟不出这句话里的机锋,张松溪试探着回答:“无妨,武当山不禁荤腥。”

    卫鉴欢呼一声,真就在院内支架子开始烤肉,那肉串都是串好的,也不知他从哪弄来的。

    辛冲也在欢呼,他与卫鉴相处时,才有些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跳脱,此刻正帮他的卫先生生火。

    油脂滴落在木柴上,腾起高高的火苗。闻着香味,辛冲手上不停的翻转肉串,脸上露出过年时才有的浓郁笑容。

    “抹这个,这个香。”卫鉴将调料和刷子递给辛冲,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然后邀请张弘基和张松溪等会一起吃。

    张松溪的胃更酸了。

    ~~~~~~

    艳鬼在廊道中碰到了周丰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其实从未把周丰资当成仇人,毕竟自己是加害者,实在无法仇视周丰资这个受害人。

    但饿鬼那肥婆上次玩的太狠,周丰资比第一次相见时瘦了一圈,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怀恨在心,他的眼神确实很不善,就那么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周丰资盯着艳鬼的眼睛,只等她不再看自己时,再仔细看看胸部。

    但是这小娘子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看。周丰资有些疑惑,难道是她良心发现,知道上次辜负了自己,要在这道家圣地里好好偿还一番?

    回想起初次见面的种种画面,那天她也是这样,不施粉黛,天然去雕饰,算不上绝美但是只看一眼就会心动。

    “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吧?”周丰资脑子里为她补全一些细节,那天老鸨让几个打手收拾她时,她叫的那样大声,几个打手最后兽性大发,竟还要侮辱她,可她却那么倔强,直到失禁了也不肯呼救。

    该死,我怎能再怪她。

    周丰资伸出双臂,想要拦住罗氏说几句话。

    艳鬼罗氏后退了半步。

    这小小的动作,却让周丰资也顿住了。他叹了口气,让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罗氏只觉莫名其妙,这人莫不是被饿鬼把脑子都玩坏了。不至于啊,我上次找了三个人,也没那么大劲头啊。

    快步离开这个疯子,罗氏收敛裙摆,拾步上了台阶,正遇到打开院门放一放烟气的卫鉴。

    露出和煦笑容,罗氏细声细气的向卫鉴问好。

    初春已过,道旁的杏树结了果子,青色外皮还未成熟,周丰资胡乱抓了一把赛到嘴里。

    好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