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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子女

    每一年的同文书院年度大比举办,对于整个生活在书院村的百姓们来说,都可以算作是一场盛宴级、不可错过的活动。

    早在前几天的时候,虽时逢细雨不断,可书院街上却早已四处张灯结彩,当地的官员早已派人扫街净道,黄土垫道,村中许多生活在附近的商贩,也早早的打出了优惠促销的招牌,用热情的笑脸,迎接每一位来参加此次大比观礼的来宾。

    而在此时此刻,书院村各处街道之中,一个个与年度大比相关的节目,也已经陆续开始上演。

    有一些店家为了吸引顾客来店,想出了各种富含趣味的小活动,而吉祥坊中的女子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走上街头,依照各家早已划定好的场地,聚拢起来表演各自准备好的节目,为大比添彩。

    但最热闹的仍属书院内部。

    一架架华贵富丽的马车如潮水不断涌向书院的山门前,门口负责招待的是书院里那位司业大人,每当有大人物前来,便乌泱泱领着一帮跟班,远远走出来迎接:“刘大人驾临,我同文书院上下蓬荜生辉……”

    “哈哈哈……王司业客气。”

    吹吹打打锣鼓声里,双方气氛和乐融融,拉着手寒暄的朝门内走去。

    之后,自有长相姣好的学子负责前面引路,带领这些前来观礼的客人,进入大比现场。

    但相比于山门前的热闹,此刻是书院后山空地场上,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需要参与经史子集科目的学子,此时正手握抽取的号牌,在一双双严肃的目光中,按次序依次来到空地上摆放着的一张张号桌前就坐。

    这场考试没有监考,可却又处处充满了监考。

    因为接下来,这些参与考试的学子,需要在这片毫无遮挡的空地上,顶着周围那一双双注视的目光,和不时传来的议论声里,完成对明年所受待遇的考核。

    “简直……有辱斯文啊……”

    看到远处人群中闪过的范旭身影,孟杰羞臊的低下了头。

    作为书院里待了三年的老油条,他当然十分清楚在这样‘暴露’的环境中,学子们最容易面对的问题,其实是来自自己这一关。

    毕竟要顶着那么多指指点点的议论,心无旁骛的完成考试,这对许多第一次接触的学子来说,都无疑算作一份考验,更容易因此而发挥失常。

    可没办法,所有年度大比的事项,全部都是由山长黄九州一人所定,若书院里真有谁不愿接受,那书院方面也从不勉强对方参加,只是排位座次,自然要落到最后的丙丁之流。

    “这种考试之法,倒是难得新颖。只可惜逸儿已经有了子玉为师。否则,朕倒是想送他来此历练历练,也好去一去他身上沾染的那些骄浮气……”

    人群之中,微服到此的景帝似乎也在跟身边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交流着什么。

    但见此人身上穿着件朱红色宽大长袍,露出的一双胖乎乎的手掌之上,加起来竟戴有五六枚戒指,就连头上帽子镶嵌的那块青石,也在阳光下熠熠夺目,璀璨耀眼,一看便知是块价值连城之物。

    “都还只是小孩子,年少无知,难免有些淘气……”

    中年男人抱着圆圆的肚子,笑眯眯的宽慰景帝,并以身示范,拿出自家女儿做例:“就好比我家那小宝有财,身为女子,不但对女红针线一窍不通,还偏偏喜欢整日舞蹈弄棒,动不动就从街上哪里拉来一位棍棒教头回家里来,充作师父……真是让微臣这个当爹的,操碎了心啊。”

    此人正是丁香之父,如今的尚书省门下尚书令,丁仲元。

    “哈哈哈……”

    听到丁仲元提说他家那个宝贝女儿,景帝顿时乐了。

    毕竟要说起丁香在神都里的凶名,那可是就连‘逸公子’听后,都要为之而变色的主儿,一个女子家‘跋扈’到这种地步,的确是够让人头疼的。

    不过只顾着乐的景帝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之所以丁香如今跋扈之名愈盛,这其中也跟他先前赐封号又赐火铳,脱不开干系。

    “对了,有段时日没见她进宫来拜见朕,这丫头是又偷偷跑去哪里玩了?”

    “嗯……”

    丁仲元胖乎乎的圆脸上显出愁苦之色,活像一个被儿女抛弃的孤寡老人:“还是跟祁王家的那位嫡长女,说是此间时分最适宜去龙门避热消暑,便匆匆忙忙带上玉儿跑了,临走还特意留下话,说是不准微臣跟着。

    圣人,微臣这心里苦啊。

    您说微臣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还总是这么喜欢在外面乱跑,还总不让微臣跟着,您说这要是万一……”

    “……”

    看着眼前这位身为当朝六部之主的丁仲元,只要一谈起女儿便化身小脚老太太的絮叨模样,景帝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也难怪,因为在外人眼中,这位尚书令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心思不外露的模样。

    “行了,既然你不愿意她到处乱跑,那干脆朕下一道旨意,为她定下一门亲事,要她以后相夫教子,如何?”

    “万万不可。”

    景帝的提议刚一说出口,就见丁仲元忙连声谢绝:“圣人,微臣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您要是把随便一道旨意把她嫁出去了,她还不恨死微臣?

    到那时,微臣这心,可就真的碎了……”

    “……”

    景帝很想说一句‘活该’,但考虑到这是自己倚重的大臣,只好将要说出口的话强行压下去,挤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丁仲元的肩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或许在寻常百姓眼中,景帝是那个能文能武,无所不能的至高皇帝,可当夜半无人时分,景帝又何尝不会因琐事而感到愁苦。

    对于自家儿子的性格问题,景帝心中早已有所洞察,当初之所以选择宋濂为他的太傅,也是考虑到对方的性格偏中正大气,期望能借此来改善自家儿子乖张的毛病。

    可现而今看来,似乎更加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