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一份工作。
等寒岩赶到时，她看到的只有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的阿蓝。
血液不断地从她身上无法再愈合的伤口中涌出，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
“阿蓝……”
阿蓝的身体与寒岩的血液互相排斥，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寒岩无法用自己的血来救阿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蓝在自己怀里失去温度。
“寒岩……姐姐……”
阿蓝被寒岩抱在了怀里，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我在。”
“你来……看我啦……”
她努力地从自己嘴里挤出些许音节，即使这么做的后果是让从自己嘴里溢出的鲜血变得更多。
“嗯……”
“我好冷……好冷啊……”
“我知道……”
寒岩想要用力地抱住她，却又担心自己会弄伤她。
核心深处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硬是咬咬牙忍住了。
“姐姐……我……”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我……好想再听听……你讲的那些故事啊……”
“……”
寒岩曾经将自己过去的经历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睡前故事，用来哄阿蓝睡觉。
而现在……真的到了该说晚安的时候了。
“姐姐……晚安。”
“嗯……晚安。”
“寒岩姐姐……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离开这里。”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阿蓝这么说着，抱住了寒岩。
“我会的……我会的。”
“姐姐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她的手还没能触碰到寒岩的脸，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感受着阿蓝身上逐渐流失的体温以及她刚刚的那些遭遇，寒岩忍不住颤抖着。
【活下去……】
又是这样的“愿望”。
让她活下去，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寒岩她并没有这样的概念……她不清楚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这样……应该不是吧。】
阿蓝的尸体很轻，因为她总是吃着最少的饭菜，挨着最狠的打；
阿蓝的尸体很重，沉甸甸地压在寒岩的理智上方，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
可是她还能怎么做呢？
把尸体埋葬，然后逼迫自己去理性，告诉自己不应该被这些事情给绊住。
告诉自己……他们也只是实验体而已。
“……”
寒岩必须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那些被她用意识承受的负面情绪就会在瞬间淹没她。
〈作为一个容器……你的身体对于负面情绪的容纳上限还真是低的可怜啊。〉
【……】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使用自己的意识来承受那些多出来的负面情绪。
〈真是可怜呐。〉
她没有理会祂说的那些话，只是抱着阿蓝的尸体陷入了沉默。
“——”
一个孩子……不，应该说是那群逃跑了的家伙的同伙，她自认为小声地悄悄走了过来。
顺带一提，她也是导致阿蓝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
“你觉得怎么样啊？混蛋。”
因为寒岩的沉默，对方误认为她是悲伤过度了不想说话，于是毫不犹豫地出言嘲讽了她。
“……是你们做的？”
“不然呢？像你这样的家伙就应该尝尝这种滋味！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滋味！”
“……”
可是这样的“滋味”她早就已经品尝过不止一次……
在每一次的循环里，她都会亲眼目睹与自己亲近的人的死亡，一次又一次。
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你不是很厉害吗！他们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丢了些东西给你而已，你凭什么杀死他们！”
【阿蓝什么都没有做。】
阿蓝只是不幸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寒岩的突破口，她会被这么对待也只是因为她亲近了寒岩。
“……她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对啊，她错了，她错在接近了你这种家伙！你这个杀人犯！”
“……”
“你就是个怪物！明明知道自己被那么多人讨厌还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寒岩沉默了，她知道自己风评不好，也知道对方无法通过正常方式沟通。
因此她准备动手了——寒岩动作轻柔地放下了阿蓝的遗体，然后神色平静地靠近了那个人。
“……”
“你……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垃圾。”
内心抑制着的负面情绪即将喷涌而出，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救命！救命啊！她……她要杀了我！她要把我也杀掉了！”
“……寒岩！”
明明寒岩还没有动手，她甚至只是向前了几步，檀淞就冲了过来挡在了她们之间。
【淞……】
“……你怎么在这里。”
她努力压制住了那些情绪，看着突然跑过来的檀淞。
“我刚刚路过……然后就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檀淞哥哥救命啊……她刚刚想要杀了我！”
“……寒岩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对你动手的。”
檀淞难得说了句寒岩的好话。
【淞相信我了。】
一句话就让寒岩的火气消了大半，只要这么继续说下去，寒岩没准就心情好了。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檀淞哥哥骗人！我亲眼看见她杀了■■的！”
阿蓝真正的名字被一阵诡异的电流声给盖住了，根本听不出来是哪两个字。
“……？你说什么？”
“你看啊！她的尸体还在那里呢！”
循着对方用手指着的方向，檀淞看到了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阿蓝的尸体。
“寒岩……这是怎么回事？”
“……淞觉得呢？”
寒岩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反问了檀淞，她要根据檀淞的回答来决定自己的回答。
“我当然是觉得不可能啊……这孩子应该是很亲近你的吧？而且你这几年也没有再失控了，我当然不会觉得是你杀的啊。”
“檀淞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失控不失控的……杀人难道需要这样的理由吗？”
这么说着，这孩子居然哭出了声。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管……！我才不管她有没有失控！难道他们的死是可以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来一笔揭过的吗？！”
“……”
“而且她那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失控了啊！她就是故意的！”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陆续有人走过来查看情况了。
“怎么回事？”
这一位是寒岩的同事，也算是寒岩的前辈。
他非常清楚寒岩现在的身份，也知道这几天逃跑了的那几个小家伙玩的小把戏。
【来得正好。】
“……！”
檀淞和那孩子都很清楚，眼前这人对他们两个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存在——即使寒岩在这里。
“别让我问第三次，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实验体出逃，例行询问。”
寒岩的语气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朝着檀淞的方向摊了摊手。
“行吧，别耽误太久。”
那个前辈离开之后，连带着其他几个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离开了。
“寒岩……”
“淞有见过那几个逃跑的家伙吗？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尽管还是板着张脸，但是实际上寒岩的语气已经放轻了不少了。
很显然，檀淞刚刚对她的信任让她的心情愉快了许多。
只是这里的气氛依旧不是很好。
“我……”
“我知道淞不能说。”
【只是装装样子。】
檀淞察觉到寒岩的视线越过自己后，下意识地护住了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
“……疯子！混蛋！”
“好了别说了……！你要是还想活着就不要乱说话了……寒岩也会不高兴的。”
“……”
［这种情况下还真是完全说不出没关系这三个字啊……］
寒时随意吐槽了几句，见寒岩没有回应自己，就又闭嘴了。
“寒岩，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抓那几个孩子了？”
“嗯，这是工作。”
“在她手下办事还真是辛苦啊……”
“如果淞可以对我说点什么，我也许就不会觉得那么辛苦了。”
寒岩在明示檀淞透露点情报给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这句话还能有别的意思。
“不行！”
那孩子在听到之后立刻抓住了檀淞，给人抓得差点摔下去。
“他们……是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思索了一阵后，檀淞回答了一个较为模糊的答案。
“谢谢你，淞。”
【这样就够了。】
哪怕只有一点情报都能让寒岩方便许多，她在人员名单上迅速锁定了四个人，向檀淞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了。
檀淞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最好不要多说什么。
他那嘴多说一句话都是在让寒岩遭罪，各种意义上的。
……
看着这一段掺杂了许多个人情绪的评价且信息量依旧爆棚的回忆，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
蒔烛用力地捏着手上的剧本，也许是因为太用力了，以至于让剧本开始变形。
“祂未免太了解这些事了……”
祂嘟囔着，这句话并没有被“笑脸”以外的人听到。
正如祂所说，寒时的哥哥未免有些过于了解这些事情了，而且还一直在暗示寒岩让她询问自己……
哪怕是一直跟着寒岩进行循环的寒时也不见得有祂这么了解关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么了解关于创世神的事情。
一个未曾被剧本记录的存在，祂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蒔烛很期待，但是祂也希望对方能够就此止步。
因为现在的发展已经开始逐渐脱离蒔烛的掌控了，甚至还诞生出了“笑脸”这种异常的存在。
“……”
而且……为什么祂们会反复和寒岩强调这是最后一次？这完全没有必要……
“也就是说……这时候寒岩的身体是一直承受着祂们两个的？”
桦这么说着，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满。
“准确来说是意识，寒岩是一直用着自己的意识来承受着多出来的那些负面情绪的，包括祂们。”
“……？那不是很容易出事吗？万一祂们哪天想要把寒岩夺舍了，直接把她的意识处理掉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对。”
蒔烛似乎已经明白祂们两个……不对，应该说是已经明白了寒时的哥哥的目的了。
至于寒时……目前还不清楚祂是不是已经和祂的哥哥联系上了，毕竟只要祂们想就可以不让任何人发现。
又过了好一会，没有人提问也没有人说话，回忆也没有继续。
在他们感到疑惑的时候，一个身影再次悄然出现了。
『哎呀……看来我是来迟了？』
“笑脸”站在荧幕前，随意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刀刃。
“你……”
『刚刚去处理了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你们聊到哪了？』
它将那一片刀刃甩到空中，然后又伸手接住了，众人十分清晰地听到了血与肉被撕裂的声音。
“……你没事吧？”
『请对我抱有一些必要的信心，我亲爱的观众们。』
黑色的液体从它的指缝中渗出，重重地滴落到了地板上。
“……”
蒔烛沉默着，祂并不觉得普通的刀刃能够伤到“笑脸”，也不觉得“笑脸”仅仅会为了节目效果而使用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利刃。
『恭喜你，猜对了。』
那些液体听从“笑脸”的指挥，在顷刻间就包裹住了这里的地板。
『各位……好好看着吧！』
那些地板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椅子下面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波浪，让坐在椅子上的众人切身体会了一次晕船的感觉。
“……！”
混乱中似乎有谁骂了句脏话，但那不重要了。
很快地面就消停了下来，场景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啊……不用在意，只是单纯的泄愤。』
“笑脸”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刚刚……去找了寒时？”
『……是啊。』
它迟疑了一会，还是回答了蒔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让我隐瞒的事情……毕竟祂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复仇对象。』
也就是说，刚才“笑脸”所展示出来的力量其实是寒时的？
“……”
白亦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祂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协助寒岩完成这一次的不一样的结局。
『在得到了新的力量之后趁机发泄一下很正常吧？虽然说它们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
比起寒岩又目睹了一次好友的死亡，众人似乎更关心那些繁杂的设定——毕竟这玩意真的很难理解。
『一个两个的都在故意向她传递不应该被那时候的她所知道的情报……你们觉得祂们是为了什么？』
“如果寒岩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她会被直接抹杀吗？”
羽筱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以及漫画，甚至还因此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的提问得到了泽雾的附和，毕竟两人都属于有事没事看看奇幻小说的类型。
『那当然——不会啦。你们看，我这个刽子手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而她只是知道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抹杀呢？』
『更何况……她可是被神明给看上了的存在。』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免死金牌，不过它的有效期只持续到神明想要让她去死之前。』
“笑脸”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倒是像极了寒岩。
“……”
『你们觉得，一个人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那ta会怎么做呢？』
“嗯……如果好的话就顺其自然，坏的话就进行反抗？”
『差不多吧。不过如果是对于她来说……大概是对了一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寒岩她并非人类，至少不是寻常人类。
『她更看重的是朋友家人，同类同伴，这些存在在她心里的价值远远大于她本身。』
“你的意思是……”
『你们觉得，她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看重的人的结局，她会怎么做呢？』
它的语气很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简直就像是寒岩本人在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
“……寒岩？”
『……』
这个“笑脸”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天花板——那里吊着一个木制的木偶右手，手的主人似乎藏在了暗处。
“等等……难道有两个‘笑脸’？”
『猜——错——喽——』
年久失修的广播不知被谁启动了。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他们又一次从中听到了“笑脸”的声音。
“？？”
『……』
在他们眼前的“笑脸”依旧沉默不语，她只是默默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下面是一张白净的、没有缝合痕迹的寒岩的脸。
“……啊？”
“寒岩”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指向了天花板。
当他们的视线汇聚在那只木头做的手臂时，它在刹那间冒出了血和肉，而后连同自己的主人一起跌落到地面。
眼前这个也是长着和寒岩一样的脸……只是她的神色明显比那一个要好一些，起码不是在瞪着他们。
“你……”
『不对哦～应该是‘我们’。』
“笑脸”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中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寒岩”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这么多个寒岩？
『哎呀……我刚刚只是想偷偷溜去广播室给我亲爱的观众们一个惊喜的，谁知道你们这么聪明把‘我’认出来了。』
它似乎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
“……？”
『我们不止一个。』
『这听起来很像一句废话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暂时没有比它更贴切的了。』
“……”
白亦在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祂皱了皱眉，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
『除了我以外的每一个‘我’……其实都是已经死掉了的她哦？』
“你……”
蒔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被祂自己硬生生憋住了。
“你不会……是把她们的棺材板给掀开了吧？”
羽筱被震惊了，于是下意识地使用了尽量收敛了的措辞把自己的感想给说了出来。
『嗯……这个你们之后就知道了，不急。』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继续吧？时间来不及了。』
还没等人说完话，“笑脸”就消失不见了。
……
凭借自己的直觉，寒岩推算出了那四个人大概的落脚点，并且提前埋伏了过去。
“——”
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小废墟，附近没什么人也没什么野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那些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寒岩的跟前。
“今天的收获好丰富啊！”
“是啊，要是之后每天都能找到这么多就好了。”
“笨啊你，之后不赶紧去找人收养自己，就指望靠这些垃圾过日子吗？”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进了寒岩的耳朵，她稍微侧了侧身子，准备开始自己的工作。
“——”
厚实的长靴踩进了刚被雨水淹过的泥巴里，发出了“啪叽”的声音。
“什么人！”
听到声音后他们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连忙使用手电筒查看周围的环境。
【要没电了，手电筒。】
［你居然还有空留意他们的手电筒有没有电……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今天差点失去控制有些过于危险，寒岩想要使用自己手头上能找到的东西来对付这四个人。
【……最近这几天少用些吧。】
［这个倒是无所谓啦……］
寒岩在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寒时就在那里时不时说一句，可以说是各聊各的。
“——！”
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要沉闷一些，大概是踩到了已经干了大半的草地。
“……？！快跑！是工厂的人！”
四个人分别跑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寒岩准备先抓大的那个。
“……”
她追了上去，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领。
“救命！救命啊！有人……！”
“……”
一团半干半湿的泥巴被寒岩随手捞了起来，然后混杂着树枝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唔……！唔唔！”
这人被寒岩一路拖回了废墟，并且还被自己身上的衣服给绑在了柱子上。
【一个，还有三个。】
寒岩刚刚看见有两个人在跑进林子之后又汇合了，大概是不敢自己走。
“——！”
这个声音就像是他们的自由时间进去倒计时时的提示音，结结实实地敲在了他们的心头。
她伸手抓住树枝，一用力就把自己给甩了上去。
“……”
【那两个在一点钟方向的第十棵树下休息，还有一个……】
“——”
【……回去救人了？】
没有听错。
那个落单了的孩子确实是跑回去废墟救人了……胆子确实挺大。
既然如此，寒岩也只好把那边那两个一起带回去找他了。
“——！”
“啊——！”
这俩被寒岩一手一个提溜着回去了，正好遇上解开了衣服的另外两人。
〈你的运气不错。〉
【……】
寒岩没有理会那些人对自己的辱骂，把他们四个全打晕了之后找了个小推车给人推回去了。
“——”
她打开了工厂的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熟悉的惨叫声。
“抓到了？”
前辈正好在门口偷懒，看见寒岩推着四个人进来后就把情况给猜了个大概出来。
“嗯。”
“行了，把他们给我吧。”
全程冷着脸地交接完成后，寒岩一转头就看见了在旁边偷看的檀淞。
“……”
“啊……好巧啊，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檀淞发现这附近似乎没有除了寒岩以外的工作人员了，就悄悄走了过来。
“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
“这样啊……”
他沉默了，用力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
“那他们之后会被罚吗？”
“我不知道。”
寒岩属于那种心情好时有问必答的类型，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例外。
“……”
“淞，我是自己找到他们的。”
“……？”
“我是自己找到他们的，不关你的事。”
她这么说着，勉强扯出了一个嘴角稍微上扬的微笑。
“嗯……”
说到底檀淞提供的信息就是让寒岩确定了逃跑的人和人数，地点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根据那四个人的性格推测的。
【我来就好。】
可是有些事情它就是不能只靠自己来背负的啊……
“……”
“……”
这场对话最终以沉默收尾了。
檀淞被带去了做实验，寒岩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回到房间她忍不住跪倒在地，鲜血夹杂着黑色的液体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溢出。
“……！”
〈哎呀……看来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呢。〉
一个身影关上了房间的门，站在寒岩身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你的意识会随着循环的次数增加而逐渐被磨损……现在估计也只剩下一点了吧？〉
〈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使用自己的意识来承载那些负面情绪吗？它们可是能够很轻松就扳倒你的。〉
祂这么说着，话语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只要你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或是产生了过量的负面情绪，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拿走你身体的控制权。〉
“为什么……！”
鲜血止不住地涌出，似乎就快要把寒岩的身体给掏空了。
“咳……咳咳！”
她被呛到了。
〈为什么……？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因为你是容器啊。〉
“……”
【是啊……容器，我只是一个容器而已……我根本就……】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吞没了寒岩的意识，而她的头部也被寒时的哥哥用匕首捅穿了。
〈好好休息吧，我会帮你处理好工作的。〉
〈正好我也想试一下……〉
［等等……］
寒岩的身体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胡乱地擦掉了脸上的血污，露出了底下那双黄色的眼睛。
〈……〉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寒岩的意识陷入了沉睡，所以寒时暂时得到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哈……还真是好久没听你这么称呼我了。〉
［……］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你无法想象。〉
血液不断地从她身上无法再愈合的伤口中涌出，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
“阿蓝……”
阿蓝的身体与寒岩的血液互相排斥，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寒岩无法用自己的血来救阿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蓝在自己怀里失去温度。
“寒岩……姐姐……”
阿蓝被寒岩抱在了怀里，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我在。”
“你来……看我啦……”
她努力地从自己嘴里挤出些许音节，即使这么做的后果是让从自己嘴里溢出的鲜血变得更多。
“嗯……”
“我好冷……好冷啊……”
“我知道……”
寒岩想要用力地抱住她，却又担心自己会弄伤她。
核心深处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疼痛，她硬是咬咬牙忍住了。
“姐姐……我……”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我……好想再听听……你讲的那些故事啊……”
“……”
寒岩曾经将自己过去的经历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睡前故事，用来哄阿蓝睡觉。
而现在……真的到了该说晚安的时候了。
“姐姐……晚安。”
“嗯……晚安。”
“寒岩姐姐……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离开这里。”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阿蓝这么说着，抱住了寒岩。
“我会的……我会的。”
“姐姐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她的手还没能触碰到寒岩的脸，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感受着阿蓝身上逐渐流失的体温以及她刚刚的那些遭遇，寒岩忍不住颤抖着。
【活下去……】
又是这样的“愿望”。
让她活下去，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寒岩她并没有这样的概念……她不清楚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这样……应该不是吧。】
阿蓝的尸体很轻，因为她总是吃着最少的饭菜，挨着最狠的打；
阿蓝的尸体很重，沉甸甸地压在寒岩的理智上方，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
可是她还能怎么做呢？
把尸体埋葬，然后逼迫自己去理性，告诉自己不应该被这些事情给绊住。
告诉自己……他们也只是实验体而已。
“……”
寒岩必须要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那些被她用意识承受的负面情绪就会在瞬间淹没她。
〈作为一个容器……你的身体对于负面情绪的容纳上限还真是低的可怜啊。〉
【……】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使用自己的意识来承受那些多出来的负面情绪。
〈真是可怜呐。〉
她没有理会祂说的那些话，只是抱着阿蓝的尸体陷入了沉默。
“——”
一个孩子……不，应该说是那群逃跑了的家伙的同伙，她自认为小声地悄悄走了过来。
顺带一提，她也是导致阿蓝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
“你觉得怎么样啊？混蛋。”
因为寒岩的沉默，对方误认为她是悲伤过度了不想说话，于是毫不犹豫地出言嘲讽了她。
“……是你们做的？”
“不然呢？像你这样的家伙就应该尝尝这种滋味！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滋味！”
“……”
可是这样的“滋味”她早就已经品尝过不止一次……
在每一次的循环里，她都会亲眼目睹与自己亲近的人的死亡，一次又一次。
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你不是很厉害吗！他们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丢了些东西给你而已，你凭什么杀死他们！”
【阿蓝什么都没有做。】
阿蓝只是不幸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寒岩的突破口，她会被这么对待也只是因为她亲近了寒岩。
“……她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对啊，她错了，她错在接近了你这种家伙！你这个杀人犯！”
“……”
“你就是个怪物！明明知道自己被那么多人讨厌还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寒岩沉默了，她知道自己风评不好，也知道对方无法通过正常方式沟通。
因此她准备动手了——寒岩动作轻柔地放下了阿蓝的遗体，然后神色平静地靠近了那个人。
“……”
“你……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垃圾。”
内心抑制着的负面情绪即将喷涌而出，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救命！救命啊！她……她要杀了我！她要把我也杀掉了！”
“……寒岩！”
明明寒岩还没有动手，她甚至只是向前了几步，檀淞就冲了过来挡在了她们之间。
【淞……】
“……你怎么在这里。”
她努力压制住了那些情绪，看着突然跑过来的檀淞。
“我刚刚路过……然后就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檀淞哥哥救命啊……她刚刚想要杀了我！”
“……寒岩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对你动手的。”
檀淞难得说了句寒岩的好话。
【淞相信我了。】
一句话就让寒岩的火气消了大半，只要这么继续说下去，寒岩没准就心情好了。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檀淞哥哥骗人！我亲眼看见她杀了■■的！”
阿蓝真正的名字被一阵诡异的电流声给盖住了，根本听不出来是哪两个字。
“……？你说什么？”
“你看啊！她的尸体还在那里呢！”
循着对方用手指着的方向，檀淞看到了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阿蓝的尸体。
“寒岩……这是怎么回事？”
“……淞觉得呢？”
寒岩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反问了檀淞，她要根据檀淞的回答来决定自己的回答。
“我当然是觉得不可能啊……这孩子应该是很亲近你的吧？而且你这几年也没有再失控了，我当然不会觉得是你杀的啊。”
“檀淞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失控不失控的……杀人难道需要这样的理由吗？”
这么说着，这孩子居然哭出了声。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管……！我才不管她有没有失控！难道他们的死是可以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来一笔揭过的吗？！”
“……”
“而且她那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失控了啊！她就是故意的！”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陆续有人走过来查看情况了。
“怎么回事？”
这一位是寒岩的同事，也算是寒岩的前辈。
他非常清楚寒岩现在的身份，也知道这几天逃跑了的那几个小家伙玩的小把戏。
【来得正好。】
“……！”
檀淞和那孩子都很清楚，眼前这人对他们两个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存在——即使寒岩在这里。
“别让我问第三次，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实验体出逃，例行询问。”
寒岩的语气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朝着檀淞的方向摊了摊手。
“行吧，别耽误太久。”
那个前辈离开之后，连带着其他几个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离开了。
“寒岩……”
“淞有见过那几个逃跑的家伙吗？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尽管还是板着张脸，但是实际上寒岩的语气已经放轻了不少了。
很显然，檀淞刚刚对她的信任让她的心情愉快了许多。
只是这里的气氛依旧不是很好。
“我……”
“我知道淞不能说。”
【只是装装样子。】
檀淞察觉到寒岩的视线越过自己后，下意识地护住了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
“……疯子！混蛋！”
“好了别说了……！你要是还想活着就不要乱说话了……寒岩也会不高兴的。”
“……”
［这种情况下还真是完全说不出没关系这三个字啊……］
寒时随意吐槽了几句，见寒岩没有回应自己，就又闭嘴了。
“寒岩，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抓那几个孩子了？”
“嗯，这是工作。”
“在她手下办事还真是辛苦啊……”
“如果淞可以对我说点什么，我也许就不会觉得那么辛苦了。”
寒岩在明示檀淞透露点情报给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这句话还能有别的意思。
“不行！”
那孩子在听到之后立刻抓住了檀淞，给人抓得差点摔下去。
“他们……是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思索了一阵后，檀淞回答了一个较为模糊的答案。
“谢谢你，淞。”
【这样就够了。】
哪怕只有一点情报都能让寒岩方便许多，她在人员名单上迅速锁定了四个人，向檀淞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了。
檀淞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最好不要多说什么。
他那嘴多说一句话都是在让寒岩遭罪，各种意义上的。
……
看着这一段掺杂了许多个人情绪的评价且信息量依旧爆棚的回忆，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
蒔烛用力地捏着手上的剧本，也许是因为太用力了，以至于让剧本开始变形。
“祂未免太了解这些事了……”
祂嘟囔着，这句话并没有被“笑脸”以外的人听到。
正如祂所说，寒时的哥哥未免有些过于了解这些事情了，而且还一直在暗示寒岩让她询问自己……
哪怕是一直跟着寒岩进行循环的寒时也不见得有祂这么了解关于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么了解关于创世神的事情。
一个未曾被剧本记录的存在，祂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蒔烛很期待，但是祂也希望对方能够就此止步。
因为现在的发展已经开始逐渐脱离蒔烛的掌控了，甚至还诞生出了“笑脸”这种异常的存在。
“……”
而且……为什么祂们会反复和寒岩强调这是最后一次？这完全没有必要……
“也就是说……这时候寒岩的身体是一直承受着祂们两个的？”
桦这么说着，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满。
“准确来说是意识，寒岩是一直用着自己的意识来承受着多出来的那些负面情绪的，包括祂们。”
“……？那不是很容易出事吗？万一祂们哪天想要把寒岩夺舍了，直接把她的意识处理掉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对。”
蒔烛似乎已经明白祂们两个……不对，应该说是已经明白了寒时的哥哥的目的了。
至于寒时……目前还不清楚祂是不是已经和祂的哥哥联系上了，毕竟只要祂们想就可以不让任何人发现。
又过了好一会，没有人提问也没有人说话，回忆也没有继续。
在他们感到疑惑的时候，一个身影再次悄然出现了。
『哎呀……看来我是来迟了？』
“笑脸”站在荧幕前，随意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刀刃。
“你……”
『刚刚去处理了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你们聊到哪了？』
它将那一片刀刃甩到空中，然后又伸手接住了，众人十分清晰地听到了血与肉被撕裂的声音。
“……你没事吧？”
『请对我抱有一些必要的信心，我亲爱的观众们。』
黑色的液体从它的指缝中渗出，重重地滴落到了地板上。
“……”
蒔烛沉默着，祂并不觉得普通的刀刃能够伤到“笑脸”，也不觉得“笑脸”仅仅会为了节目效果而使用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利刃。
『恭喜你，猜对了。』
那些液体听从“笑脸”的指挥，在顷刻间就包裹住了这里的地板。
『各位……好好看着吧！』
那些地板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椅子下面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波浪，让坐在椅子上的众人切身体会了一次晕船的感觉。
“……！”
混乱中似乎有谁骂了句脏话，但那不重要了。
很快地面就消停了下来，场景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啊……不用在意，只是单纯的泄愤。』
“笑脸”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刚刚……去找了寒时？”
『……是啊。』
它迟疑了一会，还是回答了蒔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让我隐瞒的事情……毕竟祂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复仇对象。』
也就是说，刚才“笑脸”所展示出来的力量其实是寒时的？
“……”
白亦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祂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协助寒岩完成这一次的不一样的结局。
『在得到了新的力量之后趁机发泄一下很正常吧？虽然说它们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
比起寒岩又目睹了一次好友的死亡，众人似乎更关心那些繁杂的设定——毕竟这玩意真的很难理解。
『一个两个的都在故意向她传递不应该被那时候的她所知道的情报……你们觉得祂们是为了什么？』
“如果寒岩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她会被直接抹杀吗？”
羽筱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以及漫画，甚至还因此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的提问得到了泽雾的附和，毕竟两人都属于有事没事看看奇幻小说的类型。
『那当然——不会啦。你们看，我这个刽子手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而她只是知道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抹杀呢？』
『更何况……她可是被神明给看上了的存在。』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免死金牌，不过它的有效期只持续到神明想要让她去死之前。』
“笑脸”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倒是像极了寒岩。
“……”
『你们觉得，一个人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那ta会怎么做呢？』
“嗯……如果好的话就顺其自然，坏的话就进行反抗？”
『差不多吧。不过如果是对于她来说……大概是对了一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寒岩她并非人类，至少不是寻常人类。
『她更看重的是朋友家人，同类同伴，这些存在在她心里的价值远远大于她本身。』
“你的意思是……”
『你们觉得，她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看重的人的结局，她会怎么做呢？』
它的语气很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简直就像是寒岩本人在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
“……寒岩？”
『……』
这个“笑脸”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天花板——那里吊着一个木制的木偶右手，手的主人似乎藏在了暗处。
“等等……难道有两个‘笑脸’？”
『猜——错——喽——』
年久失修的广播不知被谁启动了。伴随着嘈杂的电流声，他们又一次从中听到了“笑脸”的声音。
“？？”
『……』
在他们眼前的“笑脸”依旧沉默不语，她只是默默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下面是一张白净的、没有缝合痕迹的寒岩的脸。
“……啊？”
“寒岩”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指向了天花板。
当他们的视线汇聚在那只木头做的手臂时，它在刹那间冒出了血和肉，而后连同自己的主人一起跌落到地面。
眼前这个也是长着和寒岩一样的脸……只是她的神色明显比那一个要好一些，起码不是在瞪着他们。
“你……”
『不对哦～应该是‘我们’。』
“笑脸”突然出现在了他们中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个“寒岩”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这么多个寒岩？
『哎呀……我刚刚只是想偷偷溜去广播室给我亲爱的观众们一个惊喜的，谁知道你们这么聪明把‘我’认出来了。』
它似乎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
“……？”
『我们不止一个。』
『这听起来很像一句废话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暂时没有比它更贴切的了。』
“……”
白亦在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祂皱了皱眉，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
『除了我以外的每一个‘我’……其实都是已经死掉了的她哦？』
“你……”
蒔烛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被祂自己硬生生憋住了。
“你不会……是把她们的棺材板给掀开了吧？”
羽筱被震惊了，于是下意识地使用了尽量收敛了的措辞把自己的感想给说了出来。
『嗯……这个你们之后就知道了，不急。』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继续吧？时间来不及了。』
还没等人说完话，“笑脸”就消失不见了。
……
凭借自己的直觉，寒岩推算出了那四个人大概的落脚点，并且提前埋伏了过去。
“——”
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小废墟，附近没什么人也没什么野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那些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寒岩的跟前。
“今天的收获好丰富啊！”
“是啊，要是之后每天都能找到这么多就好了。”
“笨啊你，之后不赶紧去找人收养自己，就指望靠这些垃圾过日子吗？”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进了寒岩的耳朵，她稍微侧了侧身子，准备开始自己的工作。
“——”
厚实的长靴踩进了刚被雨水淹过的泥巴里，发出了“啪叽”的声音。
“什么人！”
听到声音后他们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连忙使用手电筒查看周围的环境。
【要没电了，手电筒。】
［你居然还有空留意他们的手电筒有没有电……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今天差点失去控制有些过于危险，寒岩想要使用自己手头上能找到的东西来对付这四个人。
【……最近这几天少用些吧。】
［这个倒是无所谓啦……］
寒岩在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寒时就在那里时不时说一句，可以说是各聊各的。
“——！”
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要沉闷一些，大概是踩到了已经干了大半的草地。
“……？！快跑！是工厂的人！”
四个人分别跑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寒岩准备先抓大的那个。
“……”
她追了上去，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衣领。
“救命！救命啊！有人……！”
“……”
一团半干半湿的泥巴被寒岩随手捞了起来，然后混杂着树枝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唔……！唔唔！”
这人被寒岩一路拖回了废墟，并且还被自己身上的衣服给绑在了柱子上。
【一个，还有三个。】
寒岩刚刚看见有两个人在跑进林子之后又汇合了，大概是不敢自己走。
“——！”
这个声音就像是他们的自由时间进去倒计时时的提示音，结结实实地敲在了他们的心头。
她伸手抓住树枝，一用力就把自己给甩了上去。
“……”
【那两个在一点钟方向的第十棵树下休息，还有一个……】
“——”
【……回去救人了？】
没有听错。
那个落单了的孩子确实是跑回去废墟救人了……胆子确实挺大。
既然如此，寒岩也只好把那边那两个一起带回去找他了。
“——！”
“啊——！”
这俩被寒岩一手一个提溜着回去了，正好遇上解开了衣服的另外两人。
〈你的运气不错。〉
【……】
寒岩没有理会那些人对自己的辱骂，把他们四个全打晕了之后找了个小推车给人推回去了。
“——”
她打开了工厂的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熟悉的惨叫声。
“抓到了？”
前辈正好在门口偷懒，看见寒岩推着四个人进来后就把情况给猜了个大概出来。
“嗯。”
“行了，把他们给我吧。”
全程冷着脸地交接完成后，寒岩一转头就看见了在旁边偷看的檀淞。
“……”
“啊……好巧啊，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檀淞发现这附近似乎没有除了寒岩以外的工作人员了，就悄悄走了过来。
“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
“这样啊……”
他沉默了，用力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
“那他们之后会被罚吗？”
“我不知道。”
寒岩属于那种心情好时有问必答的类型，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例外。
“……”
“淞，我是自己找到他们的。”
“……？”
“我是自己找到他们的，不关你的事。”
她这么说着，勉强扯出了一个嘴角稍微上扬的微笑。
“嗯……”
说到底檀淞提供的信息就是让寒岩确定了逃跑的人和人数，地点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根据那四个人的性格推测的。
【我来就好。】
可是有些事情它就是不能只靠自己来背负的啊……
“……”
“……”
这场对话最终以沉默收尾了。
檀淞被带去了做实验，寒岩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回到房间她忍不住跪倒在地，鲜血夹杂着黑色的液体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溢出。
“……！”
〈哎呀……看来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呢。〉
一个身影关上了房间的门，站在寒岩身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你的意识会随着循环的次数增加而逐渐被磨损……现在估计也只剩下一点了吧？〉
〈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使用自己的意识来承载那些负面情绪吗？它们可是能够很轻松就扳倒你的。〉
祂这么说着，话语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只要你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或是产生了过量的负面情绪，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拿走你身体的控制权。〉
“为什么……！”
鲜血止不住地涌出，似乎就快要把寒岩的身体给掏空了。
“咳……咳咳！”
她被呛到了。
〈为什么……？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因为你是容器啊。〉
“……”
【是啊……容器，我只是一个容器而已……我根本就……】
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吞没了寒岩的意识，而她的头部也被寒时的哥哥用匕首捅穿了。
〈好好休息吧，我会帮你处理好工作的。〉
〈正好我也想试一下……〉
［等等……］
寒岩的身体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胡乱地擦掉了脸上的血污，露出了底下那双黄色的眼睛。
〈……〉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寒岩的意识陷入了沉睡，所以寒时暂时得到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哈……还真是好久没听你这么称呼我了。〉
［……］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你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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