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太爷的丧事
进了屋，姚夫人的贴身丫鬟石榴，伺候解了斗篷。
姚夫人环视这屋子里的陈设，与上京之前一般无二，叹了口气说道：“果真金窝银窝，比不了自己的草窝窝，还是老家好。”
“那可不是，我刚进了咱们府的大门，就觉得心都敞亮了。”石榴附和着说道。
“行了，这里有胡嬷嬷就照应，你一路也累了，去歇着吧。”
“多谢夫人。”石榴说完，给二人行了礼，弯腰退了出去。
胡婆子伸长脖子，盯着石榴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头来
“这小丫头，三年不见，也出息了，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的。”
姚夫人“哼”了一声，“打量我不知道她的鬼心思呢。”
胡婆子一愣：“您还没让她伺候老爷？您不是说……”
姚夫人叹了口气，拉着胡婆子的手说：“嬷嬷你是不知道，我去京城的时候，老爷身边就有了两个通房丫头，谁承想两年不见，他竟然没打声招呼，不声不响的就往房里收了人。”
胡婆子回握住姚夫人的手说道：“男人哪个不偷腥，何况老爷正当年。您当初趁老爷上京，发卖了他的两个通房丫头，想必他也是心中不快，那是跟您赌气呢。”
“我知我做的急了些，可我带石榴去，本就是要给他赔礼，去伺候他的。可他那样给我没脸，我索性让他眼馋吃不着。”
姚夫人抿着嘴，一副小女孩跟娘诉苦的神情。
“您这是何苦呢，那两个通房，留京城了，我怎么没见着？”胡婆子回想着见到的人，好像没这两号。
“活该那俩贱婢倒霉，老太爷去世的当晚，两人竟然结伴去了街上去看灯，老爷一生气，就打了她们，我趁热打铁，就把她们都卖了。”
胡婆子点点头，“卖的好，带回来不知道又起多少波折。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大老爷，都算是洁身所好的了，您不知道您走的这几年。三老爷抬了两房姨娘，还添了三个通房。”
听到这，姚夫人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三夫人没闹吗？”
“闹也没用，起初老夫人还压着三老爷，可三夫人先头两个都是丫头，这几年又没开怀。老夫人怕三老爷断了香火，如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可生了男丁？”
胡婆子摇摇头，“三房姨娘生了两个姑娘，如今有个通房又怀上了，老夫人发话了，要是生了男丁，就抬姨娘。
哪比得了您，儿女双全，老爷又心疼您，您刚才没看见，三夫人看您那眼神，嫉妒的都要喷火了。”
“哼，她还惦记当年，老太爷有心让老爷娶她的事呢？真是贼心不死。”姚夫人皱起眉毛，重重的放下杯子。
“那是眼红您过得好。”
胡婆子拿着梳子，给姚夫人篦着头发，嘴里说道：“我看大姑娘越发沉稳了，那模样和仪态，要我说，县令家的大小姐都比不上。”
提起梦莹，姚夫人脸沉了下来，“你可别抬举她了，我问你，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可都去柳园祭扫了？”
“去了去了，哪个节令都没落下。”胡婆子说完又给姚夫人添了茶。
“没引人怀疑吧？”姚夫人拿起杯子，呷了一口，问道。
“没有，老奴谨慎着呢，二夫人上次问，我就说，我有个远亲客死他乡，去祭奠祭奠。”
“以后还是少去吧，被人说闲话也是不好。”姚夫人黯然的说道。
“您这一路走了有俩月吧？路上可都顺畅？”胡婆子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姚夫人放下了茶杯，悠悠的说道：“当真是险象环生啊……”
*
姚大老爷这里，稍事休息，就赶往了老宅。
灵棚就设在外院姚老太爷的书房外，灵棚高挑，挽联高悬。
如今姚二老爷已经给亲故送了消息，吊唁的人陆续的也来了，姚大老爷是长子，站在灵堂门口，拱手迎着宾客。
姚老夫人则带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跪在灵堂内烧着纸钱。
姚老太爷是家中独子，但是还有堂兄弟，他排行老四，活着的有二老太爷和六老太爷，现下族里的事，由六老太爷掌管。
六老太爷就跟姚大老爷建议，最好三日后出灵下葬，他的理由是，姚老太爷已经去仙世快一个月了，死者为大，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姚大老爷也点头称是，再问姚二老爷，姚二老爷也说好，出灵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后。
又找阴阳先生算了时辰，定在腊月二十五辰正出灵。
出殡前灵前要有孝子守灵，三个兄弟，谁也不肯去休息，都要在灵前守着。
姚大老爷是觉得老爹走的匆忙，自己尽最后的孝道；那两兄弟，则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孝心。
且说姚二老爷跪到子时，突然有小厮来找，说二夫人有请。
姚青江捶了两下跪麻的双腿，由小厮扶着回了内院。
他这边刚走，青萝就让小丫鬟禀报给了梦莹。
过不多时，姚二夫人刘氏就带着一个食盒过来了，说是要找史兰秀。
东升手一拦，说道：“我们夫人说了，最近路上疲累，不见客，二夫人请回吧。”
二夫人本就貌丑，生气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扯着脖子喊到：“我是外人吗？我们是自家人，你个狗奴才，竟敢拦我！”
可无论说什么，东升也没放她进去。
姚二夫人吃了闭门羹，可碍着老太爷的丧事，却不好发作，忿忿的回到了老宅。
青萝惟妙惟肖的，学着二夫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惹的红英“咯咯”直笑，梦莹却陷入了沉思。
二婶娘来找史兰秀，干什么？
如此节骨眼上，绝对不是唠家常那么简单，那么便是打听宋管家的事了。
看来宋德成说的没错，姚青江这是心虚了，不过，也太心急了，这才头一天，就着急成这样子。
若是自己放出饵，不知道能钓到什么样的鱼。
*
三日一晃而过，到了出灵这天，六老太爷拿着镜子给车马牛人开了光，姚大老爷举起瓦罐一摔，后边的灵车就缓缓启动了。
街坊的几个幼童，在长辈鼓舞下，争先恐后的去灵位旁抢供果。
这是祁县的风俗，老人去世，灵前的贡品据说孩童吃了有福气。
梦莹带着俩丫鬟跟在姚夫人身后，按照祁县的规矩，人去世送行的时候，是不能哭灵的，得下葬之后，才能哭。
跟着灵车的，是一车的纸扎，扎的车马牛人，样子做的栩栩如生，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
不必打听，梦莹就能猜到，这必然是两个叔父的手笔，好让外人知道他们有多孝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姚家祖坟，自然是与先姚老夫人并了棺。
等落了棺，培了土，六老太爷高声唱喝：“四哥走好，孝子贤孙哭灵啊！”
哭声便入潮水般涌来，众人哭灵大多声音大，眼泪少，多数是哭给外人看的。
梦莹望着前边的父亲和弟弟，倒是哭得有些不能自已。
祖父很疼弟弟，他人小伤心很正常。
父亲这一路，也情绪稳定了，为何此时大放悲声？
梦莹看看旁边的两个婶娘，扶着尹氏，两个儿子也陪在跟前。
父母在时，自己尚有来处，父母去时，余生只剩归途。
恐怕父亲此时，在看到祖父母并棺的那刻，有点羡慕他那两兄弟，人家好歹还有个老娘，他则再无长辈至亲。
烧了纸扎，众人便相互搀扶着回到老宅，家中还有一众宾客需要款待。
梦莹眼尖的发现，二婶娘和三婶娘每人在原地抓了一把土，脚步飞快的往回走，显然这是风俗。
再看看姚夫人杨氏，愣愣的看着俩妯娌，不知道自己该抓还是不抓，还是胡婆子在杨氏耳边嘀咕了一句。
姚夫人也弯腰抓了一把，用帕子包着，快速的追两个妯娌而去。
显然，是先回家那个，会是赢家。至于做这些事有什么讲究，梦莹无暇顾及，她也懒得顾及。
姚夫人环视这屋子里的陈设，与上京之前一般无二，叹了口气说道：“果真金窝银窝，比不了自己的草窝窝，还是老家好。”
“那可不是，我刚进了咱们府的大门，就觉得心都敞亮了。”石榴附和着说道。
“行了，这里有胡嬷嬷就照应，你一路也累了，去歇着吧。”
“多谢夫人。”石榴说完，给二人行了礼，弯腰退了出去。
胡婆子伸长脖子，盯着石榴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头来
“这小丫头，三年不见，也出息了，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的。”
姚夫人“哼”了一声，“打量我不知道她的鬼心思呢。”
胡婆子一愣：“您还没让她伺候老爷？您不是说……”
姚夫人叹了口气，拉着胡婆子的手说：“嬷嬷你是不知道，我去京城的时候，老爷身边就有了两个通房丫头，谁承想两年不见，他竟然没打声招呼，不声不响的就往房里收了人。”
胡婆子回握住姚夫人的手说道：“男人哪个不偷腥，何况老爷正当年。您当初趁老爷上京，发卖了他的两个通房丫头，想必他也是心中不快，那是跟您赌气呢。”
“我知我做的急了些，可我带石榴去，本就是要给他赔礼，去伺候他的。可他那样给我没脸，我索性让他眼馋吃不着。”
姚夫人抿着嘴，一副小女孩跟娘诉苦的神情。
“您这是何苦呢，那两个通房，留京城了，我怎么没见着？”胡婆子回想着见到的人，好像没这两号。
“活该那俩贱婢倒霉，老太爷去世的当晚，两人竟然结伴去了街上去看灯，老爷一生气，就打了她们，我趁热打铁，就把她们都卖了。”
胡婆子点点头，“卖的好，带回来不知道又起多少波折。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大老爷，都算是洁身所好的了，您不知道您走的这几年。三老爷抬了两房姨娘，还添了三个通房。”
听到这，姚夫人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三夫人没闹吗？”
“闹也没用，起初老夫人还压着三老爷，可三夫人先头两个都是丫头，这几年又没开怀。老夫人怕三老爷断了香火，如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可生了男丁？”
胡婆子摇摇头，“三房姨娘生了两个姑娘，如今有个通房又怀上了，老夫人发话了，要是生了男丁，就抬姨娘。
哪比得了您，儿女双全，老爷又心疼您，您刚才没看见，三夫人看您那眼神，嫉妒的都要喷火了。”
“哼，她还惦记当年，老太爷有心让老爷娶她的事呢？真是贼心不死。”姚夫人皱起眉毛，重重的放下杯子。
“那是眼红您过得好。”
胡婆子拿着梳子，给姚夫人篦着头发，嘴里说道：“我看大姑娘越发沉稳了，那模样和仪态，要我说，县令家的大小姐都比不上。”
提起梦莹，姚夫人脸沉了下来，“你可别抬举她了，我问你，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可都去柳园祭扫了？”
“去了去了，哪个节令都没落下。”胡婆子说完又给姚夫人添了茶。
“没引人怀疑吧？”姚夫人拿起杯子，呷了一口，问道。
“没有，老奴谨慎着呢，二夫人上次问，我就说，我有个远亲客死他乡，去祭奠祭奠。”
“以后还是少去吧，被人说闲话也是不好。”姚夫人黯然的说道。
“您这一路走了有俩月吧？路上可都顺畅？”胡婆子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姚夫人放下了茶杯，悠悠的说道：“当真是险象环生啊……”
*
姚大老爷这里，稍事休息，就赶往了老宅。
灵棚就设在外院姚老太爷的书房外，灵棚高挑，挽联高悬。
如今姚二老爷已经给亲故送了消息，吊唁的人陆续的也来了，姚大老爷是长子，站在灵堂门口，拱手迎着宾客。
姚老夫人则带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跪在灵堂内烧着纸钱。
姚老太爷是家中独子，但是还有堂兄弟，他排行老四，活着的有二老太爷和六老太爷，现下族里的事，由六老太爷掌管。
六老太爷就跟姚大老爷建议，最好三日后出灵下葬，他的理由是，姚老太爷已经去仙世快一个月了，死者为大，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姚大老爷也点头称是，再问姚二老爷，姚二老爷也说好，出灵的日子便定在了三日后。
又找阴阳先生算了时辰，定在腊月二十五辰正出灵。
出殡前灵前要有孝子守灵，三个兄弟，谁也不肯去休息，都要在灵前守着。
姚大老爷是觉得老爹走的匆忙，自己尽最后的孝道；那两兄弟，则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孝心。
且说姚二老爷跪到子时，突然有小厮来找，说二夫人有请。
姚青江捶了两下跪麻的双腿，由小厮扶着回了内院。
他这边刚走，青萝就让小丫鬟禀报给了梦莹。
过不多时，姚二夫人刘氏就带着一个食盒过来了，说是要找史兰秀。
东升手一拦，说道：“我们夫人说了，最近路上疲累，不见客，二夫人请回吧。”
二夫人本就貌丑，生气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扯着脖子喊到：“我是外人吗？我们是自家人，你个狗奴才，竟敢拦我！”
可无论说什么，东升也没放她进去。
姚二夫人吃了闭门羹，可碍着老太爷的丧事，却不好发作，忿忿的回到了老宅。
青萝惟妙惟肖的，学着二夫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惹的红英“咯咯”直笑，梦莹却陷入了沉思。
二婶娘来找史兰秀，干什么？
如此节骨眼上，绝对不是唠家常那么简单，那么便是打听宋管家的事了。
看来宋德成说的没错，姚青江这是心虚了，不过，也太心急了，这才头一天，就着急成这样子。
若是自己放出饵，不知道能钓到什么样的鱼。
*
三日一晃而过，到了出灵这天，六老太爷拿着镜子给车马牛人开了光，姚大老爷举起瓦罐一摔，后边的灵车就缓缓启动了。
街坊的几个幼童，在长辈鼓舞下，争先恐后的去灵位旁抢供果。
这是祁县的风俗，老人去世，灵前的贡品据说孩童吃了有福气。
梦莹带着俩丫鬟跟在姚夫人身后，按照祁县的规矩，人去世送行的时候，是不能哭灵的，得下葬之后，才能哭。
跟着灵车的，是一车的纸扎，扎的车马牛人，样子做的栩栩如生，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
不必打听，梦莹就能猜到，这必然是两个叔父的手笔，好让外人知道他们有多孝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姚家祖坟，自然是与先姚老夫人并了棺。
等落了棺，培了土，六老太爷高声唱喝：“四哥走好，孝子贤孙哭灵啊！”
哭声便入潮水般涌来，众人哭灵大多声音大，眼泪少，多数是哭给外人看的。
梦莹望着前边的父亲和弟弟，倒是哭得有些不能自已。
祖父很疼弟弟，他人小伤心很正常。
父亲这一路，也情绪稳定了，为何此时大放悲声？
梦莹看看旁边的两个婶娘，扶着尹氏，两个儿子也陪在跟前。
父母在时，自己尚有来处，父母去时，余生只剩归途。
恐怕父亲此时，在看到祖父母并棺的那刻，有点羡慕他那两兄弟，人家好歹还有个老娘，他则再无长辈至亲。
烧了纸扎，众人便相互搀扶着回到老宅，家中还有一众宾客需要款待。
梦莹眼尖的发现，二婶娘和三婶娘每人在原地抓了一把土，脚步飞快的往回走，显然这是风俗。
再看看姚夫人杨氏，愣愣的看着俩妯娌，不知道自己该抓还是不抓，还是胡婆子在杨氏耳边嘀咕了一句。
姚夫人也弯腰抓了一把，用帕子包着，快速的追两个妯娌而去。
显然，是先回家那个，会是赢家。至于做这些事有什么讲究，梦莹无暇顾及，她也懒得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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