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火中的莫西
我们不欢而散，我知道了她叫艾丽娅，和父亲住在餐吧楼上，母亲因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住在他们平房区的房子里。她没有告诉我其他的信息，只是说她布置好后就会来找我。或许这和他们与小大人——混混间的冲突有关。我曾经叫他们小大人，但是现在我的心中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察觉到了我和艾丽娅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我开始担心她会把我拖下水。
现在回想起她眼神中的怨毒，我还是有点心有余悸：感觉这种小孩子只会在恐怖片里面出现，她人看起来也阴沉沉的。
虽然被人威胁很不爽，但是我不能让朋友卷入这场破事中，而且她提到了十年前这个特殊时期，说不定我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那天晚餐时，我向爸爸发问：“爸爸，你是不是在工会做事？”
妈妈当时不在，只有我和爸爸两人在家。他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放下叉子，表面上不动声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把弗兰克的事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把脸埋在双手间，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斯克，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我们之间的矛盾原因不在你，不用再去到处打听了。”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只有先了解问题，才能解决问题。”我闷闷的说。
“阿斯克，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
“看吧，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我大吼，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出真相？我不想每次一回家就看到你们俩这样子！这让我感觉我就是个累赘！”
爸爸赶紧上前，抱住了我。“对不起，阿斯克，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清楚。”他用他的手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停眨眼，不让眼泪掉出来，最近发生的事让我一下情绪失控了。
“爸爸要处理以前因为灾难留下来的事，有很多人都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我不能就放着那些人不管。妈妈她和我在一些意见上出现了分歧，我们都不能互相让着对方，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一些底线……事关原则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断罪大师里不是有一句话吗，是说什么，让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心……之类的？”
“身陷囹圄，我心悠悠。”我说。
“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注1）我很喜欢这句祷文。阿斯克，我知道你理解这句话，爸爸也有一些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不过你也不能怪妈妈，她这都是为了我们一家着想，好吗？最近你也看到了，我们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你要相信我和妈妈能解决这个问题。”爸爸柔声说。
好吧，现在的我躺在床上想着晚餐的事，已从当时的状态缓了过来，看来我只能再去找弗兰克了。
正因为我爱爸爸妈妈，所以我不能像他们期望的那样只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烂漫的小孩。
接下来连着几天放学后我都去海滩找弗兰克，但是每次他都不在，我还是没摸透他的作息表。
“啊！终于要忙完活了！”在学校里，比尔跟我说起这几天的经历，“我感觉我的手都要变成面团了。”
“马上就要入夏，估计到时候就没几天可以出海了。我们再怎么说也要在之前去一次海上吧？”我说。
“好，那就下周如何？”比尔看起来很开心。“没有问题。”我们相互击掌，终于可以找机会告诉比尔了。
“对了，我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怎么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比尔挑挑眉。
“呃，之前蕾拉跟我说过，你们觉得我有点怪，以为我家里面出了问题，但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呃，让你们担心了。”跟比尔这样道歉还是有点诡异。
“你怕是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自觉，你一直都很怪，不缺这几天。”比尔拍拍桌子，“我们就是怪人帮！听起来还挺酷。”
“就像是暗中帮助恩德大师的怪人协会一样。”我说。
艾丽娅现在还没来，我有点不好意思见到蕾拉，还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告诉她。其实我又有点期待艾丽娅来找我了，毕竟现在我是完全没有线索，伊坎纳尔说水精灵会帮我，但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懂它们会怎么帮。
逮到弗兰克，问问港口一带的人们，继续学习然后教伊坎纳尔，还有未知的诺克斯到访时间，没有动静的政府，事情还有很多。
又一个下雨的礼拜日，我前往图书馆，已经放弃读懂《纯粹理性批判》了，这是一本我随便挑选的书。说不定到时候伊坎纳尔还要反过来帮我理解。
我坐在图书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故意避开莫西，他似乎每个星期都会在固定时间来图书馆。
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响起，莫西来了，我透过书架看了一眼，他坐在大厅里读书，想要出去就必须得经过他身边，看来我还要等他走了才能回去。
天色渐暗，一开始我还能专心读下去，但随着肚子的需求优先级超过了脑子，我心中开始烦躁起来：莫西这家伙都不用吃饭的吗？我看了看表，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实在忍不了我到时候就直接出去。
终于看到莫西起身，他在图书馆前台停留了一会就走了出去。我也拿起要借的书，办好手续后将它们装进包里。莫西似乎是坐车来的，街上已经看不到他人了。
我在街道上走着，现在这个时候人一直不多，路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
还没有走几分钟，天边就冒起了一道冲天的火光，紧接着就是恐怖的爆炸声，惊飞了一片在树上的鸟。
我连忙跑过去，最后在一个下坡处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正在路边冒着熊熊烈火，浓烟滚滚，一扇车门可怜兮兮躺在路边，它被炸出一大块凹陷，玻璃全碎了。
天很黑，清晰地衬托出了正在驾驶座上燃烧的人形物体，它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我正要惊恐地去找周围人求救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燃烧着的东西在车后座正试图爬出。
顾不得自己被烧伤以及潜在的再爆炸风险，我脱掉胶制雨衣，跑过去将那人从车中拖了出来，火似乎将我的手灼伤了。我艰难地拖行着这个人，到了离汽车足够远的地方，才将其放下，帮助扑灭身上的火，这场小雨可不能一下就浇灭它。
身上的火已经熄了，我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这个人是一个小孩子，我马上联想到和我一起出门的莫西。
不会吧？虽然我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我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天很暗，我看向烧焦的衣服，隐隐能看出马甲的版型，目光上移，我靠着还算完好的半张脸认出了莫西。
我看了看莫西身上被烧焦的皮肤，他似乎并没有被大面积烧伤，但我注意到了他的腹部，殷红的液体不断从其中渗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大块的血斑，流进旁边的下水道里，大概是爆炸产生的冲击让硬物刺入腹部了。
现在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和他之间的仇恨还不至于让我忽略生死。我是该一边拖着他一边大声求救还是先放着他在这然后自己跑医院去？
什么东西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衣角，我低头，看到了莫西的手。
“求你，不要让人看到我。”莫西的声音嘶哑虚弱。
我惊恐地望着莫西，火光蔓延到了这个方向，借着火和路灯微弱的光，我看到粉红色的丝状血肉在他的脸上不断交缠，挤兑掉坏死的组织，死皮坏肉缓缓地脱落。就像是一个人伤口恢复的过程在我眼前以超出正常时间的速度快速放出，新生的嫩肉让莫西整个人看起来如荨麻疹病人一样斑驳。我看向他的腹部，血早就止住了，他张着嘴，不停喘气，两颗虎牙异常尖锐突出，灰色眼睛此时闪着尖锐的红光。
“你他妈是吸血鬼？”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而惊讶，还是在这几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和书中描述基本一致的超自然生物而惊讶。无论是蘑菇们、伊坎纳尔、诺克斯还是水精灵，他们都显得过于古怪了，看到一个”正常“的超自然生物就像是在异乡找到了亲人一样。
我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找医院，没有考虑医院治不治得了吸血鬼的问题。
“拜托，不要带我去有人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类看到我。”莫西的声音细如蚊呐。
吸血鬼可是影视剧的大明星，考虑到大明星都有隐私问题，这样做也许是正确的。我低声问道：“那我要怎么帮你？”
“把我放在，没有人的地方……求你了，不要让他人知道。”
感觉莫西像是要断气一般，我没有再问出一些心中的疑惑。环顾四周，这里闹出的动静很大，过一会就会吸引人过来，驾驶座的人要是不是吸血鬼的话，大概已经死了，这在明天肯定能成为风靡小镇的新闻，我真不知道莫西他们家要怎么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怎么还替别人操心起来了。我在心中自嘲。
快速跑回去收好我的雨衣和书包，我把雨衣搭在莫西身上，也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感冒。我把他整个人搭在肩膀上，开始在这片我再熟悉不过的区域中潜行。很奇怪，现在的我想到莫西已经不剩什么怨恨，看来我对人类以外的人形生物都很宽容，我又在心中自嘲。
像是一下透支了一生要干的体力活一样，来到莫西家附近的时候，我已经累成了一滩烂泥，他在我身上也越来越沉重。我为了躲开行人，不断在巷子中穿行，路程估计是正常路线的好几倍。我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对他说：“已经到你家附近了，那我去找你的家人就行了吧。”
“不……别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被人类发现了……”莫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头软软无力地靠在我肩上。
饱读奇幻的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种族问题，所有的人都不应该掺和进这个问题里面，于是我改变了方向，拖着莫西向家的方向走去。
谢天谢地，今天吉姆没有出来。我绕进了我家的后门，将比尔背在身后，一只手稳住他，另一只开始爬梯子。
终于将我俩都弄进了树屋，我一屁股坐下，把莫西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木头地板上，小时候建造的树屋在塞进两个大男孩后瞬间就显得逼仄起来。除了在树上住的人猿们，不会有人路过树屋的。我打算就将他在这放一夜，明天再来看他情况如何，吸血鬼的自愈问题恕我无能为力。
从正门回到家，我将浑身湿透归功于没有看清路上的水坑，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死死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比尔已经不见了，树屋里只剩下一些水迹和零星的血点。
比尔跟学校也不辞而别。仅仅过去一夜，汽车失事的新闻就传遍了整个小镇，泰勒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讲起了这件事，说是莫西家的司机已经在事故中丧生，莫西侥幸逃过一劫，只受了些轻伤，他正在医院进行治疗，莫西一家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回到学校里，泰勒老师还鼓励我们自发组织起来去慰问他。
处理这些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必须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比尔和蕾拉。
终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阴天，我和比尔相约来到海岸，两个人一齐将船从隐藏的地点拖了出来，我们将船推进水中，再把自己安放进去，船只慢悠悠地驶离岸边，现在在这片茫茫大海之中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类了。
“感觉你比我还期待，也难怪，我们好久没出来了。”比尔慢慢地划着水，“我想给我们的船安一个螺旋桨。”
“比尔，其实我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我开口。
我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从湿透的书开始讲起，讲到纳札们，伊坎纳尔，还有梦神。比尔的姿态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身体前倾，他开始屏息聆听，停止了划船。我们在海中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晃晃悠悠飘荡，等待着深海中巨大的噬光渊鱼将我们吞吃入腹。岸边的世界离小船越来越远，现在的我们置身于充满未知的无光之海中。
注1：加拉太书6:9
现在回想起她眼神中的怨毒，我还是有点心有余悸：感觉这种小孩子只会在恐怖片里面出现，她人看起来也阴沉沉的。
虽然被人威胁很不爽，但是我不能让朋友卷入这场破事中，而且她提到了十年前这个特殊时期，说不定我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那天晚餐时，我向爸爸发问：“爸爸，你是不是在工会做事？”
妈妈当时不在，只有我和爸爸两人在家。他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放下叉子，表面上不动声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把弗兰克的事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把脸埋在双手间，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斯克，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我们之间的矛盾原因不在你，不用再去到处打听了。”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只有先了解问题，才能解决问题。”我闷闷的说。
“阿斯克，这件事不是你能解决——”
“看吧，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我大吼，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你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出真相？我不想每次一回家就看到你们俩这样子！这让我感觉我就是个累赘！”
爸爸赶紧上前，抱住了我。“对不起，阿斯克，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清楚。”他用他的手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不停眨眼，不让眼泪掉出来，最近发生的事让我一下情绪失控了。
“爸爸要处理以前因为灾难留下来的事，有很多人都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我不能就放着那些人不管。妈妈她和我在一些意见上出现了分歧，我们都不能互相让着对方，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一些底线……事关原则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断罪大师里不是有一句话吗，是说什么，让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心……之类的？”
“身陷囹圄，我心悠悠。”我说。
“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注1）我很喜欢这句祷文。阿斯克，我知道你理解这句话，爸爸也有一些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不过你也不能怪妈妈，她这都是为了我们一家着想，好吗？最近你也看到了，我们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你要相信我和妈妈能解决这个问题。”爸爸柔声说。
好吧，现在的我躺在床上想着晚餐的事，已从当时的状态缓了过来，看来我只能再去找弗兰克了。
正因为我爱爸爸妈妈，所以我不能像他们期望的那样只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烂漫的小孩。
接下来连着几天放学后我都去海滩找弗兰克，但是每次他都不在，我还是没摸透他的作息表。
“啊！终于要忙完活了！”在学校里，比尔跟我说起这几天的经历，“我感觉我的手都要变成面团了。”
“马上就要入夏，估计到时候就没几天可以出海了。我们再怎么说也要在之前去一次海上吧？”我说。
“好，那就下周如何？”比尔看起来很开心。“没有问题。”我们相互击掌，终于可以找机会告诉比尔了。
“对了，我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怎么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比尔挑挑眉。
“呃，之前蕾拉跟我说过，你们觉得我有点怪，以为我家里面出了问题，但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呃，让你们担心了。”跟比尔这样道歉还是有点诡异。
“你怕是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自觉，你一直都很怪，不缺这几天。”比尔拍拍桌子，“我们就是怪人帮！听起来还挺酷。”
“就像是暗中帮助恩德大师的怪人协会一样。”我说。
艾丽娅现在还没来，我有点不好意思见到蕾拉，还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告诉她。其实我又有点期待艾丽娅来找我了，毕竟现在我是完全没有线索，伊坎纳尔说水精灵会帮我，但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懂它们会怎么帮。
逮到弗兰克，问问港口一带的人们，继续学习然后教伊坎纳尔，还有未知的诺克斯到访时间，没有动静的政府，事情还有很多。
又一个下雨的礼拜日，我前往图书馆，已经放弃读懂《纯粹理性批判》了，这是一本我随便挑选的书。说不定到时候伊坎纳尔还要反过来帮我理解。
我坐在图书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故意避开莫西，他似乎每个星期都会在固定时间来图书馆。
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响起，莫西来了，我透过书架看了一眼，他坐在大厅里读书，想要出去就必须得经过他身边，看来我还要等他走了才能回去。
天色渐暗，一开始我还能专心读下去，但随着肚子的需求优先级超过了脑子，我心中开始烦躁起来：莫西这家伙都不用吃饭的吗？我看了看表，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实在忍不了我到时候就直接出去。
终于看到莫西起身，他在图书馆前台停留了一会就走了出去。我也拿起要借的书，办好手续后将它们装进包里。莫西似乎是坐车来的，街上已经看不到他人了。
我在街道上走着，现在这个时候人一直不多，路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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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跑过去，最后在一个下坡处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正在路边冒着熊熊烈火，浓烟滚滚，一扇车门可怜兮兮躺在路边，它被炸出一大块凹陷，玻璃全碎了。
天很黑，清晰地衬托出了正在驾驶座上燃烧的人形物体，它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我正要惊恐地去找周围人求救时，突然看到了一个燃烧着的东西在车后座正试图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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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火已经熄了，我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这个人是一个小孩子，我马上联想到和我一起出门的莫西。
不会吧？虽然我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我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天很暗，我看向烧焦的衣服，隐隐能看出马甲的版型，目光上移，我靠着还算完好的半张脸认出了莫西。
我看了看莫西身上被烧焦的皮肤，他似乎并没有被大面积烧伤，但我注意到了他的腹部，殷红的液体不断从其中渗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大块的血斑，流进旁边的下水道里，大概是爆炸产生的冲击让硬物刺入腹部了。
现在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样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和他之间的仇恨还不至于让我忽略生死。我是该一边拖着他一边大声求救还是先放着他在这然后自己跑医院去？
什么东西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衣角，我低头，看到了莫西的手。
“求你，不要让人看到我。”莫西的声音嘶哑虚弱。
我惊恐地望着莫西，火光蔓延到了这个方向，借着火和路灯微弱的光，我看到粉红色的丝状血肉在他的脸上不断交缠，挤兑掉坏死的组织，死皮坏肉缓缓地脱落。就像是一个人伤口恢复的过程在我眼前以超出正常时间的速度快速放出，新生的嫩肉让莫西整个人看起来如荨麻疹病人一样斑驳。我看向他的腹部，血早就止住了，他张着嘴，不停喘气，两颗虎牙异常尖锐突出，灰色眼睛此时闪着尖锐的红光。
“你他妈是吸血鬼？”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而惊讶，还是在这几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和书中描述基本一致的超自然生物而惊讶。无论是蘑菇们、伊坎纳尔、诺克斯还是水精灵，他们都显得过于古怪了，看到一个”正常“的超自然生物就像是在异乡找到了亲人一样。
我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找医院，没有考虑医院治不治得了吸血鬼的问题。
“拜托，不要带我去有人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类看到我。”莫西的声音细如蚊呐。
吸血鬼可是影视剧的大明星，考虑到大明星都有隐私问题，这样做也许是正确的。我低声问道：“那我要怎么帮你？”
“把我放在，没有人的地方……求你了，不要让他人知道。”
感觉莫西像是要断气一般，我没有再问出一些心中的疑惑。环顾四周，这里闹出的动静很大，过一会就会吸引人过来，驾驶座的人要是不是吸血鬼的话，大概已经死了，这在明天肯定能成为风靡小镇的新闻，我真不知道莫西他们家要怎么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怎么还替别人操心起来了。我在心中自嘲。
快速跑回去收好我的雨衣和书包，我把雨衣搭在莫西身上，也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感冒。我把他整个人搭在肩膀上，开始在这片我再熟悉不过的区域中潜行。很奇怪，现在的我想到莫西已经不剩什么怨恨，看来我对人类以外的人形生物都很宽容，我又在心中自嘲。
像是一下透支了一生要干的体力活一样，来到莫西家附近的时候，我已经累成了一滩烂泥，他在我身上也越来越沉重。我为了躲开行人，不断在巷子中穿行，路程估计是正常路线的好几倍。我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对他说：“已经到你家附近了，那我去找你的家人就行了吧。”
“不……别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被人类发现了……”莫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头软软无力地靠在我肩上。
饱读奇幻的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种族问题，所有的人都不应该掺和进这个问题里面，于是我改变了方向，拖着莫西向家的方向走去。
谢天谢地，今天吉姆没有出来。我绕进了我家的后门，将比尔背在身后，一只手稳住他，另一只开始爬梯子。
终于将我俩都弄进了树屋，我一屁股坐下，把莫西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木头地板上，小时候建造的树屋在塞进两个大男孩后瞬间就显得逼仄起来。除了在树上住的人猿们，不会有人路过树屋的。我打算就将他在这放一夜，明天再来看他情况如何，吸血鬼的自愈问题恕我无能为力。
从正门回到家，我将浑身湿透归功于没有看清路上的水坑，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死死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比尔已经不见了，树屋里只剩下一些水迹和零星的血点。
比尔跟学校也不辞而别。仅仅过去一夜，汽车失事的新闻就传遍了整个小镇，泰勒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讲起了这件事，说是莫西家的司机已经在事故中丧生，莫西侥幸逃过一劫，只受了些轻伤，他正在医院进行治疗，莫西一家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回到学校里，泰勒老师还鼓励我们自发组织起来去慰问他。
处理这些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必须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比尔和蕾拉。
终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阴天，我和比尔相约来到海岸，两个人一齐将船从隐藏的地点拖了出来，我们将船推进水中，再把自己安放进去，船只慢悠悠地驶离岸边，现在在这片茫茫大海之中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类了。
“感觉你比我还期待，也难怪，我们好久没出来了。”比尔慢慢地划着水，“我想给我们的船安一个螺旋桨。”
“比尔，其实我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我开口。
我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从湿透的书开始讲起，讲到纳札们，伊坎纳尔，还有梦神。比尔的姿态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身体前倾，他开始屏息聆听，停止了划船。我们在海中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晃晃悠悠飘荡，等待着深海中巨大的噬光渊鱼将我们吞吃入腹。岸边的世界离小船越来越远，现在的我们置身于充满未知的无光之海中。
注1：加拉太书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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