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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行军的苦与乐】啊,伯犹罗

    阳光抬头突破粼粼皱云的缝隙,伸出无数根手指撩拨万物的表皮,树木不忘自己往日翘翠之身影,暂时蛰伏在寒膜之内,晓得冬日生存的各路鸟兽分以四散、行跃千里寻找栖身之所,或沉浸于不见光日的洞穴和泥巢。

    人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非要与天做斗争,自能以畅想明天的光景是难能可贵的天赋,增强他们的抵抗的意志,铸造利用自然规律,甚至抵御它们侵害的能力。

    他们不仅在冬日大摆前进,存活本身也是嘲弄过去的磨难。

    拉特利耶正因此大喊一声:

    “我们又活着了,谢谢你们!”

    在午夜的凛粼飘雪戛然而止之后,上空的寂冷被迫继续前行,它们以云会集成的长寰锋线彰显其实力,也在和周围的空气做斗争。

    无论事物,一旦只顾着前进,所经之处的身后若是不能牢牢掌控,另日择会被卷土重来,后抽一着反陷牢笼之中比比皆是。

    不料第十七团第二营第一连的绘图小队还没走多远,马鬃飘扬的细鞭状颠簸声再度勾起他们的警觉。他们随即潜伏在灌木丛,应声趴倒,从一行蹄印迅速拓印的时候,仰颅高望,正是一伙从南面走来的普兰卢茨骠骑兵,深靛蓝色外夹克,内衬酒红,头带圆截面式阿莞尔骠骑兵帽,下帽穗还有流苏,斜套着一圈白色帽穗的最高峰还有一圈被缝好的白帽穗。

    拉特利耶认识到这一小搓骠骑兵和之前十七团对付的并不是一路货色,因此更加谨慎,在骑兵跺跺奔走以后,等了好一会才举起手掌,示意大家蹲着停留,并准备枪支上膛,又过了一分钟才让大家继续沿着森林小路,在旁行走。

    普利特也偷瞄了他们,如今又回忆起几分钟前的情况,“他们从南向北行进,穿着并无受损凌乱,没有血渍和利器割破衣服,是不久前派来的。”

    比菈摩拳擦掌,用口气暖和双手,“估计是尽量避开敌人,带领的一小撮骑兵侦查。”

    拉特利耶思索很久,用步兵刀给他们在草地上比划,“不,一般来说侦查不只是派这么多人,他们位于前线地段,总不可能冒着被一锅端的风险。”

    “我们当初都是沿小路行进,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大路一定会有敌军徘徊。”莫林似乎找到合理的猜测,“反过来想,即便传达命令,送军事文书,那么是否有一种可能,他们知道我们在提阿南部的军队人数进一步减少,已经不再惧怕截击。他们若是传令返回的,证明在我们的背后有一只不小的机动力量,甚至是迂回我军,至少不小于五百人的兵力,能够面对团部八百多人的盯梢甚至接战。”

    “我不知道,感觉太深奥了。”卡修却不理解,抿嘴相视,“如果他们是来侦查,难不成不是要人少吗?为了暴露自己的行踪?”

    查茹兰特却说:

    “假设大家都知道双方在这里有大致的兵力,我是普兰卢茨人的话,仅仅让大家知道自己有一个骠骑兵团在附近,就能侦查到数倍于己的对手,以及他们的驻扎地点、布防设置。”

    他们恍然大悟,动身前往伯犹罗镇,路上有人总结刚刚的看法,是这么写的:

    将鱼饵充当唾手可得的猎物,群鱼就会游曳跟随,但鱼不知道,这只是庞大渔猎的一部分而已。

    前行之中逐渐能看碎石路的痕迹,在全镇最大的建筑——科里茨教堂的尖塔的姿态面前,它对拉特利耶一行人扬着类似半透明的遮罩,显得相当模糊,一开始只是看起来像被砍断的巨型松树,大概几个人才能围着抱住它的树干。

    顷刻,不规则的棱状山丘也显现在坚定的眼睛面前,这些壮观的高地是由人们的双手铸造的,能够匹敌自然赠予万物的天然住所,当地人就地取材,松木和泥物是它们屹立于此的基础。

    映入眼帘的人群似漂浮在河流中的鱼苗,颜色虽然多彩斑斓,却呈现一种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染没的朴素感。

    正值不寻常的秋季,当地的居民踉跄发抖不在少数,匆忙拿出箱子里的破旧大衣,能见着破洞补丁溅刻在绒布上,每到这个时候,除了家中住宅火炉烧的通红赤旺的火焰,一袭毛毯和煮热的牛奶、面糊,配上硬片面包,如果有盐绝对是再好不过了,还有果仁,家境好一点的自耕农能够搞到几块干肉,煮上番茄浓汤亦不成问题。富商和贵族不愁没有吃喝,佣人们呈上来的胡椒汤和新鲜肉片、热腾腾的果派正合他们的脾胃。

    拉特利耶便是真想回到潘诺,那些食物的气味和烟囱上的热雾,是落在随行四人和他自己心中的一颗糖。

    这时候他们的心情比以往糟糕,除了再一次见到太阳之前彻冷且寒的折磨,在脚上的冻疮和淤痛在每一步走过的雪地上暗自发威。不仅他一人,在见过血打到自己脸上,相熟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鬼知道是被子弹打中任何一处要害,还是被冷刀刺剑砍断脖子身首分离。

    思乡大抵就是这样,濒危之际涌来的第一股暖流——恰好是熟悉地,在内心深处埋藏,不经意记住的家中景象。

    它们十分狡诈,能悉数闪烁在磨难的面前,挫败强撑在前的冷血,拆断铁板一块的无情,落下一片被撕毁的碎布。

    长官们为此一面厌恶至极,粗犷地叫骂被乡感怀念的人,骂他们是懦夫,是潜在的逃兵,另一面却屡次阻止情绪的进犯,总被揪住对这些杂质相当的恻隐之心。

    褴褛之徒并不少见,但如今这支小队在风霜中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在敌国的镇上,蓦然流露甘涩包裹在身上的感觉。镇上的人并没有怎么认识这伙持戈之徒,一如对当前的战争没有多少印象的局面来说,只要没有劫掠,都不关他们的事。

    毕竟刺刀都被藏起来,绑腿也被收在背包里,一切与军衔相关证明的都悄无声息地埋没了。

    查茹兰特和镇上的人对话过,仅凭自己不那么蹩脚的铎卢恩语,大概还是能让人听出自己在洛拉尔堡住的,他还赏给对方一些小钱,那些无家可归的露宿者濒临化身丰碑的危险,便没有抵抗冷漠之心给了一些。

    随后他们打算步入酒馆,却发现以外的情况,这把他们吓得不轻,比菈连忙把一行人全顺在拐弯处,看着马厩边的蹭亮皮靴、厚马裤、毛皮斗篷和骠骑兵夹克,但步伐飘逸不经,方向随时能形成一道不俗的弧线,准是手上的瓶子在作祟。

    军汉不停地叫唤:

    “拿酒来……呃……拿酒。”

    “好在你把我们都拉一把,现在的情况变得糟糕。”拉特利耶猛喘大气,手摁捺着火枪的击锤,将其攥出汗。

    莫林看到敌人,兴致大发,“酒馆里面有多少骠骑兵尚未可知,但就门前三位快不省人事的家伙来说,也许能尽快收拾掉他们。”

    “这太鲁莽了。”比菈紧靠在墙边,手扶在刺刀鞘旁,神色凝重略有慌张,“如果不是三个,而是二十个,三十个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转身溜走?”身为列兵的格莫瑞可一点也不老实,“成果就在眼前,凭什么不去夺取?”

    拉特利耶感到沉顿,一如木偶被撂在旁边,对当前的周边尚在消化,期间他眼神空洞,耳朵机灵得很。普利特时刻保持警惕,像伺机潜伏在屋檐角落的金雕,也没有意见。他也有疑惑,任凭两人在低语中争论,转身照看卡修,向他索取一小块饼,自然是会给的,也一同交给队伍的领头一块饼。查茹兰特便独自啃食起来,唯有一只透彻如棕玉的眼睛扫视酒馆外围,遽然转到另一边的杂货铺里。

    “我改主意了。”拉特利耶制止了一切的争论,他刚吃完饼,就抓着两人的手略使暗力,“如果你们赞同我的意见,我们也可以套要功绩,亦或者是从狼里夺食。”

    大家拥蹙在他身边,“我们该怎么做?”

    作为没有名头的队长,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我需要你们信任我。”谁也没有多说,手掌贴在他肩上的一刻起,所有人命运寄托在一人身上,暗默不宣,噎语片刻,查茹兰特以左手也握着这梭同类,“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如今艰难时期,我只能尽自己的愚才放手一搏。”

    “陷入敌人的地盘我们也有这样的决心。”卡修也说些玩笑话,“我是面包学徒,看上去只顾着吃喝,这怪不得我,是职业病在作祟,人们常说打仗第一步是吃饭,是绝对不假的。”短发小子拿出自己的枪,从肩上挎挪下来,在近击锤的枪管附近刻了两道痕迹,“那就是我夺取的性命,血污粘在我身上,是入地狱的门票。”

    大家都苦涩地笑着,不敢说出最后的结局。

    莫林也说一些扫兴话:“要说这些,我们都上不了天国,我们在首要之恶,就是杀人,而且是无缘故的杀人,除了这些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罪。”

    “人皆有罪,我身当其咎,只愿天底下没有更恶毒的战争。”比菈安慰随行的战士,其实大家都是未经事的孩子,再不能将怯懦的名声挂在他们身上,他们孤军深入够久了,“为了逃避,我选择更残酷的地方寻求栖身之所,要怪就怪道路本已黑暗,我却情愿一人走在冷风中高举火炬。”

    “废话,我们都是为这而来的。”普利特迟迟未说话,他也耐不住性子,若斯托不懂得令人安心,因此说话多有几分辛辣在所难免,“我们都是一群畜生,流血动物,长爪咧齿,却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求对方死。小少爷,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淡泊名利,这不能得逞,全体也不能有一人牺牲在进军的路上。那么——我们的头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不会死的。”

    查茹兰特家的次子脑袋装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叫来比菈,两人一块去对角巷的杂货店去,当时大家忐忑不安,全队也没有怀表和翻译,就仰在墙边昏昏欲睡,好在两位正太很快就回来,拿了一地破布围巾,还有不能再陈旧但看像斗篷的地毯,花了四梅谢弗的买钱来的,这代表自己手头上已经没多余的钱投宿。卡修却令大家安心,他这里还有一些梅谢弗,买一个套间住一晚上不算问题。

    有了伪装,他们便可以大胆前行,以拉特利耶和比菈为首的“看护武装”得以径直走入酒馆门前,醉醺醺的骠骑兵连重影都快分不清是几个人的时候,也就只能打嗝一声之后,说一些儿戏话:

    “看呐,这都是一群有枪的叫花子。”

    除了暗自窃笑以外,弗军的军伍什么都没有透露,显得格外无情。踏入酒馆之后,又找最靠近门而且十分偏僻的座位上,热闹是以喧嚣和人影交织的最好评价。酒馆虽然袖珍,却五脏俱全。三教九流之地,干净和肮脏都能见到,在楼上甚至传来隐约的娇喘声,有些姑娘和糙汉寻欢作乐毫不避忌,仅靠一张床就能把男人迷惑住,随即不自禁似鸟一样发出娇媚和发自内心的愉悦交响。这把一群孩子听的足够岔气,眉羞脸涨心跳肉颤的。

    当有些姑娘攘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拉特利耶立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你们给我听着,我们都都很忙。”

    “我知道你和我都忙,为了快活~”

    周边庸脂俗粉的嬉笑真不讨他的欢心。

    当查茹兰特站起来的时候,那副面孔虽然可爱白净,神情却不怒自威,爪着桌子边缝,有时候对俗娘就要用俗话、用脏话,“他娘的,我说了我们不——需——要——,听懂了吗?”

    其余人同样举起拳头,示意用武力诉诸烦恼,果不其然,姑娘们纷纷退避,再也不会招惹毛头小子们,当然更关键是他们身后挎着的枪,毛毯和大衣裹着身体,显得体型略微壮硕。

    拉特利耶仿佛换套面孔,粗鲁地叫来招待的人,“把你们这里的蜂蜜酒拿上来,啤酒也行。”

    “好嘞,蜂蜜酒,是五杯吗?”酒馆跑腿的说。

    “自然如此。”

    “一共是……两梅谢弗两普赫。”

    卡修随即递给跑腿,“可别给我们耍花招。”

    “您看,我们哪敢呢?”又拿起账单和菜单,证明的确是公价水平才好离开。

    离去之时,直到背影溜入后台,探图队的所有人都探出脑袋,他们把目光看向同样坐在酒馆前面偏僻,靠近楼梯的一桌人,也是骠骑兵,这引起他们高度警惕,队长特意强调,酒最好不过四口,仅喝一半就好。

    “你瞧,这伙人估计是路过歇息,但前方战事岂能容他们悠闲度日?”莫林正思索一行人的举动,试图对凶恶情况积极的想面孔,若是不能隐忍,脸色是不言而喻的。

    “有没有胆量?”好友摸清楚他的“耗子尾巴”,就队长自己来说,在一叠草堆上午休的人,恐怕知道对方梦境的端倪,“但你尽量不要出声。”

    “好主意,这最考验智慧了。”

    查茹兰特对伙伴们伸两根手指,从他们的眼前伸到对方的方向,沉默之中笔直幼小的身躯陀陀挪步,能否被对方先手攻击之时还能躲开射击,都拿不准。走到骠骑兵们的面前时还有疑虑,顷刻目光放空,瞳孔放大,呼吸又促变稳。

    军人见到两人携枪,却衣着破烂,不禁打量他们的身躯,就把他们叫来,其中有一个军衔看起来高一些,但又不知道具体的职务,担着烟斗问,“有趣,携枪的小伙子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

    拉特利耶说的很慢,“从南边的闵斯地区来,也不知道要去哪。战乱时候东躲西藏,真不是滋味。”

    “你的家人呢?”军官挠挠头问。

    “我和他们失散了,哎。”

    “可我这不是收容所,我帮不了你。”又一片烟雾缭绕在耳根发梢周围,眼神中带有一丝不耐烦的心思,“枪也是捡的吧?”

    “是,从死去的兵拿来的,应该是弗兰格亚人,不知道往哪去,我们往北走的时候他们在往南走。”

    拉特利耶听到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那没错,这就更加能坚定我们探出来的情况。不过这与你们没多大关系,留在这镇上是安全的。”

    哪知道编造谎言也能一语成谶,莫大的讽刺正落在年轻人的头上。

    “我没明白。”也许觉得语速太快,没完全拿捏到对方的含义,他便再问。

    “他们貌似退出提阿地区了,而且有充足的证据。”

    这一句话把探图小队从天而降一桶冷水浇灭了斗志。

    “嗯……可是好消息。”

    唯有这句话,查茹兰特说出不一样的苦涩,看起来是告慰而激动的心灵悦然语道,这一刻流露出的委屈模样聚在眼角,闪烁而清澈,不过也仅此而已。

    “我这对耳朵不太好使,没读过书,所以有时候需要反复确认。”拉特利耶一副愁眉苦脸,又唉声叹气。

    旁边的另一个骠骑兵姥爷蹭落皮靴上污泥,眼瞅着这幅脏透的身躯,丝毫不给尊重,“是农民的儿子吗?”

    “是……”

    “哼,我们这可不是要饭的地方。”姥爷没有想法再继续看下去,干脆坐在凳上瘫腰依背,在身后的桌子放满许多醇香的辛辣麦水,粼光伏藏于泡沫之间,苍蝇落在其中一个杯子的缝间。

    “诶?他又没向我们乞讨。”长官倒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目光中带有一丝同情,“战争的季节不怎么令人着迷,那一定是地狱降临的景象。”

    “只有哀叹……”拉特利耶沮丧之际,将枪托摆在地上,“就连暖身的衣物也是从死人堆抢回来的。”

    哀叹之意不在虚伪的故事,而是在白茫之地,陌生之所,竟遭遇与友军中断联系的处境,现在哪怕是山泉甘水,落到舌根到腹,尝受到马胆滋味的小兵,由不得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

    他哪知道自己扮演谁,自己又是谁。

    “我听你的口音,是洛拉尔堡人。”长官的烟斗敲得很响,心里的疑虑呼之欲出,“洛拉尔堡?”

    “嗯……,我父母在柔宁根(Ronieget)郊外村边,迁到闵斯已经有几年了。”

    “来头貌似可太远呐。”即将步入中年的军官眼睛瞪得更大些,“洛拉尔堡的人貌似被姥爷吸髓敲骨,把钱财都放到不切实际的花卉和音乐,多大的蠢事。”

    他突然说的更大声些,“但——来到我们面前,普兰卢茨人可没那么愚蠢,这被我们所拒绝,你们早就被看穿了。”

    这一刻,查茹兰特感到命悬一线,悬在半空中,由筋骨包裹的心剧烈颤动。

    即便现在开枪,也会被长官架颈引戮。

    霉叶白桃支支吾吾地说:“长官,大人……我……”

    “别担心,我们连登名册都没有,不会送你们去参军的。”骠骑兵姥爷不妨把傲慢也写在脸上,“我们这不是步兵,我们不抓泥腿糙腕。”

    轻蔑在拉特利耶面前不算新鲜事,“您说的是,大人。正如你所说,可这也是躲避灾祸的机会,若是不介意,我们可充当自发性质的民兵。”

    言外之意,在长官眼里不绝于耳,倒是略带牢骚:

    “那随你们好了。”

    “乡巴佬才用民兵。”喝醉成一坨烂泥,二十岁出头的胡渣佬,把军刀随意乱晃,装出一副憨厚可笑的模样——似落在沼泽里的蓝雀,露着大肚子。

    “特里尤(Trieyor),丢脸的东西。”长官的酒量很好,说话不模糊亦不打颤,转身继续对拉特利耶搭话:

    “我怎么没见你的兄弟说话啊?”

    他反应很快,“嗓子损了,不行。”

    莫林干脆发出类似于气泡音和沙哑声,不停地叫唤,激动却无可奈何的举动,甚至记得Nir(铎卢恩语,意思是:不行),长官这才消除心中的猜忌,但也想了好一阵子,期间一直盯着他们的枪,目光游离,却又在准心上回归好几次。

    “你说你很想当民兵,对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如果要比……”拉特利耶的诳语似不断线的墨痕,唯一的缺陷就在墨水之间时深时浅,“我对这个地方又不熟,在闵斯地区才住了几年多。”

    长官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梅泰茨(Mitreiz),你很聪明,让你组织一支抵抗敌人的民兵队怎么样?我看到你那边桌上伙伴还有三个人,不指望你们能够做些什么,给对方放空枪也成。”

    查茹兰特神色慌张跃然脸上,“我凭什么去送死?”

    “你记住,你面对的是军人。”梅泰茨从自己的夹克内衬,拿出自己随笔画的图案,其实是一张简陋地图,还从口袋里拿出三枚尤松银币,一并放在他的手上,“你不做,我就枪毙你。我会随时巡逻,如果一个月内都没有战绩,我一定会办。”

    当地图跃然纸上,一切犹如过眼云烟,恍惚沉梦。

    “我……所遭遇的不幸,尚未把我压垮。”

    拉特利耶缓一口气,逐渐麻木如同寒风中曲萎的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