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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山

    天字号练功室内。

    莫无殇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眼中血丝密布,暴怒癫狂充斥并且还在持续积攒,双拳紧握,骨头不断作响,青筋裸露,仿佛有浪潮声从中传出。

    终于,心中积攒的愤怒达到阈值,犹如被戏耍的野兽,莫无殇大吼一声“为什么!!!”

    右手一拳打出,一直在积攒的‘叠’轰然打出,强大的压力将身前的空气全都挤压在了一起并且还在不断向前,就像水面泛起的涟漪在虚空中波动。

    原本细小的浪潮声骤然放大,仿佛站在了几十米高的巨浪前,如果有人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被这浪潮声震得心神涣散、三魂离体。

    就连同境的武者都不敢说一定能挡住的一拳打在了山峰上,在山腰处“轰”的一声破开了一个大洞,莫无殇怒气未消,一拳接一拳的打出,轰隆声不断响起,山峰上的大洞也在不断增多,滚滚巨石倾斜而下堆积在山脚。

    发泄着心中的愤怒,直到山峰断裂,莫无殇才停下手,不去看自己的“杰作”,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口中低吼道:“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是‘山’?什么是‘山’?!”

    脑子里无比混乱,无数的光点在其中闪过,想要抓住却总是犹如虚幻,从指间溜走,发现根本抓不住那些光点后不想再探查,那些光点又总是不断浮现,将他团团围住。

    思维已经停止,意识变得模糊,孱弱的识海逐渐干枯,魂魄如风中烛火摇摆不定,好像随时就会熄灭凋零。

    灵魂虚弱,身体也使不上力,站不住的莫无殇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生机逐渐变弱,仿佛无意识的,聚集起最后一缕正在消散的心神,心神幻化的莫无殇“看”向以为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山海经】,就在快要消失、只剩下最后一只“手”的时候翻开了它,正好翻在第二页。

    “镇。”

    这一刻,时间停止,空间冻结,命运长河好像被截断,因果之力被强行扭转,一道声音自虚无处响起,正在“死”去的莫无殇“静止”在了原地,随后,体内经脉上的山纹开始散发着金光,透过血肉显现在身体之上,犹如一层透明的“茧”将莫无殇包裹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十万年,被停止的时间开始倒流,冻结的空间开始回溯,“茧”中的莫无殇也开始“活”了过来。

    消散的心神慢慢复原,枯竭的识海逐渐恢复,空洞的眼神也开始凝实,“生机”在体内茁壮成长,意识变得清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明悟了一些东西的莫无殇撑起身体盘坐在地上,看着身体上散发的金光,原本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开。

    等到身体完全恢复甚至更胜以往,莫无殇站起身,看向不远处断裂的山峰,再次一拳打出,原本只能打出一个大洞的半座山峰整个碎裂开来,然后整个天地就开始震动,如同被神灵抓在手中摇动,顿时大地开裂、山河震颤,惊雷炸响、狂风呼啸,电光布满了整个天空,炙热的岩浆从开裂的大地中流淌而出,无数的陨石从天外砸落。

    看着宛如末世的景象,莫无殇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地面上的开裂的裂痕快要延伸到莫无殇脚下时,一座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山峰从天而降,砸在了莫无殇面前,然后大地的震动停止了,狂风不再呼啸,岩浆倒流回地底,雷电也不再肆虐。

    无感于这看过了好几遍的诡异景象,莫无殇看向重新矗立在眼前的山峰,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要领悟的不是第一页的【山】,而是第二页的【镇】。

    【山】和【海】早就在修习【山海经】之后就已经领悟了,就是自己体内经脉上的“山纹”和血液中的异变,只不过当时算是被动的,以及自己对于【山海经】只是粗略的理解,所以自己没有发现。

    自己因为渴望突破但却不知道从何努力而自我崩溃,心力衰竭差点魂飞魄散,就如同刚才天地崩塌的末日景象一样,而【镇】就像眼前的山峰一样,能够镇压体内一切能对自己造成影响的情况,亦如镇压天地间的动乱。

    这是一个和【叠】一样,初看作用不大,但细想却觉得恐怖无比。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么首先就要理解什么叫“一切能对自己造成影响的情况”,举个例子,比如手指上被割了个口子,再用手去拿东西,常人会因为疼痛导致不能用出全力而导致拿不起东西,再比如,练习一门术法或是武技,一个人可能只能坚持几个时辰,多的能坚持一两天连续不断的练习,然后就会因为心力不济需要休息。

    而【镇】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能够镇压住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波动,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是情绪或是精神损伤,都能镇压。

    类似于太上忘情,但又不太一样。

    太上忘情是一门神通,使用者用之则可进入“神灵”状态,没有了众生的喜怒哀乐,所以就不会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影响。

    【镇】则是属于术法的范畴,使用者必须要想象出一座“山”用以镇压“影响”。

    太上忘情属于是下限低,只要能用就能进入“神灵”状态,只是使用时限要依据使用者的实力而定,而【镇】则是上限高,只要使用者的实力越强,【镇】的作用就越大,例如,如果使用者灵魂消失了,但是只要【镇】能够镇压住失去灵魂的“影响”,那么他的身体就能够保留原有意识,和没有失去灵魂一样行动,同理,失去身体的灵魂也能有相同的效果,甚至于灵魂拥有肉身特性。

    而且【镇】不仅能够作用于自身,还能够作用于他人。

    所以说【镇】恐怖无比,绝对不是大话。

    莫无殇现在的修为还太低,对于【镇】的理解和使用都还很浅薄,想要镇压一些微弱的“影响”可以办到,但是想要达到镇压失去灵魂的“影响”就是痴人说梦了。

    莫无殇估计了一下,如果想要使用那种程度的【镇】,起码也要六境圆满,甚至七境。

    镇压混乱的思绪过后,莫无殇不再那么激进渴求力量,对于境界的提升也没有之前那么急切,所以他没有想要立即去得到能够快速达到六境圆满、甚至七境的方法。

    想法有,但是不急切。

    周围的景象开始消退,变成了一个和人字号练功室一模一样的房间。

    “模拟完毕,使用者:莫无殇,境界:二境初期,模拟场所:镇压天地动乱,最终结果评价:良好。”

    “您的功绩已经全部使用,剩余时间为三十息,传送阵法马上开启,请您做好准备。天字号练功室即将关闭,谢谢您的使用。”

    神秘声音在耳边响起,莫无殇脚下亮起纹路与来时不一样的阵法光芒,随即三十息一到,身形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是在武殿大厅内的一角,刚一出来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招待桌前大吵大闹。

    “你知不知道我是花了‘钱’的,啊?你们居然阵法出了问题,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跑得快,就死在里面了!那时候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是我们的疏忽,我们已经派人检查了。”

    “现在检查有个屁用!和我有什么关系?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这……你想怎么办?”

    “赔‘钱’!”

    “……武殿规定,练功室一旦使用,不管使用者发生任何状况,功绩一律不退。”

    “什么意思?我都差点死在里面你懂不懂?死在里面!”

    “可是你现在还站在这里……”

    “你!……总之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争吵愈演愈烈,莫无殇走上前发现和武殿弟子“据理力争”的是君尚,原本觉得莫名其妙的场景此时一下子就正常了。

    走到君尚身后,拉住他想翻桌子的行为,莫无殇轻声说道:“怎么了?”

    脚马上就要踩到桌子上的君尚感觉有人在身后拉自己,本来就不好的心情直接火上浇油,说道:“那个不要命的敢拉本大爷……”

    一转头发现是莫无殇,君尚眼睛一下就亮了,像是狐假虎威的狐找到了虎一样,一边拉住莫无殇手臂一边指着武殿弟子说道:“你来的正好,这家伙欺负我,你帮我收拾他!”

    “我只是按规矩行事。”本来不想说话的武殿弟子见又来了一个嫡传,而且还是早上干出不下于君尚刚才所做事情惊人程度之事的嫡传,一时间觉得自己在主峰长老面前也能保持平静的武殿弟子心里也开始发怵,生怕这两个人一起发疯将武殿拆了,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有点怕。

    “什么规矩别人死了都不管。我跟你说他就是贪图我的‘钱’,之前我来的时候他还中饱私囊、私吞灵气呢。”前一句是对武殿弟子说的,后一句是对莫无殇说的,说的时候眼睛还盯着武殿弟子,手上还指指点点。

    “我没有!”武殿弟子一听君尚居然当着别人面给他泼脏水,一下就急了,僵硬的脸上也出现了慌张的神色,说道:“我那是刚到,我没有……”

    看着武殿弟子慌张的神色,想要解释但又说不出那几个字,又看向半边身子躲在自己身后,好像赢了什么的君尚,莫无殇不能想象这是两天前让自己觉得毫无胜算的“疯魔”。

    “看我干嘛?揍他、揍他。”发现莫无殇看着自己,君尚推了两下他的肩膀,又用手指着武殿弟子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莫无殇正准备直接将君尚拉走,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身一看,是李青峰。

    等候区所有看戏的弟子连忙起身行李,恭敬道:“见过长老。”

    “这么巧啊,师叔您也来武殿预约吗?正好师侄想请您评评理,这武殿不讲道理,想要弄死我,吞我的功绩。”总是快人一嘴的君尚一看是一日不见的李青峰,顿时像是如隔三秋一般先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恶人,不是,就如同受了冤一样向李青峰告状,甚至眼眶还变得湿润了,就好像他的身上是有天大的冤屈一样,看得旁边的莫无殇想要一脚踹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是,我没有……”本来脸色就急的涨红的武殿弟子见君尚在李青峰面前诬陷他,甚至还添油加醋,一下子心就沉到了谷底,脸色也立即苍白,配上那张僵硬的脸,看着就像一具睁着眼的尸体。

    “行了,你就别得理不饶人,情况我都了解过了,那间人字号练功室我也去看过了,确实有问题,已经解决了。武殿也确实有规矩规定任何情况不退功绩,不是你的错。”最后一句是对武殿弟子说的。

    见长老亲自帮自己解释,武殿弟子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那我就白受罪了?”君尚一听,感觉自己马上要到手的功绩飞了,顿时就急了,毕竟他是真的快被弄死了。

    “不白受,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功绩不退,但是你下一次使用人字号练功室不收取功绩。”

    又一道声音从武殿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

    “见过长老。”

    来人是戒尺峰长老严木旦,一身黑袍让人肃然起敬,仿佛刻进骨子里的威严从脸上的皱纹中显现,配上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说是阎王在世都不过分。

    以上都是君尚对这位掌管云山宗戒律的长老的第一印象。

    “你那是什么表情?”严木旦看向君尚,发现这小子从自己一进门就丧着脸,忍不住问道。

    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君尚连忙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起刚才被追杀,有点后怕……”

    后怕?后的这么久吗?

    没再理会君尚的油腔滑调,严木旦问道:“刚才说的补偿你觉得怎么样?”

    搓了搓手,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君尚试探道:“我差点死掉了,人字号是不是……”

    说一半留一半,君尚小心翼翼地看向严木旦。

    “你想讨价还价?”

    一看这活阎王变了脸色,君尚一缩脑袋躲到李青峰身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人字号可以,就人字号。”

    “行了,别闹了。”李青峰朝严木旦压了压手,又将身后的君尚拉到身前,轻笑道:“别觉得自己委屈,恐怕你连人字号和地字号的区别都不清楚吧?还想贪小便宜。”

    “这可不是小便宜……”

    “嗯?”

    一听严木旦发出声响,君尚连忙朝李青峰拱手道:“请问师叔,这人字号和地字号有何区别?”

    “人字号的练功室有检验修为、磨练术法武技以及简单的聚灵效果,地字号则是在此基础上加强之后又添加了勘破不足、突破瓶颈的奇效,而最贵但也最神妙莫测的天字号则能满足使用者的一切需求,不论是突破境界还是顿悟道法都可以办到。”

    “这么神奇?”君尚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说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云山宗没有成为乾天第一宗,甚至在白金域都是垫底的?”李青峰淡笑着接过君尚的话。

    “哼,臭小子,本事不大,想的倒是不少。”严木旦冷不丁的出现在君尚身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力度之大让君尚嘴角都要扯到耳后跟了。

    “天字号虽然神妙,但也是最莫测的。刚才青峰说的是真的,但是只存于云山宗的史册上,不过天字号还是值得一千功绩的,虽不能至上九境,但让人顿悟还是可以办到的。”

    莫无殇点了下头,自己苦修无果,来到天字号半天就领悟了【山海经】中的第三个字,看来自己选择最贵的是没错的。

    见君尚已经明白了三种练功室的区别,李青峰轻笑道:“人字号已经很好了,自己多努力,说不定史册上就能记上你的名字了。”

    一听有机会上史册,没有欣喜反而讪笑道:“这不好吧,我才刚开始修炼,这要是被记上了,不就和那些先辈们一个层次了吗……”

    “臭小子,想什么呢!”听到君尚居然敢拿史册和先辈开玩笑,严木旦直接一巴掌将其拍在了地上,一境圆满的武者全力一击都不可能出现裂痕的地板直接开裂,君尚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晕过去了。

    “哼,无殇你将他带回去,告诉他以后再敢这么口无遮拦,不用执法队,也不用去戒尺峰,我直接就地解决他!青峰,我们走。”严木旦厉声说道,随后一甩衣袖走了。

    “君尚应该无大碍,带回去歇一下就行。”和莫无殇交代了一下君尚的情况,李青峰也走了。

    看着趴在地上确实没动静的君尚,莫无殇实在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抓住他的后衣领一拉,顺势将其扛在肩上,莫无殇无视殿内其他弟子嘲笑、佩服加嫌弃的眼神走出武殿,然后停了一下,好像在会想什么,发现想不起来就回破山峰了。

    “这臭小子挨了我这一下只是晕了过去,看来确实是仙武同修。”

    “其实师叔可以直接问的,不必……”

    “本来是想直接问的,可是看到这臭小子和入门时乖巧的样子差那么多,而且还敢拿先辈看玩笑,我那一巴掌都是轻的!他要再敢,我就直接把他就地正法!”

    “这孩子性格确实是顽劣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坏,相信……”

    “你那师兄?哼,只怕会更坏!不说他了,无殇只是修士?”

    “是,不过因为功法的原因,无殇的气血比一般的武者还要雄厚,但还达不到天骄的程度。”

    “你有什么建议吗?”

    “先静观其变吧,时间还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