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可是，萝格弓箭手以佣兵的身份与职业者一起战斗，是人类对抗地狱伟大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对职业者还是对罗格，都是合则两利的事儿。”
张龙想起了前世好像有所谓的“沟通宝典”，说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一定要先大力肯定对方，然后再轻描淡写地说怎样做会更好，这样才能让对方易于接受。
于是他一边回忆一边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故作夸张地说道：
“卡夏队长不会真的因为某人一句不过脑子的昏话就把他封杀了吧？难道杀死血鸦的奖励就这么作废了？”
虽然印象中卡夏的人设本来就是对自己手下的萝格很“护短”，但是张龙还是觉得能够随意决定给谁佣兵不给谁佣兵的程度也未免太夸张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要成为军阀的节奏么？
“杀死血鸦？”不仅是杰西卡，连阿卡拉都不禁惊呼一声，齐齐把目光盯向张龙（好吧阿卡拉还是闭着眼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张龙被两个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而且听这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貌似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关注的重点有什么偏差？
“血鸦那么强大，又占据了地利，怎么可能杀得死？”
杰西卡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除非卡夏大人亲自出手，然后两个人单挑，那一定是卡夏大人胜出。”
“亲自出手？难道卡夏队长……从来不……？”
张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往下说了，这是彻底歪楼了啊。
游戏中的卡夏是NPC，当然只会站在篝火边等着玩家来交接任务、给人发奖励；
可是这个真实世界的卡夏总不能也是袖手旁观的酱油党，只充当吉祥物从来不参与战斗吧？
“看来你可能来之前听到过什么不真实的消息，造成了一些误解。”
阿卡拉的惊讶如同昙花一现，现在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态度：
“卡夏队长作为整个营地的最高战力，始终战斗在最艰苦、最危险的第一线。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她舍生忘死地抵挡住了地狱大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萝格营地早就沦陷、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阿卡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可惜我不懂战斗，要不也可以替她分担一些，免得她独自一个人那么辛苦。”
“阿卡拉大人您不要这么说，作为整个营地的精神领袖，您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比卡夏大人只高不低。”
杰西卡上前一步，转到阿卡拉的身前单腿跪下，双手搭在她的膝头，仿佛祈祷一样仰望着阿卡拉的面庞：
“卡夏大人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如果不是有您的指引，即便是她，也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呢。”
“那只是她的谦虚罢了。”阿卡拉轻轻拍了拍杰西卡的手，示意她起来。
张龙看着阿卡拉又转向自己：
“自从地狱开辟了空间隧道，安达利尔就突袭并占领了修道院，源源不断的恶魔从中涌出，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地方。
“从泰摩高地，到巴托利平原，再到艾弗尼斯森林……而我们能做的唯有保护着平民且战且退，一路伤亡惨重。”
阿卡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
“直到翻越艾弗尼斯森林与雷暴旷野交界处的山脉时，我们才有机会集中了剩下的几乎所有战力，借助横穿山脉的永夜峡谷的地利，狠狠地阻击了恶魔大军一次。
“也幸亏这次阻击给安达利尔造成了重创，人类才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退到这里终于稳住了阵脚。
“否则，恐怕所有人都会在魔物不间断的追杀、袭扰中丧生，更别说能建立起这个营地了。”
阿卡拉说到这里，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要不是永夜谷一战中天选者和萝格们借助地利、拼死阻击，也无法重创亲身上阵的安达利尔；
“可是安达利尔虽然受伤后撤，却仍然不肯罢休，改为驱使无穷无尽的地狱大军，不停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而那些在阵地上死战不退，最后撤离无望的幸存者们，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祭，发动了波及数十里的禁咒，使峡谷两侧的山体发生了大范围的崩塌与滑坡，彻底埋葬了整个峡谷和深入其中的敌人，这才终止了安达利尔军团追杀的脚步。”
“原来是这样。”
张龙仿佛在听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整个心神都深深地沉浸其中，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现在才如大梦初醒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旁边的杰西卡更是早已忍不住啜泣起来了。
“不过既然地狱大军停止了追击，营地也已经稳住阵脚、安顿下来，那休养生息、积攒实力，总有收复失地的那天。”
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言安慰，张龙能做的唯有毫无诚意地画饼了。
钢铁直男先天性的致命缺陷，不认头也不行啊。
“安顿还远远谈不上。”阿卡拉的语气并没有丝毫轻松：
“永夜谷虽然不复存在，也顶多能够阻止魔物大部队的脚步。冰峰山脉虽然高峻险阻、难以通行，但是也不可能把魔物彻底隔绝在另一边。
“峡谷之战后没多久，雷暴旷野就发现了魔物的踪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越来越多。”
玩过游戏的张龙，当然心知肚明有个地底通道的存在。
不过刚听了阿卡拉的讲述，显然比起这个真实世界，游戏中所呈现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张龙索性做个好听众，只带耳朵不带嘴了。
“卡夏队长派出了好几批精锐斥候，牺牲了许多萝格，才最终确定地狱魔物们挖通了冰风山脉地下的溶洞，从地底开辟了通道。
“虽然通道的规模有限，不足以让安达利尔直属的大部队通过，但是已经够魔物以小队的形式，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了。
“而峡谷一战之后，我们仅存的兵力都用来解救、收拢散居于各地的村民了，等到发现不对，已经失去了堵住出口、封锁通道的机会。”
“您也不用太自责，毕竟谁也无法做到未卜先知。”
张龙终于逮到机会，表现一下听众存在的价值。
“随着魔物越来越多，我们也只得一退再退，不得不放弃了雷暴旷野和冷风平原，最终在深草荒地这里建立营地，才算是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阿卡拉的讲述终于到了尾声，尤其没有招人恨地来个“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对了，说到这里，”阿卡拉转向身边的杰西卡，“卡夏队长又带队出去了吧？”
“是的，阿卡拉大人。卡夏大人是昨天一早出发的，预计七八天之后再回来。”
杰西卡又补充道：“不过卡夏大人距离营地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她出发之前吩咐了，如果有情况就派信使去找她，全速返回的话也就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不知卡夏大人这次亲自带队出去是……？”张龙开口问道。
之所以这么凑趣，主要是因为看阿卡拉的话茬儿，明显是有下文。
如果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还不如索性光棍一点，别等着对方耐心耗尽，撕破脸硬塞任务，那就不识抬举了。
“因为一路逃来，只来得及救出一些人员，财产辎重就谈不上了。”阿卡拉倒也没有故弄玄虚：
“别的可以凑合，但口粮是个大问题。所以建立营地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在周围开垦一些土地。
“本来每个开垦队都配有几名萝格随行以保证安全，零星的魔物就直接击毙，即使魔物稍多，至少也可以且战且退地掩护平民撤回营地。
“可是最近连续两支开垦队全军覆没，包括随队的萝格在内无一幸免，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无从得知。”
“所以卡夏队长亲自去调查了？”
“第二支开垦队失联之后卡夏队长立刻就去调查了，在两处现场不远处都发现了几个被掩盖的深坑，其中一个坑里面还埋着一个消失一半的丧尸，身上插满了萝格的羽箭。
“所以她推测是丧尸趁夜提前埋伏在土里，等开垦队来了之后暴起发难，不善近战的萝格措手不及下才逃不出来。”
“还有这种操作？连TM丧尸都会打埋伏了？”
张龙听了登时吓一跳，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要是脑浆干涸的丧尸都会玩战术了，那别的恶魔不得成精啊？
“所以后来开垦队再出去，就不是直接开工，萝格在周围警戒了；而是先由萝格把周围探查一番。
“果然有两支队伍就识破了丧尸的埋伏，好在丧尸的速度慢，只要没被围住，撤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这样虽然耽误些时间，至少可以避免损失。”
张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丧尸终究智商堪忧，凭借亡灵无需呼吸的特性把自身埋在土里阴人，这种伎俩看来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是……”阿卡拉一句话又把张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两天，又是一支开垦队中招，除了一个萝格带伤逃回，同组的另外两个萝格和所有平民都没回来。”
“啊？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张龙觉得应该给阿卡拉配一柄扇子、一条手绢、再加一块醒木，这勾着人心情起起落落的，去说书肯定能挣到大钱。
“据那个萝格说，她们探查了周围没有埋伏之后，开工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丧尸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当时她在田地距离营地较近的这边，较远那边则安排了两个萝格警戒。
“丧尸被那两人各射中了一箭之后，并没有像其它丧尸那样发现活人就冲过来，而是转身就走。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出现这样的异常已经应该提起警惕了，可是那两个萝格没把落单的丧尸放在心上。
“而且欺负丧尸速度慢，她俩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你一箭我一箭地轮流射着玩。
“不仅比试谁射得更准，还打赌看谁能赶上最后一箭干掉它。”
张龙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事有反常必为妖啊。
全怪暗黑世界里没有电影，否则哪怕随便看过几部恐怖片的，也知道这绝对是要领盒饭的节奏。
果然，阿卡拉继续说道，
“其实两个孩子也没有失去起码的警惕，不仅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无其它魔物的踪迹，同时也与丧尸保持了足够的应变距离。可惜……”
“这个丧尸把萝格引入了埋伏圈？”张龙已经猜到答案了。
“是的。那个幸免于难的萝格为了保护平民，所以越过田地跟了一阵后，没敢离开太远就停下了，也正是这个举动救了她的命。
“她眼看着两个姐妹周围的地下突然钻出十多个丧尸，把她俩围在了中间。
“寡不敌众又失了先手，那两个萝格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丝毫挣扎就牺牲了。”
张龙虽然和阿卡拉、杰西卡一样，脸上都是一副沉痛的表情，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明知道之前已经有人中埋伏挂了还不多加几分小心，就算逢林莫入不适用，穷寇莫追总该知道吧？
你以为是自己在嘻嘻哈哈地耍着别人玩，没想到实际情况是别人看着你一步步陷入绝境。
张龙摸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以后要不要找机会向卡夏申请一下，教所有萝格学一学《歌唱二小放牛郎》呢？
“张龙先生，张龙先生？”阿卡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又拉回来。
“啊？您叫我？”不仅走神还被人发现了，张龙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阿卡拉果然好脾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他和颜悦色的，可能以为他是在认真思考。
可惜张龙却丝毫不领情：“我又不是元芳，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看？”
当然，他顶多是腹诽一下，肯定不敢宣之于口。
否则就算阿卡拉不知道元芳是什么梗，也必然能听出不是好话。
他嘴里说出的是：“这种情况十分蹊跷，背后必有隐情。”
看阿卡拉对这句话似乎有点儿理解障碍，张龙赶忙转移话题：
“这两位萝格的牺牲令人惋惜，可是那些平民又是因为什么，没能随着最后那位萝格逃回来呢？”
“更诡异的就在于此。据凯西——就是逃回来的那个萝格——说，平民也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在看热闹，甚至几个胆大的还追在两个萝格后面走出去好远。
“谁知丧尸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就在他们脚边，结果这几个人甚至比两个萝格死得还早。”
张龙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吃瓜有风险，围观需谨慎呐。
看来喜欢看热闹的不只是我朝的人民群众，而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这并非如某些公知所言，是某个民族的劣根性，而是全人类的人性弱点。
“两个萝格中伏牺牲后，凯西正准备招呼看热闹的平民逃跑，却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至少二三十的丧尸和硬毛老鼠已经绕到后面，断掉了她们的后路。”
张龙闻言又是一惊。
要说派个诱饵、把敌人引进埋伏圈，这种战术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张龙之所以感到诧异，更多是因为这个操作竟然是发生在智力无限趋近于零的丧尸身上而已。
如果换作是安达利尔布置的，那张龙反而会觉得活儿太糙了。
看看《三国演义》里面不厌其烦地叮嘱“只许败不许胜”就知道了，任谁摊上诈败的任务都认为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随便让条狗去做都不需要提前训练。
可是在诱敌深入打埋伏的同时，还能够利用这个时间窗迂回包抄、断其后路，这就不仅是1+1=2的事儿了，两方面的配合不可或缺。
如果再考虑到包抄后路的迂回部队还要分为左右两路，整个方案是战略上双管齐下，战术上分进合击……
这只能让人无语问苍天了：
这TM还是丧尸吗？比起那些没心没肺还敢追上去看热闹的平民，这简直就是特种部队了好吧？
“所以平民一个都没逃回来，甚至凯西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侥幸才突出重围，把情报带了回来。”
阿卡拉说到最后，言下不免唏嘘。
“不过……”张龙看了看杰西卡，又顿了顿，才字斟句酌地问道：
“事后卡夏队长也亲自去现场进行过调查吗？”
阿卡拉深深地凝视了张龙几秒钟（是的，虽然还是闭着眼，但是张龙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展颜一笑说道：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这次等于又是整个开垦队全军覆没，唯一幸存者的汇报固然重要，但是卡夏队长和我当然希望搜集到的情报越多越好。”
“原来你是在怀疑凯西姐妹！”
杰西卡开始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眼珠转了转才恍然大悟：
“我们每个罗格都与地狱魔物有深仇大恨，随时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更绝对不会对阿卡拉大人和卡夏大人有丝毫的欺骗与隐瞒。”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龙的心思被人看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种情况无疑打死也不能承认：
“我是说，当时事发突然，凯西不仅身受重伤，而且……又要全力以赴地突围，难免对一些方面观察得不够细致。”
“你是想说她一心只顾着逃命吧？”
杰西卡本来就算得上冰雪聪明，否则也不会被选中到阿卡拉身边轮值。
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听懂张龙的潜台词，只是因为她没往这边想而已，现在当然立刻就洞悉了其用意。
“这个……”张龙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只会越描越黑。
他唯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阿卡拉，相信她即使看不见，也应该能“看”得见。
阿卡拉终究是个厚道人，还是出言制止了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杰西卡，麻烦你回一趟萝格的驻地，让留守的分队长派出信使联系卡夏队长，通知她有新的天选者到来，请她尽快返回。”
“是，阿卡拉大人。”
杰西卡虽然不愿这么轻易放过张龙，不过却不敢违拗阿卡拉的命令，只得悻悻地答应。
她向阿卡拉施了一礼，对张龙则只是应付差事地点了个头。
不仅如此，从张龙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忿忿不平地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恨恨地一跺脚，这才走出帐篷。
直到张龙已经听不到杰西卡的脚步声了，阿卡拉才又开口：
“让您见笑了，张龙先生。请相信杰西卡并无意冒犯天选者的尊严。她只是太年轻了，一时难以接受对萝格们的忠诚有所质疑而已。”
“我能理解。”张龙当然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他当时也不过是职业病发作，本能地对一切未经确认的诊断打个问号，标为待除外而已，并非真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其实，如今绝大多数的萝格在战前都还处于见习的阶段。可是因为正式的萝格在永夜谷一战后十不存一，才无奈让这些孩子们顶上第一线。
“也正是基于这种情况，卡夏与我才决定在永夜谷之战后，坚壁清野、主动后撤，尽量避免与魔物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这绝对是当时最明智的决定。”张龙这话并非违心的恭维。
主力部队已然损失殆尽，临时凑数的继续上去，岂不更是送人头？
天知道安达利尔是不是也有攒经验值升级的能力。
退一步说，如果珊托瑞克世界彻底沦陷，或者哪怕只是萝格营地消失，那么自己还能不能穿越到这里都是问题了。
“谢谢你的理解与支持。”
也许是张龙的表态过于迅速和鲜明，反而让人觉得是在顺口说好话，阿卡拉的语气也显得有点儿言不由衷。
“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张龙可不希望阿卡拉把自己划分到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那撮人里去：
“我的家乡曾有一位伟大的领袖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而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地皆存……人地皆失……”阿卡拉把这两句话反复念了几遍，声音陡然轻松了许多：
“想不到许久以来如此困扰我和卡夏的问题，说穿了竟然如此简单。”
“其实以您的智慧，这本来算不上什么问题，只不过您和卡夏队长肩负着领导大家收复失地的重任，所以各方面的顾虑难免会多一些。”
“不管怎么说，您还是解开了我和卡夏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结。请允许本人代表我和卡夏两个，向您表达最为诚挚的谢意。”
阿卡拉本就是端坐在椅子上，现在更是往前俯身、向张龙颔首示意：
“我个人也欠您一个人情。”
“不敢当不敢当，”张龙心里别提多美了，面子上当然还是连连摆手：
“能为人类抵抗地狱入侵的伟业略尽绵薄之力，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莫说区区口舌之功了，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万死不辞。”
“那好，正好我还想再请教张龙先生几个问题。”
“阿卡拉大人尽管开口，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不料阿卡拉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而且，你也不是单独一个人！”
张龙想起了前世好像有所谓的“沟通宝典”，说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一定要先大力肯定对方，然后再轻描淡写地说怎样做会更好，这样才能让对方易于接受。
于是他一边回忆一边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故作夸张地说道：
“卡夏队长不会真的因为某人一句不过脑子的昏话就把他封杀了吧？难道杀死血鸦的奖励就这么作废了？”
虽然印象中卡夏的人设本来就是对自己手下的萝格很“护短”，但是张龙还是觉得能够随意决定给谁佣兵不给谁佣兵的程度也未免太夸张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要成为军阀的节奏么？
“杀死血鸦？”不仅是杰西卡，连阿卡拉都不禁惊呼一声，齐齐把目光盯向张龙（好吧阿卡拉还是闭着眼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张龙被两个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而且听这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语，貌似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关注的重点有什么偏差？
“血鸦那么强大，又占据了地利，怎么可能杀得死？”
杰西卡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除非卡夏大人亲自出手，然后两个人单挑，那一定是卡夏大人胜出。”
“亲自出手？难道卡夏队长……从来不……？”
张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往下说了，这是彻底歪楼了啊。
游戏中的卡夏是NPC，当然只会站在篝火边等着玩家来交接任务、给人发奖励；
可是这个真实世界的卡夏总不能也是袖手旁观的酱油党，只充当吉祥物从来不参与战斗吧？
“看来你可能来之前听到过什么不真实的消息，造成了一些误解。”
阿卡拉的惊讶如同昙花一现，现在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态度：
“卡夏队长作为整个营地的最高战力，始终战斗在最艰苦、最危险的第一线。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她舍生忘死地抵挡住了地狱大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萝格营地早就沦陷、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阿卡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可惜我不懂战斗，要不也可以替她分担一些，免得她独自一个人那么辛苦。”
“阿卡拉大人您不要这么说，作为整个营地的精神领袖，您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比卡夏大人只高不低。”
杰西卡上前一步，转到阿卡拉的身前单腿跪下，双手搭在她的膝头，仿佛祈祷一样仰望着阿卡拉的面庞：
“卡夏大人不止一次地对我们说，如果不是有您的指引，即便是她，也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呢。”
“那只是她的谦虚罢了。”阿卡拉轻轻拍了拍杰西卡的手，示意她起来。
张龙看着阿卡拉又转向自己：
“自从地狱开辟了空间隧道，安达利尔就突袭并占领了修道院，源源不断的恶魔从中涌出，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地方。
“从泰摩高地，到巴托利平原，再到艾弗尼斯森林……而我们能做的唯有保护着平民且战且退，一路伤亡惨重。”
阿卡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
“直到翻越艾弗尼斯森林与雷暴旷野交界处的山脉时，我们才有机会集中了剩下的几乎所有战力，借助横穿山脉的永夜峡谷的地利，狠狠地阻击了恶魔大军一次。
“也幸亏这次阻击给安达利尔造成了重创，人类才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退到这里终于稳住了阵脚。
“否则，恐怕所有人都会在魔物不间断的追杀、袭扰中丧生，更别说能建立起这个营地了。”
阿卡拉说到这里，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要不是永夜谷一战中天选者和萝格们借助地利、拼死阻击，也无法重创亲身上阵的安达利尔；
“可是安达利尔虽然受伤后撤，却仍然不肯罢休，改为驱使无穷无尽的地狱大军，不停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而那些在阵地上死战不退，最后撤离无望的幸存者们，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祭，发动了波及数十里的禁咒，使峡谷两侧的山体发生了大范围的崩塌与滑坡，彻底埋葬了整个峡谷和深入其中的敌人，这才终止了安达利尔军团追杀的脚步。”
“原来是这样。”
张龙仿佛在听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整个心神都深深地沉浸其中，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现在才如大梦初醒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旁边的杰西卡更是早已忍不住啜泣起来了。
“不过既然地狱大军停止了追击，营地也已经稳住阵脚、安顿下来，那休养生息、积攒实力，总有收复失地的那天。”
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出言安慰，张龙能做的唯有毫无诚意地画饼了。
钢铁直男先天性的致命缺陷，不认头也不行啊。
“安顿还远远谈不上。”阿卡拉的语气并没有丝毫轻松：
“永夜谷虽然不复存在，也顶多能够阻止魔物大部队的脚步。冰峰山脉虽然高峻险阻、难以通行，但是也不可能把魔物彻底隔绝在另一边。
“峡谷之战后没多久，雷暴旷野就发现了魔物的踪迹，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越来越多。”
玩过游戏的张龙，当然心知肚明有个地底通道的存在。
不过刚听了阿卡拉的讲述，显然比起这个真实世界，游戏中所呈现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张龙索性做个好听众，只带耳朵不带嘴了。
“卡夏队长派出了好几批精锐斥候，牺牲了许多萝格，才最终确定地狱魔物们挖通了冰风山脉地下的溶洞，从地底开辟了通道。
“虽然通道的规模有限，不足以让安达利尔直属的大部队通过，但是已经够魔物以小队的形式，源源不断地输送兵力了。
“而峡谷一战之后，我们仅存的兵力都用来解救、收拢散居于各地的村民了，等到发现不对，已经失去了堵住出口、封锁通道的机会。”
“您也不用太自责，毕竟谁也无法做到未卜先知。”
张龙终于逮到机会，表现一下听众存在的价值。
“随着魔物越来越多，我们也只得一退再退，不得不放弃了雷暴旷野和冷风平原，最终在深草荒地这里建立营地，才算是终于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阿卡拉的讲述终于到了尾声，尤其没有招人恨地来个“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对了，说到这里，”阿卡拉转向身边的杰西卡，“卡夏队长又带队出去了吧？”
“是的，阿卡拉大人。卡夏大人是昨天一早出发的，预计七八天之后再回来。”
杰西卡又补充道：“不过卡夏大人距离营地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她出发之前吩咐了，如果有情况就派信使去找她，全速返回的话也就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不知卡夏大人这次亲自带队出去是……？”张龙开口问道。
之所以这么凑趣，主要是因为看阿卡拉的话茬儿，明显是有下文。
如果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还不如索性光棍一点，别等着对方耐心耗尽，撕破脸硬塞任务，那就不识抬举了。
“因为一路逃来，只来得及救出一些人员，财产辎重就谈不上了。”阿卡拉倒也没有故弄玄虚：
“别的可以凑合，但口粮是个大问题。所以建立营地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在周围开垦一些土地。
“本来每个开垦队都配有几名萝格随行以保证安全，零星的魔物就直接击毙，即使魔物稍多，至少也可以且战且退地掩护平民撤回营地。
“可是最近连续两支开垦队全军覆没，包括随队的萝格在内无一幸免，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无从得知。”
“所以卡夏队长亲自去调查了？”
“第二支开垦队失联之后卡夏队长立刻就去调查了，在两处现场不远处都发现了几个被掩盖的深坑，其中一个坑里面还埋着一个消失一半的丧尸，身上插满了萝格的羽箭。
“所以她推测是丧尸趁夜提前埋伏在土里，等开垦队来了之后暴起发难，不善近战的萝格措手不及下才逃不出来。”
“还有这种操作？连TM丧尸都会打埋伏了？”
张龙听了登时吓一跳，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要是脑浆干涸的丧尸都会玩战术了，那别的恶魔不得成精啊？
“所以后来开垦队再出去，就不是直接开工，萝格在周围警戒了；而是先由萝格把周围探查一番。
“果然有两支队伍就识破了丧尸的埋伏，好在丧尸的速度慢，只要没被围住，撤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这样虽然耽误些时间，至少可以避免损失。”
张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丧尸终究智商堪忧，凭借亡灵无需呼吸的特性把自身埋在土里阴人，这种伎俩看来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是……”阿卡拉一句话又把张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两天，又是一支开垦队中招，除了一个萝格带伤逃回，同组的另外两个萝格和所有平民都没回来。”
“啊？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张龙觉得应该给阿卡拉配一柄扇子、一条手绢、再加一块醒木，这勾着人心情起起落落的，去说书肯定能挣到大钱。
“据那个萝格说，她们探查了周围没有埋伏之后，开工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丧尸晃晃悠悠往这边来。
“当时她在田地距离营地较近的这边，较远那边则安排了两个萝格警戒。
“丧尸被那两人各射中了一箭之后，并没有像其它丧尸那样发现活人就冲过来，而是转身就走。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出现这样的异常已经应该提起警惕了，可是那两个萝格没把落单的丧尸放在心上。
“而且欺负丧尸速度慢，她俩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你一箭我一箭地轮流射着玩。
“不仅比试谁射得更准，还打赌看谁能赶上最后一箭干掉它。”
张龙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事有反常必为妖啊。
全怪暗黑世界里没有电影，否则哪怕随便看过几部恐怖片的，也知道这绝对是要领盒饭的节奏。
果然，阿卡拉继续说道，
“其实两个孩子也没有失去起码的警惕，不仅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无其它魔物的踪迹，同时也与丧尸保持了足够的应变距离。可惜……”
“这个丧尸把萝格引入了埋伏圈？”张龙已经猜到答案了。
“是的。那个幸免于难的萝格为了保护平民，所以越过田地跟了一阵后，没敢离开太远就停下了，也正是这个举动救了她的命。
“她眼看着两个姐妹周围的地下突然钻出十多个丧尸，把她俩围在了中间。
“寡不敌众又失了先手，那两个萝格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丝毫挣扎就牺牲了。”
张龙虽然和阿卡拉、杰西卡一样，脸上都是一副沉痛的表情，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明知道之前已经有人中埋伏挂了还不多加几分小心，就算逢林莫入不适用，穷寇莫追总该知道吧？
你以为是自己在嘻嘻哈哈地耍着别人玩，没想到实际情况是别人看着你一步步陷入绝境。
张龙摸着下巴认真地考虑，以后要不要找机会向卡夏申请一下，教所有萝格学一学《歌唱二小放牛郎》呢？
“张龙先生，张龙先生？”阿卡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又拉回来。
“啊？您叫我？”不仅走神还被人发现了，张龙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阿卡拉果然好脾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他和颜悦色的，可能以为他是在认真思考。
可惜张龙却丝毫不领情：“我又不是元芳，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看？”
当然，他顶多是腹诽一下，肯定不敢宣之于口。
否则就算阿卡拉不知道元芳是什么梗，也必然能听出不是好话。
他嘴里说出的是：“这种情况十分蹊跷，背后必有隐情。”
看阿卡拉对这句话似乎有点儿理解障碍，张龙赶忙转移话题：
“这两位萝格的牺牲令人惋惜，可是那些平民又是因为什么，没能随着最后那位萝格逃回来呢？”
“更诡异的就在于此。据凯西——就是逃回来的那个萝格——说，平民也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在看热闹，甚至几个胆大的还追在两个萝格后面走出去好远。
“谁知丧尸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就在他们脚边，结果这几个人甚至比两个萝格死得还早。”
张龙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吃瓜有风险，围观需谨慎呐。
看来喜欢看热闹的不只是我朝的人民群众，而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这并非如某些公知所言，是某个民族的劣根性，而是全人类的人性弱点。
“两个萝格中伏牺牲后，凯西正准备招呼看热闹的平民逃跑，却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至少二三十的丧尸和硬毛老鼠已经绕到后面，断掉了她们的后路。”
张龙闻言又是一惊。
要说派个诱饵、把敌人引进埋伏圈，这种战术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张龙之所以感到诧异，更多是因为这个操作竟然是发生在智力无限趋近于零的丧尸身上而已。
如果换作是安达利尔布置的，那张龙反而会觉得活儿太糙了。
看看《三国演义》里面不厌其烦地叮嘱“只许败不许胜”就知道了，任谁摊上诈败的任务都认为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随便让条狗去做都不需要提前训练。
可是在诱敌深入打埋伏的同时，还能够利用这个时间窗迂回包抄、断其后路，这就不仅是1+1=2的事儿了，两方面的配合不可或缺。
如果再考虑到包抄后路的迂回部队还要分为左右两路，整个方案是战略上双管齐下，战术上分进合击……
这只能让人无语问苍天了：
这TM还是丧尸吗？比起那些没心没肺还敢追上去看热闹的平民，这简直就是特种部队了好吧？
“所以平民一个都没逃回来，甚至凯西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侥幸才突出重围，把情报带了回来。”
阿卡拉说到最后，言下不免唏嘘。
“不过……”张龙看了看杰西卡，又顿了顿，才字斟句酌地问道：
“事后卡夏队长也亲自去现场进行过调查吗？”
阿卡拉深深地凝视了张龙几秒钟（是的，虽然还是闭着眼，但是张龙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展颜一笑说道：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这次等于又是整个开垦队全军覆没，唯一幸存者的汇报固然重要，但是卡夏队长和我当然希望搜集到的情报越多越好。”
“原来你是在怀疑凯西姐妹！”
杰西卡开始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眼珠转了转才恍然大悟：
“我们每个罗格都与地狱魔物有深仇大恨，随时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更绝对不会对阿卡拉大人和卡夏大人有丝毫的欺骗与隐瞒。”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龙的心思被人看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种情况无疑打死也不能承认：
“我是说，当时事发突然，凯西不仅身受重伤，而且……又要全力以赴地突围，难免对一些方面观察得不够细致。”
“你是想说她一心只顾着逃命吧？”
杰西卡本来就算得上冰雪聪明，否则也不会被选中到阿卡拉身边轮值。
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听懂张龙的潜台词，只是因为她没往这边想而已，现在当然立刻就洞悉了其用意。
“这个……”张龙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只会越描越黑。
他唯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阿卡拉，相信她即使看不见，也应该能“看”得见。
阿卡拉终究是个厚道人，还是出言制止了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杰西卡，麻烦你回一趟萝格的驻地，让留守的分队长派出信使联系卡夏队长，通知她有新的天选者到来，请她尽快返回。”
“是，阿卡拉大人。”
杰西卡虽然不愿这么轻易放过张龙，不过却不敢违拗阿卡拉的命令，只得悻悻地答应。
她向阿卡拉施了一礼，对张龙则只是应付差事地点了个头。
不仅如此，从张龙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忿忿不平地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恨恨地一跺脚，这才走出帐篷。
直到张龙已经听不到杰西卡的脚步声了，阿卡拉才又开口：
“让您见笑了，张龙先生。请相信杰西卡并无意冒犯天选者的尊严。她只是太年轻了，一时难以接受对萝格们的忠诚有所质疑而已。”
“我能理解。”张龙当然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他当时也不过是职业病发作，本能地对一切未经确认的诊断打个问号，标为待除外而已，并非真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其实，如今绝大多数的萝格在战前都还处于见习的阶段。可是因为正式的萝格在永夜谷一战后十不存一，才无奈让这些孩子们顶上第一线。
“也正是基于这种情况，卡夏与我才决定在永夜谷之战后，坚壁清野、主动后撤，尽量避免与魔物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这绝对是当时最明智的决定。”张龙这话并非违心的恭维。
主力部队已然损失殆尽，临时凑数的继续上去，岂不更是送人头？
天知道安达利尔是不是也有攒经验值升级的能力。
退一步说，如果珊托瑞克世界彻底沦陷，或者哪怕只是萝格营地消失，那么自己还能不能穿越到这里都是问题了。
“谢谢你的理解与支持。”
也许是张龙的表态过于迅速和鲜明，反而让人觉得是在顺口说好话，阿卡拉的语气也显得有点儿言不由衷。
“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
张龙可不希望阿卡拉把自己划分到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那撮人里去：
“我的家乡曾有一位伟大的领袖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而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人地皆存……人地皆失……”阿卡拉把这两句话反复念了几遍，声音陡然轻松了许多：
“想不到许久以来如此困扰我和卡夏的问题，说穿了竟然如此简单。”
“其实以您的智慧，这本来算不上什么问题，只不过您和卡夏队长肩负着领导大家收复失地的重任，所以各方面的顾虑难免会多一些。”
“不管怎么说，您还是解开了我和卡夏长久以来的一个心结。请允许本人代表我和卡夏两个，向您表达最为诚挚的谢意。”
阿卡拉本就是端坐在椅子上，现在更是往前俯身、向张龙颔首示意：
“我个人也欠您一个人情。”
“不敢当不敢当，”张龙心里别提多美了，面子上当然还是连连摆手：
“能为人类抵抗地狱入侵的伟业略尽绵薄之力，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莫说区区口舌之功了，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万死不辞。”
“那好，正好我还想再请教张龙先生几个问题。”
“阿卡拉大人尽管开口，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不料阿卡拉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而且，你也不是单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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