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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儒服加身没朋友

    福伯想早早的将康士林与褚林秀打发走,但奈何少爷在边上有说有笑,自己一时插不上嘴。

    倒是依云聪明,在边上拿着个扫帚不断的打扫,不洒水的地面一扫便是尘土飞扬,于是落叶飞花被扫走,两位老兄也被扫走……

    谢灵均非常的不高兴,自己在这世上可没有几个朋友,康士林与褚林秀的性格倒是与己相投,家中一老一少搞这一出,实是让人难堪。

    “好歹也是我的同窗,又是考了县试的同年,你们这般待人实属无礼,落得是我谢家的脸面。”

    依云呐呐不言,抿嘴站在了福伯身后,她到是个机灵的。

    “少爷莫要怪依云姑娘,皆是老汉的主意。”福伯还是坚持之前的立场。

    “老奴认罚,但少爷同这些人终究不是一路,还是早早断了联系的好……世家门阀不坠门第,岂能同商贾之家往来,自降身份不说,更是让其他大族看轻,有辱谢家门庭。”

    谢灵均紧皱眉头疑惑的看向他道:“福伯,您不会诓骗我吧?世家大族哪家没有个经营买卖的?我可听说连柳氏后族都是做买卖起家……再说二叔家可也是做买卖的!”

    “那是庶出,又非嫡出长房!谢承运在主家算什么?!便是给你父亲提鞋都不配!”

    福伯突然激动起来,口水差点喷到谢灵均的脸上,而依云依水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有小奴也好奇的在边上看着,就算是她也对谢家的这些隐秘并不了解。

    二房好歹也是谢家的二房,怎生到了福伯这里地位如此之底?

    眼看谢灵均与小奴好奇的瞪大眼睛,福伯无奈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一直没有交代清楚,老爷在世时也不许同人说,少爷,如今你也得了童生资格算是一只脚踏入科举,老奴便将咱们谢家之事和盘托出!”

    谢灵均早有察觉,福伯的身份不可能是谢家的老管事那么简单,就连谢承运到家中都要礼让三分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管事兼门房?

    福伯看向谢灵均道:“老太爷乃陈郡谢氏嫡出三房,因家族之命前来南阳置地购产,后有嫡长子便是老爷,老爷年少时便是读书种子,南阳又是读书之地,老太爷在本宗族长授意下久居南阳,这数百亩田产便被族中划归咱们家的私产!”

    稍稍一顿,福伯的眼睛中充满回忆道:“后来老爷果真进士及第,那时咱们谢家门庭可为风光无限,老爷又同豫山书院的同窗交好,在朝中可谓平步青云,前途无量……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咱们南阳谢家的门庭;至于二老爷,不过是老太爷所纳妾侍所生的一个庶出,如何能同长房相提并论?陈郡谢氏那边也有庶出外房在做生意,但终究不可与嫡出比肩!少爷乃是陈郡谢氏嫡脉三房长子,有争夺门阀家主之权!老奴这话少爷可明白?”

    这下清楚了,看来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是误入歧途,便宜老爹之所以从未担心过二房,不是因官身所在,恰恰相反就算长房没有官身,也不是二房那种庶出能相提并论的。

    但如果南阳这边只剩下二房,长房绝迹,那他便能一家独大,在南阳成为谢家的“独苗”,长房的一切自然也理所应当的被他纳入囊中。

    谢灵均点了点头道:“知晓了,但家中之事依旧是我做主,陛下以下旨商贾子弟可以入仕,那他们就可能成为我将来同僚,不宜得罪……”

    不等谢灵均说完,福伯便苦笑道:“少爷天真了,没有门阀背景如何能步入仕途?那康褚两户人家的孩子能过州试便是邀天之幸,如何还能有入朝为官的非分之想?门阀之家垄断仕途早已是人尽皆知,就算皇帝想要通过科举压制,却也是力所不逮!眼下这科举与九品官人法有何区别?便说其是举孝廉也不为过……”

    在瞧见依云理所当然的表情后,谢灵均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福伯说的或许才是科举的真面目,也是皇权在向门阀之家妥协后的畸形产物。

    谢灵均已经被福伯说教的没脾气了,只能无奈道:“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少爷我自家想要同谁交朋友都需看他的家世吗?再者说谢家将来终究也需有人做商贾之事,二叔是不成的,那就需要找人做事,你行吗?”

    这话将福伯问住,而谢灵均又道:“我自要寻人做买卖的,这对谢家有大用,二房并不难对付,但谢家终需商贾相助,其中深意你并不知晓。”

    福伯皱眉道:“还请少爷三思!”

    仕途固然重要,但钱财也非身外之物,政治与经济从来都互相作用的,甚至能互相促成!

    想要做生意,就必须要有合作伙伴,眼下的谢家拿不出多少钱,那就必须要有技术,而恰好自己手中有技术,所缺的就是有人来投资产业。

    至于人选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康士林与褚林秀二人的背后可是南阳县鼎鼎有名的俩大商贾。

    福伯劝自己莫要多在意商贾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谢灵均明白其中用意,但他不会因康褚二人商贾之子的身份便与朋友断绝往来,那是属于世家门阀的傲慢,自己可没有。

    如果得到了这两家的帮助,自己的“生意经”或许会得以实现,就算是振兴南阳谢家的门庭,没有足够的钱财也不可能。

    倒是谢承运这位二叔谢灵均从未考虑过,如果他真有本事,也不至于想方设法的从长房身上捞钱,更不至于把自家的生意做的一塌糊涂!

    把自己视作眼中钉,为的也是谋取长房的利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谢灵均笑了笑,如果那日谢承运真的将这具身躯给烧了,或许他便成功,但现在他再无机会。

    福伯做过爷爷的书童,这点很是难得,说明他是可以完全信任,谢灵均当然不会苛责他,面色和缓道:“福伯,你为谢家操劳至今,前些日子我大病一场,你也是知晓长房门庭不保才有所顾忌,如今我以过了县试,得了童生,即将前往豫山书院读书,也算踏上科举之路,在家中自然要顶门立户!”

    这话说的福伯相当受用,多年服侍谢家三代人,得到少爷肯定心中自然欢喜,眼看谢灵均神色郑重,福伯稍稍思索后才躬身道:“少爷说的是!老奴眼光狭隘,不知进退,如今全听少爷安排!”

    “这便对了,以后家中的外务全靠你一人打理,若人手不够便再招仆从,咱们谢家从今天开始也要将门庭立起才是!”

    谢灵均的话算是说到福伯的心坎里,对于重振谢家这件事上他有着极大的执着和动力,甚至乐此不疲的。

    那日刚来秀苑巷时便被邻人所鄙夷,送去的拜帖皆被扔下,至今他心中依旧不忿,眼下少爷被点为南阳县案首,必要将门庭立起,看谁还敢瞧不起南阳谢家!

    这简单的对话后,福伯便去忙活了,倒是依云瞪大眼睛看向谢灵均,惊讶于他御下的手段。

    福伯这种老家仆可不好对付,就算谢灵均身为少爷,对这种老人一般都需以礼相待,可刚刚这些话说的好听些是劝慰,说的难听些便是警告,但最后还能让福伯心甘情愿,可见这话中的深意与沉稳。

    这还是那个见色起意,差点卒于自己姐妹二人裙下的谢家纨绔吗?

    一时间依云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这位谢家的少爷变化太大,但如果说从开始他便是将计就计,那也说不通,毕竟郎中前来坐诊过,说他是真的活死人!

    难道说他早已与那郎中勾结过?这也不对,郎中是谢二爷亲自请的,谢灵均不可能早早收买,那到底是为何呢?

    “少爷威武!”

    依云转头看去便瞧见依水与小奴二人两眼放光的看向谢灵均,双拳紧握的激动模样比自己要兴奋不知多少。

    依云无奈苦笑,看来这位纨绔的谢家少爷真的是改头换面,不光对自己与依水的身子不感兴趣,甚至要一心求学,读书入仕了。

    不过最大的变化还是谢灵均身上的气质,怎么说呢?

    几乎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爹爹当年坐在相位上的气质,儒而不腐,威而不怒,无论治家还是御下皆是手段内敛沉稳。

    瞧他今天对待友人与福伯的态度,愈发像一位家主了,想到这里,依云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倒也非坏事……

    谢灵均被南阳县县尊点为本届县试案首,衙门报喜的队伍便一路从县衙敲锣打鼓的开过来,这就同后世的报喜一样,让周遭邻居都知晓,同样也是给足了谢家面子。

    福伯忙前忙后的招待报喜的队伍,该给的赏钱自然不少,一群皂隶在县衙官曹的带领下得了赏钱满意离开,同时留下了县尊送来的儒服。

    儒服乃士人之服,对于谢灵均这种已过县试的案首来说,自然是脱胎换骨的象征。

    之前的他就算穿的再好,衣着再华丽,可却无法穿上这种象征士人身份的服饰,在大华朝有规定,凡士人儒服,以白为上,证其高洁;武人剑服,以黑为上,证其勇武。

    儒服,剑服皆不是寻常人能穿的服饰,就像谢灵均这般得到功名脱离白丁踏上科举制路后,才能穿儒服,而剑服必须得以战功,在军中有官职者才能穿着,由此可见在骨子里,大华朝还是重视军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