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鹿皮与邪魔
接下来的几天，老太太多次跟余皓提起跟图雅，说山里的女人不怕吃苦，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把余皓听得胆战心惊。
一天晚上，适逢室韦人的山神节，全体部族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
室韦人还信奉原始宗教，有着以天地山川湖河鸟兽虫鱼为对象的自然崇拜。在他们的传说中，每为族人死后，魂为山神所管。所以山神节是部族最为盛大的节日。
布豁村大概有三四十户，每户平均有六口人，家庭构成一般是壮年男子一到两人，妻子一名，小孩若干，老人一到两人。部族的规矩是同村不通婚，所以女孩到了适婚年纪就会嫁去外部。
这天晚上，村中升起了一人来高的篝火，全村男女老幼围坐火旁。族长也是宗教首领的萨满女巫身着盛装，头戴五颜六色的鸟羽冠，身上挂着兽皮和绢布交错缝制的夸张衣物，脖子上带了一圈兽牙项链，颤颤巍巍地站在火堆旁，用最小的声音向族人讲述着。族人都听得很认真，连几岁的孩童都张着小嘴，瞪大了眼睛，听得入了迷。
余皓和图雅、老太太坐在人群边缘。东北的深山密林，即使是盛夏的夜晚也有几分寒意，三人身上各披了一件鹿皮。
余皓从老太太那里得知，萨满巫师讲的是他们民族祖先发迹的苦难史。
在人类发展的早期，宗教人士往往身兼史家的角色，是族群历史的传承者，所谓的巫史不分家。
说到深情处，巫师声泪俱下，放声痛哭，族人也纷纷留下眼泪。让余皓感到这也是个用尽全力才能活下来的苦难民族。
女巫讲述完毕，和族人一起高声呼喊对山神的敬词。呼喊声在山谷里回荡。
仪式落成，照例是要商量一些部族的具体事项。余皓从老太太那里得知，女巫正在挨家挨户询问鹿皮的捕获情况。
“今年收成不好。”老太太摇摇头说。
虽说每个壮丁只上交五十张鹿皮，但是一年之中捕猎的时间很有限。野鹿每年冬天交配，次年四五月产子，在这段时间都是不能狩猎的。布豁人严格地遵守着朴素的自然法则，这是从他们祖先流传下来的生存智慧。
问到了图雅这里，图雅起身报了一个数。余皓知道，屯在家里鹿皮只有不到五十张，而按例需要上交七十张。因为家中没有男丁，每户至少要按照至少一个男丁的标准上交。
这也许是老太太急着把图雅嫁出去的原因吧，余皓心里想到。
萨满巫师还关照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老太太麻利的站起来。
原来，萨满也要对族人的身体健康负责，在族人生病时提供草药以及驱魔、跳大神等服务。母亲一病不起，图雅也请了老萨满来家中关照。老萨满很有经验，当即就摇摇头，将老人诊断为邪魔侵心，立马就点燃浓烟将木屋里里外外熏了个底朝天，又拿出自己最瘆人的法杖，围着图雅家挑了三圈，如此这般。没想到老太太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老萨满再三关照几次之后，无奈地表示山神在召唤你母亲的灵魂。这句话基本上给老人判了死刑。
整个部族都知道了这件事，念着图雅这姑娘的苦，时不时打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送给她。
这时，老太太站起来围着篝火跑了一圈，族人纷纷为她鼓掌喝彩，看得出来大家是真的很开心。
老太太又说了一番话，用手指了指余皓，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盯向这个外来人。然而，众人的眼神看上去不是很友好，让余皓感到很不适。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假笑。
大家没有想到，那天图雅执意带回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竟然还能驱走邪魔。几个人摇了摇头，几个人在小声嘀咕，只有一个孩子走到余皓跟前，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这小兔崽子。”余皓仗着没人听懂他说的话，十分放肆，脸上却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一个全身裹着兽皮的女人快速赶来，抱着孩子就走了，手还不停在还在脸上擦。在她看来，比邪魔更厉害的汉人，那得掌握多么邪恶的法力？
萨满女巫跟图雅母亲说了几句话，图雅母亲脸色一沉。
聚会结束，老太太和图雅在十分严肃地交谈，余皓又听不懂，坐在一旁干着急。
两人显然没有达成共识，不欢而散，图雅往自己床上一躺不再说话。
“族长说，你住在这里，也得算是我们布豁的丁口。我们家要多算你一个壮丁，明年春天就要上交九十张鹿皮。”老太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什么情感。
“那我走不就行了？”余皓问道。
“你是图雅抓回来的，她把你当奴隶，不愿意放你走。”
“我要是偷偷跑了呢？”
“这里离最近的契丹城镇有十多天脚力，你知道路怎么吗？林子里有老虎，你行吗？”
“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只有一个办法。”老太太正色道，“你娶了图雅。我知道汉人最讲夫妻情义。只要她做了你的结发妻子，你若要离开，你的女人就会跟着你走。你们一起离开布豁，以你的本事足够讨生活。”说这里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但是图雅不愿嫁给你。”
余皓转身看了看图雅，她在床上使劲翻了个身，弄得地板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她要不乐意，我确实走不了……”余皓不敢想象自己要在大唐闯天下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
这时，图雅坐了起来，眼里噙满了泪水，对着母亲说了句话。
老太太平静地回答了她，图雅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转身趴在床上哭泣。
“她……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余皓又惊讶，又不解。
“她说要带我一起走。但我已经老了，只会是你们的累赘。在外面飘了十多年，只想死在这山林里。”老太太说。
“都别死，都别死，”余皓抓了抓脑袋，“九十张鹿皮的任务……万一能完成呢？”
一天晚上，适逢室韦人的山神节，全体部族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
室韦人还信奉原始宗教，有着以天地山川湖河鸟兽虫鱼为对象的自然崇拜。在他们的传说中，每为族人死后，魂为山神所管。所以山神节是部族最为盛大的节日。
布豁村大概有三四十户，每户平均有六口人，家庭构成一般是壮年男子一到两人，妻子一名，小孩若干，老人一到两人。部族的规矩是同村不通婚，所以女孩到了适婚年纪就会嫁去外部。
这天晚上，村中升起了一人来高的篝火，全村男女老幼围坐火旁。族长也是宗教首领的萨满女巫身着盛装，头戴五颜六色的鸟羽冠，身上挂着兽皮和绢布交错缝制的夸张衣物，脖子上带了一圈兽牙项链，颤颤巍巍地站在火堆旁，用最小的声音向族人讲述着。族人都听得很认真，连几岁的孩童都张着小嘴，瞪大了眼睛，听得入了迷。
余皓和图雅、老太太坐在人群边缘。东北的深山密林，即使是盛夏的夜晚也有几分寒意，三人身上各披了一件鹿皮。
余皓从老太太那里得知，萨满巫师讲的是他们民族祖先发迹的苦难史。
在人类发展的早期，宗教人士往往身兼史家的角色，是族群历史的传承者，所谓的巫史不分家。
说到深情处，巫师声泪俱下，放声痛哭，族人也纷纷留下眼泪。让余皓感到这也是个用尽全力才能活下来的苦难民族。
女巫讲述完毕，和族人一起高声呼喊对山神的敬词。呼喊声在山谷里回荡。
仪式落成，照例是要商量一些部族的具体事项。余皓从老太太那里得知，女巫正在挨家挨户询问鹿皮的捕获情况。
“今年收成不好。”老太太摇摇头说。
虽说每个壮丁只上交五十张鹿皮，但是一年之中捕猎的时间很有限。野鹿每年冬天交配，次年四五月产子，在这段时间都是不能狩猎的。布豁人严格地遵守着朴素的自然法则，这是从他们祖先流传下来的生存智慧。
问到了图雅这里，图雅起身报了一个数。余皓知道，屯在家里鹿皮只有不到五十张，而按例需要上交七十张。因为家中没有男丁，每户至少要按照至少一个男丁的标准上交。
这也许是老太太急着把图雅嫁出去的原因吧，余皓心里想到。
萨满巫师还关照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老太太麻利的站起来。
原来，萨满也要对族人的身体健康负责，在族人生病时提供草药以及驱魔、跳大神等服务。母亲一病不起，图雅也请了老萨满来家中关照。老萨满很有经验，当即就摇摇头，将老人诊断为邪魔侵心，立马就点燃浓烟将木屋里里外外熏了个底朝天，又拿出自己最瘆人的法杖，围着图雅家挑了三圈，如此这般。没想到老太太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老萨满再三关照几次之后，无奈地表示山神在召唤你母亲的灵魂。这句话基本上给老人判了死刑。
整个部族都知道了这件事，念着图雅这姑娘的苦，时不时打一些野兔、野鸡之类的送给她。
这时，老太太站起来围着篝火跑了一圈，族人纷纷为她鼓掌喝彩，看得出来大家是真的很开心。
老太太又说了一番话，用手指了指余皓，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盯向这个外来人。然而，众人的眼神看上去不是很友好，让余皓感到很不适。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假笑。
大家没有想到，那天图雅执意带回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竟然还能驱走邪魔。几个人摇了摇头，几个人在小声嘀咕，只有一个孩子走到余皓跟前，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这小兔崽子。”余皓仗着没人听懂他说的话，十分放肆，脸上却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一个全身裹着兽皮的女人快速赶来，抱着孩子就走了，手还不停在还在脸上擦。在她看来，比邪魔更厉害的汉人，那得掌握多么邪恶的法力？
萨满女巫跟图雅母亲说了几句话，图雅母亲脸色一沉。
聚会结束，老太太和图雅在十分严肃地交谈，余皓又听不懂，坐在一旁干着急。
两人显然没有达成共识，不欢而散，图雅往自己床上一躺不再说话。
“族长说，你住在这里，也得算是我们布豁的丁口。我们家要多算你一个壮丁，明年春天就要上交九十张鹿皮。”老太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什么情感。
“那我走不就行了？”余皓问道。
“你是图雅抓回来的，她把你当奴隶，不愿意放你走。”
“我要是偷偷跑了呢？”
“这里离最近的契丹城镇有十多天脚力，你知道路怎么吗？林子里有老虎，你行吗？”
“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只有一个办法。”老太太正色道，“你娶了图雅。我知道汉人最讲夫妻情义。只要她做了你的结发妻子，你若要离开，你的女人就会跟着你走。你们一起离开布豁，以你的本事足够讨生活。”说这里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但是图雅不愿嫁给你。”
余皓转身看了看图雅，她在床上使劲翻了个身，弄得地板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她要不乐意，我确实走不了……”余皓不敢想象自己要在大唐闯天下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
这时，图雅坐了起来，眼里噙满了泪水，对着母亲说了句话。
老太太平静地回答了她，图雅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转身趴在床上哭泣。
“她……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余皓又惊讶，又不解。
“她说要带我一起走。但我已经老了，只会是你们的累赘。在外面飘了十多年，只想死在这山林里。”老太太说。
“都别死，都别死，”余皓抓了抓脑袋，“九十张鹿皮的任务……万一能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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