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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有房、有地、有女仆

    夜色如墨,烈火熊熊。

    高高的坟茔敞开着,空空荡荡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棺材上已经绑了降绳但并未下葬,围在篝火前披麻戴孝的人们亦没有半点悲伤,既没有哭丧的撕心裂肺,亦没有对逝去亲人的窃窃呢喃,有的只是柴火燃烧时一声又一声的“噼啪”作响。

    谢灵均呆滞的坐在棺材板上看着眼前道士,之所以说他是道士乃是这货一身法衣,正单手举桃木剑做金鸡独立状,像是跳大神跳到了某个节点被自己爬出棺材所打断……

    “咔嚓”

    “诈…诈…诈尸拉!谢…谢家少爷诈尸拉!”

    随着木材被大火烧的碎裂,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继而发出惊声尖叫。

    这声凄惨的尖叫也使得人群如潮水般向外退了几米,一个半大的小子不知被谁推搡着摔了个跟头,继而迅速的手脚并用着向后爬去。

    短暂的骚乱并为影响到谢灵均,此时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本我,自我,超我,谁才是我……

    或许佛洛依德不会相信,关于“精神的三部分”谢灵均给了以特别的答案:“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还好,老子赢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用尽自身所有力气的在大喊,就在刚刚他经历了一场战斗,一场不属于肉体无法用语言所描述的战斗。

    那是灵魂与求生意志之间的较量,而他最终赢得了胜利。

    “妖!大……妖……”

    谢灵均的叫喊成功的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人潮再次退去,把满头杂毛的道士留了下来,这货嘴巴抽抽着大叫,谢灵均甚至担心他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道士话说的不利索但脚下却一点不慢,如同脱兔般转瞬间便冲入人群,继而一溜烟的跑掉,显然“功德钱”他也不打算要了。

    四周围观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嚷嚷:“我就说吧!好的谢家少爷怎生能突然的昏死过去,一看便是被妖孽上身了啊!”

    “会不会是谢家少爷本就是个妖孽?!”

    “可不敢胡吣,老夫人在世时菩萨般的心肠,谢老爷更是东都城中的大官,怎生就能诞下一个妖孽嘞?!”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众人窃窃私语,谢灵均却扭头看向了火堆。

    火焰又是火焰,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让他猛地回过神来,继而低头看向自己最宝贵的双手,作为一个医生,这双手对他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

    还好!

    双手并无大碍,只是这双手却苍白中略显青色,平举后还在微微颤抖,哦,对了这不是自己的手,谢灵均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任何一个人突然被另一个人的记忆所包围都会发蒙,脑袋中俩个完全不同的记忆在不断碰撞、交叠、杂糅,就像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差点把自己撕碎,如果自己不是医生,有着一定的专业知识,恐怕早就变成了精神病人。

    自己没死,而是穿越到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华朝纨绔身上,继而被他脑袋中的记忆所袭击,袭击或许是他生而为人的求生本能,但这幅身体的主人显然并未成功……

    一觉醒来变成了另一个人,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但对于谢灵均来说却非最坏的结果,他不想死,就算冲进火场去救人,他也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

    再次将目光放在双手上,嗯,这小子……有点惨,母亲早早去世,身为谢家长房的父亲谢善安却金榜题名留在了东都城中做官。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去年家中突遭大变,父亲离奇死于东都城,这一噩耗对于谢家长房来说却是一场灾难,顶梁柱倒下了。

    二房的二叔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是送来了一对绝色侍妾,说是要给长房开枝散叶用,守孝其间能做这种事?

    连“刚来”的谢灵均都知道其中的不妥,可这小子却是抵不住诱惑。

    在春宵一刻之夜,身体太虚刚见春色还没来得及做啥,便在极度的中亢奋中“嘎了”,自己大概也是在那时候从他身体中醒来的吧……

    “猝死,居然在关键时刻猝死了?这大兄弟也是人才啊!”

    “少……少爷?您……活过来了?!”

    就在谢灵均努力回想谢家少爷死前的画面时,清脆的叫声便将他唤了回来谢灵均忍不住开口道:“废话,本少爷一直活着呢!小……小奴?”

    抬眼望去,瞧见脸上满是惊恐的微胖少女后谢灵均便下意识的开口。

    “是!是小奴!少爷您没事?”在短暂的疑惑后少女便立刻兴奋起来,显然她开心极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跑掉。

    这是谢家的丫鬟,就算谢家遭遇这般的变故也未曾离开,不过被少女的小胖手抓着谢灵均居然有种尴尬,只能抽回手道:“我以无事,回家吧!”

    从外科医生变成医药代表,再到现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身份转换对于已经被社会毒打过无数次的谢灵均来说算不得什么。

    无非就是再换一种活法而已,再差还能比以前差?!

    那个女人欠下了巨额债务,将整个家的命运推入了地狱,否则他也不会放弃医生那么好的职业,去做自己曾经最瞧不上的工作,没办法来钱快啊!

    在死前的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很轻松,如释重负的想要放声大笑。

    回想起这小子之前做的事……还别说,当个纨绔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自己当那么多年的“接盘侠”要强的多。

    强撑起身体的谢灵均一阵眩晕,那种从胃里反馈上来的饥饿感正疯狂的提醒自己该进食了。

    谢灵均脚下微微踉跄,小奴懂事的用肩膀扶起他道:“少爷,咱们出来的匆忙没有步撵,小奴扶您回去吧!”

    谢灵均笑了笑,最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看着少女强撑起身体的局促模样,谢灵均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只是饿了些,寻个庄户来扶我便好。”

    “那可不行!”

    小奴不由得提高嗓门道:“少爷好不容易活过来,我若是照顾不周便又剩下我一人了……呜呜,少爷,你不要丢下小奴好不好,这几日小奴怕极了!夫人走的早,再是老爷,现在连少爷……呜呜呜!小奴一定会做的更好,小奴不是灾星……”

    话是好话,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看着雨打芭蕉的少女,谢灵均下意识的安慰道:“不怕,不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对,我从来也没走啊!这说明你把我照顾的很好,老天看在眼里呢!”

    小奴微微一愣,少爷这是怎么了,以前总是呵斥自己,现在却突然说出这般暖烘烘的话来,不过她很高兴,原本就不强壮的她又在胳膊上使了三分力气。

    “吓,就说那丫头是个灾星,夫人,老爷全被她给克死了,没想到这长房少爷命大!”

    “回魂了又怎样,保不齐下次就被带走了!”

    一起的庄户见小奴没事,便也围了过来说些好话,最少在他们瞧见谢灵均被篝火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后,便胆大了起来。

    不过有些妇人却在边上嚼起了舌根,谢灵均甚至不用想都知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于玄而又玄的东西某些人最是兴奋的。

    感受到少女惶恐的传来颤抖,谢灵均不由恶从胆边生,转头冲着那群人厉声道:“真当主家没人了?!本少爷还没死,我的婢子也是你们能嚼的?这般胡吣定是闲的很,佃租夏秋两收时加到三成!”

    便宜老爹为了谢家在乡邻之中的名声,佃租一向是极少,就算加到三成也并不多,但已经习惯这种优待的庄户们却哪里受得,顿时叫嚷开来,也顺手将自家的倒霉婆娘给拽到了身后。

    “三成?!还让不让人活了!谢家少爷您可不能这样逼我们啊!”

    “主家少爷开恩,我等也是为了您谢家好,可不敢这般加租嘞!”年纪大的站了出来,换上一副笑脸的向谢灵均求情。

    “为了谢家好便不该诋毁我的婢子,老爷在世时本就优待乡党,却不曾想你们居然说出这般令人寒心的话来,若我真的死了,这家还不知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人嘛!总是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是?三成就三成!”

    随着谢灵均的话,那群原本还幸灾乐祸的人立刻比号丧还卖力,各种喊冤叫屈装起可怜,谢灵均知晓这些人到也不是真的坏,只不过是瞧见主人家过的不好特别的有兴致……

    管事的福伯瞧见谢灵均认真的模样小心的在边上道:“少爷,一下加到三成租子实是多了些,老爷在时便发过话,不好得罪乡邻。”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我谢家这些年对乡党也算不薄,如今出了事瞧瞧他们的模样,再不施些手段还了得?!两成的租子还不满足,那就加到三成,不想租了便走,我可知晓别家的租子都是四五成的!”

    福伯是谢家的老管事,在谢灵均的记忆中记事时他就已经在谢家鞍前马后了。

    眼瞧少爷发怒,福伯便也不再劝阻,少爷说的并没错,谢家有功名在身,那便是高人不知多少等,就算老爷故去,却也还是成郡谢氏的嫡脉,乃妥妥的门阀世家。

    不过回想起来,以前就算少爷再混账也从没想过欺压庄户,这是老爷在世时留下的规矩,现如今这般动怒,想必也是为了自家门面。

    清了清嗓子,福伯拦住那群上来求情的老农道:“这是长房少爷发的话,还敢继续呱噪?再纠缠不清便将佃租涨到五成!快些带着家中婆娘回去吧!嚼舌根嚼出来的祸事,就该一顿好打!”

    随着福伯的话,那些本还不以为意的妇人们瞬间变了脸色,来不及求饶便被自家男人薅起头发给拖走……

    唯有被小奴搀扶的谢灵均咧嘴微笑道:“看来当一个纨绔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嘛!”

    “少爷您说啥?”

    “没啥,我说快些回家本少爷肚子饿了!”

    无论记忆如何混乱,谢灵均的脑袋里始终有一个概念存在,那就是门阀世家,自己身在南阳谢家,乃是门阀之家的嫡出支脉,身份高贵无比,不是这些土地上的佃农所能对抗的。

    谢灵均一边将脑袋中的记忆进行梳理,一边在小奴的搀扶下向家而去。

    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一座规模不小的院子,溪水环绕,粉墙朱户,门口还有俩个如意模样的方形门当,代表这家主人身具功名。

    只不过这般的院落可比不上书中的“贾府”,一个仆从没有不说,还冷清的紧,甚至连哪俩个侍妾也不见踪影。

    看着眼前的挂着白色招魂幡,烧着蜡烛的灵堂,谢灵均忍不住腹诽,好歹也是谢家长房少爷的葬礼,这么说也该来些十里八乡的士绅吧?

    居然一个人也没来,连二叔也不见踪影……这厮到底有多混账啊?

    瞧见了自家少爷站在灵堂前的惆怅模样,福伯叹了口气道:“少爷……自从老爷……诶!”

    一声叹息道出了谢家长房的多少无奈,曾经这个家是多么的富贵,如今却门庭冷落至这般田地。

    趴在小奴肩头的谢灵均却并没有福伯那种家道中落的颓废,相反到是觉得自己瞬间走上了人生巅峰。

    有房、有地、有女仆,有小妾……还是俩小妾!

    上辈子想的,不敢想的都已实现……夫复何求?!他甚至暗自揣测,是不是老天瞧见自己英勇救人的壮举给派发了一份福利?

    嗯,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