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献祭
夜深，雨越下越大，温度却不低。
地面土壤中增殖的无数微生物，产生不少散逸热能，在地表凝聚出一层蒸腾的雨雾白气，夹杂着浓厚的泥腥味。
这气味刺鼻难闻，掩盖了其他生物的气息，让大黄失去追踪依据，但它并不急于一时，厂长一行人肯定藏在商城里，而耐心是一位优秀猎手必备条件。
商场里，胡飞通过柳絮感知，发现大火后的废墟中，蛛群汇聚成团，在露天塌陷的洞窟，编织出一个直径十米的丝球，无数蜘蛛前赴后继，钻入丝球。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暂时威胁解除，厂长在许雯照料下苏醒，胡飞提醒他注意外面草丛，随即扎根沉睡，吸收土壤营养，修复突围造成的损伤。
下城区，城郊医院。
数十只变异野兽，寻着人类踪迹，闯入大厅，对二楼的两脚羊垂涎欲滴。
人们用桌椅堵在电梯口，暂时阻止野兽爬上楼，但收效甚微，一只变异野猫轻松跳到二楼，屠杀开始。
对于三米长的野猫，捕杀人类比捉老鼠还简单，人类行动缓慢，零星的抵抗在猫视觉动态捕捉里，像幼儿蹒跚学步般滑稽可笑。出于天性，猫咪开始玩弄猎物，就像当初人类玩弄它一样，不过血腥残忍的多，一爪子下去，四道血痕皮开肉绽。
恐慌在人群中扩散，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它能把人逼疯。
乌合之众从不会想出什么像样点子，特别是一群素质极差的医闹家属，绝望中他们能轻易做出让人绝望之事。
他们没有战斗的勇气，胆怯藏匿于人群，更容易滋生懦夫。在屠杀同类这件事上，人类拥有其他种族无可比拟的天赋。
从第一个提出“喂食”观点的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赞成这么做。人群浩浩荡荡，不顾护士阻拦，冲进病房，将目标对准躺在病床上的幸存患者。
仅仅数小时前，他们还因为医院救治不力，举着患者第一的大义，恶意杀死护士，赶走医生，而现在，他们亲手谋杀弱者毫不留情。
病人苦苦哀求的眼神，没有换来一丝怜悯，反而激起他们的心中的恶。一群人架起病人，推到楼下，送进野兽嘴里，祈求它们吃饱喝足就会离开。
电闪雷鸣，照亮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幸存者的洋洋得意，那是来自地狱的疯狂。他们用同类喂食野兽，将良知献给魔鬼，换取门后喘息。
医院护士和医生拼死拼活一天，救下的二十六名病人，没有死在变异细菌的侵蚀下，却死在同伴手里。
投食很有效果，大部分野兽吃饱喝足，消失在黑暗中，但野猫不曾离去，对它而言玩弄猎物带来的乐趣，比进食更有吸引力，它要报复人类曾经对它的虐待，比如折断手脚，开膛破肚，聆听人类的痛苦哀嚎，配上雷雨声，奏响生命赞歌。
疯狂仍在蔓延，看见变异野猫所行之事，人群中不少人回想起，当初在虐猫视频下，自己用键盘留下拍手称快的记忆，报应来的太快，让他们措手不及。
野兽用血淋淋的死亡，撕裂人类的自尊心，巨大的落差感在女人的讥讽下，使羞愧变成愤怒，愤怒化身邪恶。
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已经成为野兽嘴里的烂肉，猫爪下的亡魂。躲在科室里的恶魔和他们的帮凶，开始抽刀向更弱者。他们需要泄愤，依靠伤害别人获得满足，以填补内心怯弱带来的空虚。
几名姿色上佳的护士，成了第一批遭殃者。人性的堕落降临在圣洁的医院，突破内心那道名为道德的防线，欲望如溃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各种意义上的惨叫声，飘荡在医院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刘余庆只觉得吵闹。要说愤怒，也有那么一点，不是因为眼前这幕人间惨剧，而是人类浪费了他的粮食。
若不是为了柳叶刀三人，那些私自可怜的蠢货，早就变成肥料。
精心策划的开幕式，已经拉开帷幕。
医院外，柳叶刀异常冷静，大脑的变化告知他一件事，他进化了。
飞速运转神经细胞，通过五官五感，世间万物都在计算当中。他能看清周身五米内每一滴雨水落下的轨迹，他能发现草丛里野兽行径的踪迹，他能推演出，医院正在上演的人类悲剧。
可他不愿相信。身为素质教育的果实，从小认知的道德三观，使他本能抗拒这样的事实。
但数据和概率能说明一切。历史上之所以大力歌颂绝境中绽放的人性之美，是因为在它背后，堆积着数不尽的罪恶，尸骨累累，所以偶尔出现的反常，自然要好好拿来自我粉饰，永世传唱。
当然，如果从生存角度来说，偶尔出现的反常才是反常。反人类不一定违反自然选择，打碎人性枷锁，总比失去兽性，被适者生存的定律碾成渣滓好。
韩阳在雨中瑟瑟发抖，耳畔回荡高文的咀嚼声和医院传出的惨叫，放佛恶魔在啃食残存的理性。
柳叶刀拍拍他的肩膀：“该走了。”
于是转过身，一拳打在高文脸上。
兽化的高文没有理性可言，会攻击一切招惹他的生物，柳叶刀的挑衅让他暴跳如雷，扔掉所剩无几的蛇肉，猛扑过来。
柳叶刀只是简单一扭，身形一闪，让高文当场扑空，而怒气愈发强烈。
几番挑逗后，柳叶刀觉得差不多了，随即跑向医院，高文四脚朝地，化身真正的野兽，一路追赶。
一人一兽闯进医院，破碎的玻璃惊动野猫，它从这对人兽身上，嗅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已经饱腹的它出于谨慎，自然会避免斗争，随即轻盈一跳，离开医院。
野猫的离开，使医院变得安静，只剩下喘息声，科室里人类的喘息声，以及高文嘴里的喘息声。
柳叶刀看着手上钝化变形的手术刀，异常平静。
人类比起动物，最大的区别并非大脑进化后所催生的智力，一个发达的大脑最初提供的不是高智商，而是复杂的情绪，尤其是愤怒。
幸存的男人提起裤子，走出门外看见毫发无损的医生，刚获得满足的羞怯心，燃起无明业火。居高临下，众人竟齐声指责，控斥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他们。现在一地死尸，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柳叶刀救援不力而害的。
愤怒在心中积蓄已甚，但并未冲昏头脑，柳叶刀只是冷笑，边躲开高文扑杀，边走向二楼人群。
“没有人是无辜的。”
“要用野兽来对付野兽。”
“狗咬你，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柳叶刀朝韩阳解释，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因为说话的此刻，高文正化身狼人，将二楼所谓的“人”，屠杀殆尽。
不同于野猫的玩弄，真正的野兽，会让杀戮变得简单便捷。碎裂的头骨，迸裂的浆汁，散落一地的器官，倒挂各处的四肢，让这幅惨剧，落下帷幕。
大杀四方很爽，但也很累，高文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发出古怪的兽鸣，韩阳走上前，蹲在高文身边，安抚他，就像在宠物医院里，安抚受伤的小猫小狗，让它们逐渐平静。
韩阳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高文兽化逐渐退却，灰色毛发掉落一地，爪子也逐渐脱了，柳叶刀见此眼中闪过异色。
“咕噜，咕噜...”
死尸里，传来喉咙漱口的声音。
是周茹，她是最先反抗的护士，也是被推到楼下的牺牲品。
那时变异野兽已经吃饱，变得挑剔，它们划开周茹肚子，只吃最鲜嫩的内脏，让周茹还有一丝喘息。
医学上只有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可即便是进化后的柳叶刀，面对大部分内脏缺失的情况，也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但有人能救。
抱起周茹残缺的身体，柳叶刀走出医院，来到柳树下。
柳树，又长大了。
近百米高，俯视人间蝼蚁。
一切生命，在他面前都是那么渺小。
在柳树面前，柳叶刀卑微下跪。
刘余庆伸出柳枝，接过周茹，说出重生后的第一句话：
“你好，人类。”
地面土壤中增殖的无数微生物，产生不少散逸热能，在地表凝聚出一层蒸腾的雨雾白气，夹杂着浓厚的泥腥味。
这气味刺鼻难闻，掩盖了其他生物的气息，让大黄失去追踪依据，但它并不急于一时，厂长一行人肯定藏在商城里，而耐心是一位优秀猎手必备条件。
商场里，胡飞通过柳絮感知，发现大火后的废墟中，蛛群汇聚成团，在露天塌陷的洞窟，编织出一个直径十米的丝球，无数蜘蛛前赴后继，钻入丝球。
虽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暂时威胁解除，厂长在许雯照料下苏醒，胡飞提醒他注意外面草丛，随即扎根沉睡，吸收土壤营养，修复突围造成的损伤。
下城区，城郊医院。
数十只变异野兽，寻着人类踪迹，闯入大厅，对二楼的两脚羊垂涎欲滴。
人们用桌椅堵在电梯口，暂时阻止野兽爬上楼，但收效甚微，一只变异野猫轻松跳到二楼，屠杀开始。
对于三米长的野猫，捕杀人类比捉老鼠还简单，人类行动缓慢，零星的抵抗在猫视觉动态捕捉里，像幼儿蹒跚学步般滑稽可笑。出于天性，猫咪开始玩弄猎物，就像当初人类玩弄它一样，不过血腥残忍的多，一爪子下去，四道血痕皮开肉绽。
恐慌在人群中扩散，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它能把人逼疯。
乌合之众从不会想出什么像样点子，特别是一群素质极差的医闹家属，绝望中他们能轻易做出让人绝望之事。
他们没有战斗的勇气，胆怯藏匿于人群，更容易滋生懦夫。在屠杀同类这件事上，人类拥有其他种族无可比拟的天赋。
从第一个提出“喂食”观点的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赞成这么做。人群浩浩荡荡，不顾护士阻拦，冲进病房，将目标对准躺在病床上的幸存患者。
仅仅数小时前，他们还因为医院救治不力，举着患者第一的大义，恶意杀死护士，赶走医生，而现在，他们亲手谋杀弱者毫不留情。
病人苦苦哀求的眼神，没有换来一丝怜悯，反而激起他们的心中的恶。一群人架起病人，推到楼下，送进野兽嘴里，祈求它们吃饱喝足就会离开。
电闪雷鸣，照亮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幸存者的洋洋得意，那是来自地狱的疯狂。他们用同类喂食野兽，将良知献给魔鬼，换取门后喘息。
医院护士和医生拼死拼活一天，救下的二十六名病人，没有死在变异细菌的侵蚀下，却死在同伴手里。
投食很有效果，大部分野兽吃饱喝足，消失在黑暗中，但野猫不曾离去，对它而言玩弄猎物带来的乐趣，比进食更有吸引力，它要报复人类曾经对它的虐待，比如折断手脚，开膛破肚，聆听人类的痛苦哀嚎，配上雷雨声，奏响生命赞歌。
疯狂仍在蔓延，看见变异野猫所行之事，人群中不少人回想起，当初在虐猫视频下，自己用键盘留下拍手称快的记忆，报应来的太快，让他们措手不及。
野兽用血淋淋的死亡，撕裂人类的自尊心，巨大的落差感在女人的讥讽下，使羞愧变成愤怒，愤怒化身邪恶。
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已经成为野兽嘴里的烂肉，猫爪下的亡魂。躲在科室里的恶魔和他们的帮凶，开始抽刀向更弱者。他们需要泄愤，依靠伤害别人获得满足，以填补内心怯弱带来的空虚。
几名姿色上佳的护士，成了第一批遭殃者。人性的堕落降临在圣洁的医院，突破内心那道名为道德的防线，欲望如溃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各种意义上的惨叫声，飘荡在医院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刘余庆只觉得吵闹。要说愤怒，也有那么一点，不是因为眼前这幕人间惨剧，而是人类浪费了他的粮食。
若不是为了柳叶刀三人，那些私自可怜的蠢货，早就变成肥料。
精心策划的开幕式，已经拉开帷幕。
医院外，柳叶刀异常冷静，大脑的变化告知他一件事，他进化了。
飞速运转神经细胞，通过五官五感，世间万物都在计算当中。他能看清周身五米内每一滴雨水落下的轨迹，他能发现草丛里野兽行径的踪迹，他能推演出，医院正在上演的人类悲剧。
可他不愿相信。身为素质教育的果实，从小认知的道德三观，使他本能抗拒这样的事实。
但数据和概率能说明一切。历史上之所以大力歌颂绝境中绽放的人性之美，是因为在它背后，堆积着数不尽的罪恶，尸骨累累，所以偶尔出现的反常，自然要好好拿来自我粉饰，永世传唱。
当然，如果从生存角度来说，偶尔出现的反常才是反常。反人类不一定违反自然选择，打碎人性枷锁，总比失去兽性，被适者生存的定律碾成渣滓好。
韩阳在雨中瑟瑟发抖，耳畔回荡高文的咀嚼声和医院传出的惨叫，放佛恶魔在啃食残存的理性。
柳叶刀拍拍他的肩膀：“该走了。”
于是转过身，一拳打在高文脸上。
兽化的高文没有理性可言，会攻击一切招惹他的生物，柳叶刀的挑衅让他暴跳如雷，扔掉所剩无几的蛇肉，猛扑过来。
柳叶刀只是简单一扭，身形一闪，让高文当场扑空，而怒气愈发强烈。
几番挑逗后，柳叶刀觉得差不多了，随即跑向医院，高文四脚朝地，化身真正的野兽，一路追赶。
一人一兽闯进医院，破碎的玻璃惊动野猫，它从这对人兽身上，嗅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已经饱腹的它出于谨慎，自然会避免斗争，随即轻盈一跳，离开医院。
野猫的离开，使医院变得安静，只剩下喘息声，科室里人类的喘息声，以及高文嘴里的喘息声。
柳叶刀看着手上钝化变形的手术刀，异常平静。
人类比起动物，最大的区别并非大脑进化后所催生的智力，一个发达的大脑最初提供的不是高智商，而是复杂的情绪，尤其是愤怒。
幸存的男人提起裤子，走出门外看见毫发无损的医生，刚获得满足的羞怯心，燃起无明业火。居高临下，众人竟齐声指责，控斥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他们。现在一地死尸，他们的死，都是因为柳叶刀救援不力而害的。
愤怒在心中积蓄已甚，但并未冲昏头脑，柳叶刀只是冷笑，边躲开高文扑杀，边走向二楼人群。
“没有人是无辜的。”
“要用野兽来对付野兽。”
“狗咬你，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柳叶刀朝韩阳解释，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因为说话的此刻，高文正化身狼人，将二楼所谓的“人”，屠杀殆尽。
不同于野猫的玩弄，真正的野兽，会让杀戮变得简单便捷。碎裂的头骨，迸裂的浆汁，散落一地的器官，倒挂各处的四肢，让这幅惨剧，落下帷幕。
大杀四方很爽，但也很累，高文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发出古怪的兽鸣，韩阳走上前，蹲在高文身边，安抚他，就像在宠物医院里，安抚受伤的小猫小狗，让它们逐渐平静。
韩阳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高文兽化逐渐退却，灰色毛发掉落一地，爪子也逐渐脱了，柳叶刀见此眼中闪过异色。
“咕噜，咕噜...”
死尸里，传来喉咙漱口的声音。
是周茹，她是最先反抗的护士，也是被推到楼下的牺牲品。
那时变异野兽已经吃饱，变得挑剔，它们划开周茹肚子，只吃最鲜嫩的内脏，让周茹还有一丝喘息。
医学上只有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可即便是进化后的柳叶刀，面对大部分内脏缺失的情况，也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但有人能救。
抱起周茹残缺的身体，柳叶刀走出医院，来到柳树下。
柳树，又长大了。
近百米高，俯视人间蝼蚁。
一切生命，在他面前都是那么渺小。
在柳树面前，柳叶刀卑微下跪。
刘余庆伸出柳枝，接过周茹，说出重生后的第一句话：
“你好，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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