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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倌有毒(19)

    一简陋山洞中。

    洞外狂风大作,洞内烛火摇曳。简陋稻草搭成的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是隋夜。

    此时状况却不太好,露出的洁白内衫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角开裂。似乎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挣扎着。额头青筋毕露,颗颗汗珠,冷汗浸透白衫。

    叶无幽提着药材食物回来,眼见这一幕,赶紧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制止他这种不要命的行为。由于挣扎,先前包扎的伤口已经开裂,血迹渗在雪白的棉布上,刺眼极了。

    “醒醒,醒醒……”

    隋夜被梦魇缠身,仿佛又重新回到小时候。那时他顽劣调皮,总是惹得母亲跳脚,只是在威严的父亲面前才有所收敛。幸福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片哀嚎,混乱之际受伤的仆人将他匆忙抱起,昔日美好的一切瞬间破碎。

    桎梏在小小的身躯里,什么都做不了,痛苦而又迷茫。此时一阵温柔的呼唤传来,仿若落水时的稻草,他奋力挣扎,挣扎着,想看看那个人。

    隋夜醒来时就看到了叶无幽,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抱紧她。

    叶无幽难得没有怼,顺着他,任由他抱着。可见他吃吃不撒手,怕他失血而亡,将他轻柔地推开。

    此时的隋夜好似魔怔了,又转而拉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还使劲眨巴眨巴眼。

    叶无幽有些好笑,“别眨了,就是我。你已经昏了三天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确信自己没在做梦,想着自己刚刚的举动,心下尴尬不已。手习惯性准备往脸上一搭,胡言乱语,“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啊,不惜和你师兄为敌,也要救我。”

    手却在接触到脸的那一刻,大惊失色,指着整理东西的叶无幽,“你……你……我的面具。”

    “这呢。”叶无幽淡定地从旁拿出一副银色面具,好整以暇望向他。

    小样,还跟她戴面具,露馅了吧。

    眼见马甲掉了,隋夜心脏猛地一个收缩,仿佛一双大手提着,落不着底。一会过去,又惊觉不对,她也太平静了。

    “你怎么这么平静。”

    “我应该很震惊吗?”叶无幽说着就拿着一托黑黢黢的东西走进,上前就要解衣服。

    又搞得隋夜一个激灵,大呼出声,“你干什么?”

    “你伤口裂开,需要重新上药。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以往清冷的姑娘这一刻彻底暴露出来潜藏已久的恶趣味,第一次让隋夜哑口无言,面带羞色。

    叶无幽一边上药,一边给隋夜解释道:“发现不对后,我曾修书一封给桑怀,让他悄悄将宣玉的行迹报给我。加之上次揭你面具你如此紧张,不由得我不多想。”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和宣玉长得一模一样而不诧异了。

    还在他胡想之时,背上传来的触感拉回他的思绪。看着冷漠,下手却温柔至极。一点一点揭开血肉模糊的布条,用湿布逝去血污,再将膏药涂上。身下人有些颤抖,“弄疼你了吗,我再轻些。”

    隋夜的身上不仅有着新添的伤口,还有早已结痂的陈年创伤,密密麻麻,遍布整个脊背,生生破坏了原本的美好,显得可憎恐怖。

    倒不是觉得痛,这点儿痛根本不值一提。比痛难以忍受的是痒。肌肤相触,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战栗。隋夜从来不知道原来比刀剑更为可怖的原是女人的手指。

    短暂的上药时间却好像度日如年,隋夜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指下即将溃顶,快要吟出声之时,终于结束了这折磨人的上药。

    等激荡过去,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好奇什么,你对我隐藏真实身份,还是设计使邵逐和安寅平内斗。”

    果然都知道啊,真聪明,隋夜也不在意,倒是无所谓地笑笑,“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他这一刻是真的,想把一切告诉她。

    “老话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若是知道的太多,不会被灭口吧。”边说还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无幽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隋夜很受用地笑,“不会,对你,不会。”

    “那你讲吧,我还挺想听故事。”对待任务对象,她向来有求必应。

    “……”

    “我本姓祁,祁宣玉。”

    十五年前被灭满门的神风山庄祁家?

    隋夜看着她略有惊讶的表情,“没错,就是那个祁家,神风山庄祁家。”

    接着在隋夜看似平静无波的讲述下,十五年前血淋淋的暴露真相扑面而来。

    十五年前,神风山庄还是一个避世世家,说是避世,也不过是掩饰倾颓的借口。宣玉的父亲祁夜继任家主,以振兴神风山庄为己任。祁夜颇有武学造诣,独七阳诀,一时之间神风山庄隐隐有重拾当年风光之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神风山庄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没有哪个门派想看到神风山庄崛起,更是对于祁夜所创七阳诀忌惮不已。

    安寅平早年漂泊四处拜师学武,机缘巧合和祁夜相识。二人都是武痴,相引为知己。祁夜更是破例将他列为神风山庄客卿,与他专研武学大道。可安寅平狼子野心,随着祁夜武功日益精进,声名日盛,打起了七阳诀的心思。

    可祁夜却称七阳诀威力过于霸道和他所修内功心法相互抵触,不肯相教。渐渐地,嫉妒和不满一点点积满了安寅平的心口,也让他逐渐偏离了习武的初心,武学造诣停滞不前。

    祁夜看出他内心不纯,心中忧虑过重,提点于他。终于,安寅平内心的嫉恨一发不可收拾。

    何其不公,你祁夜不仅有个好家世,还是一个武学奇才,年纪轻轻便创立七阳诀。可他,四处漂泊到处求学,已经那么努力,可仍旧不能有所突破。你祁夜说得好听,什么兄弟,什么为你好,不就是害怕他学得一丁半点儿,超越你,动摇你的天才地位。

    后来安寅平暗中联合其他觊觎七阳诀的小门小派,利用祁夜的信任,将神风山庄上下灭了口。

    幸好危急之际,宣玉被仆人抄暗道带走,仆人也有心无力,为了掩人耳目将他丢弃在了寻欢阁。

    摇曳将灭的烛火下,隋夜就那样甚至带有自嘲一般地将这段悲惨的往事口述于人,像是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般。

    叶无幽久久需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同情?好像都不需要。

    难以揣测他当时的心情,对安寅平的仇恨,无法挽回的无助,或者是对自己父亲的怨恨,恨他的引狼入室。

    后来的事,隋夜便没有再讲。但她大概想见得到,其中的艰苦。一个孩子失去双亲庇佑,沦落污浊之地,机缘巧合被魔教收养,通过残酷的争斗取代老教主。

    隋夜感受到此刻的她格外静默,那种静,和她之前拒人千里的静不同。

    于是像是事不关己样地发问:“所以,你还会阻止我吗?”

    其实不管她在意与否,他的复仇都不会有所改变。安寅平灭他祁氏一门,他便戮他亲子,让他残存血脉和他自相残杀。谁让邵逐是那个人的孩子。

    邵逐是她师兄,她想阻拦,也是情理之中。终归,他是不会对她出手的。

    阻止?我阻止你干什么。

    “不会,你做你想做的事。不伤及戊虚宗,我不会插手。”

    话落,隋夜望向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是了,我想起来,你对你这个师兄向来是不喜的……”

    眼底盛满的是无尽的温柔和暖意。第一次有人是和他隋夜在一起的。哪怕是那个人都因为该死的懦弱做不到。

    “你更喜欢我。”隋夜心里悄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