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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仙云之中

    这天,当晨曦洒在海面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之后,远处天空中最后一丝海雾终于散尽,东海众多海岛之中,那个常年笼罩在血腥味儿中的海岛上,一声尖锐而又凄厉的声音刺破天空,声音中满是对生的向往、对死的恐惧,但生命就像打翻的牛奶,猩红的撒了一地,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年轻的身体中溜走。

    对于那些远处天空中经久不散的惨叫声,王言早已经习惯了,就像习惯那空气中无时无刻弥漫着的血腥气息一样,同样给人以恐惧和威慑。

    睁开闭着的眼睛,他已经打坐苦修了一晚上了,但是身体内的灵气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在增加,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很后悔、很烦躁,但也很庆幸。

    后悔的是自己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憨厚质朴的渔民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烦躁的是最近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变慢了下来,从最开始的一日千里,到了现在的慢如龟速,至于最后心底那一丝庆幸,与其说庆幸倒不如说是给自己苟活着的一个借口吧。

    王言的父母给了他健康的身体、不错的天赋,这两者让他活了下来,虽然活在尸山血海和刽子手之中,但他起码活下来了,不像当初一起出海“求仙”的另外几个伙伴那样,死的轻如鸿毛。

    求仙,呵呵,现在看来这求仙恐怕是世间最大的笑话吧。

    他从小出生在东海中一个偏僻的海岛中,岛上世代居住的百十来户渔民,平日里打鱼为生,倒也活得很好,不过哪个少年不轻狂,王言和岛上的几个同龄的的少年一起悄悄跑出海外,想要寻求那飘渺的仙道。

    可是一个海浪之后,他们就清醒了,可是却遇到了海雾,船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幸好在他们饥渴交加的时候,终于遇见了一个人,不,那是一个仙人,一个踩着血色飞刀的仙人。

    他们讲清楚了缘由,只见那仙人手指一挥,他们乘坐的那艘结实的木船瞬间化作一片木屑,而与之一起的,还有王言其余的同伴们,那一瞬间他被吓傻了,然后听那个仙人说除了自己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什么天赋,送他们去轮回了。

    后来那个仙人带着王言回了一处海岛上,那海岛上常年被云雾笼罩,云雾之中隐约可见一些亭台楼阁,他想这一定是仙家福地了,被仙人提在半空中,猛烈的海风吹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但是他仍旧瞪大了双眼,混合着泪水被海风吹散的,还有少年心底对同伴死去的恐怖。

    求仙,多么可笑的理由,但却是真正存在的,感受着身体中那丝丝缕缕的热流,王言心底对仙道的渴望,再次压住了那一抹善良衍生的恐惧。

    起身,离开坐了一夜的蒲团,推开轻轻遮掩的门扉,远处朝阳洒下的晨曦分外刺目。

    略有些麻木的迈开脚步,走向远处那血红色的汇聚之地,在他的身后,有着同样麻木的数十双脚步在缓缓挪动着。

    戮妖台,戮妖门中弟子最为熟悉的地方,也是戮妖门中最为罪孽的地方,不过那些年长的弟子,看着那红色的高台,眼中有遮不住的渴望流露。

    外面看起来好似仙家福地的地方,恐怕世人不会想到,云雾遮掩的深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吧,驾驭飞剑飞天遁地的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仙人,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吧......

    低头走神的王言被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唤醒,“王言,今天主持戮妖台的是血逍遥长老,快点走,去迟了可没有你好果子吃。”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比王言略微高一个头的少年,少年清秀的脸上沾着一串血珠子,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枯了,配着稚嫩的面孔,给人一种莫名的森然。

    身前这个清秀的少年名叫罗河,同样也是一个渔民的孩子,不过却比王言年长一岁,早来一个多月,听说以前叫什么罗大炮,被长老要求改成了罗河,与那个略显乡土气息的名字不符的是,他的拥有一张略显清秀的面孔,说起来王言还要喊他一声师兄才是。

    对于江河口中说的血逍遥长老,王言并不陌生,当初带自己来到这仙家福地的就是他,不过随后他就离开了戮妖门,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原本王言以为那位血逍遥长老是专门挑选弟子的,不过前几天他回来的时候却是没有带什么新弟子回来。

    后来听人说那位血逍遥长老受了伤,脾气变得非常暴躁,所以刚才罗河才会出言提醒王言一句。

    想到这里王言朝戮妖台快步小跑而去,惹怒一位长老,可能会带给自己生不如死的后果,即便是再如何厌弃现在的自己,但王言还想活着,或者起码可以祈求宽恕,而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熟悉的时辰,熟悉的地方,同样的阳光普照,只是高台上积攒的暗红色血浆更加厚实了一分,高台之下的森森白骨高耸了一些,那些云雾笼罩的不仅仅只是仙家福地的美轮美奂,还有所谓“仙人”的秘密,血淋淋的秘密。

    戮妖门的年轻弟子除了必要的功法典籍由特定的长老口口相传之外,每个弟子平日里需要用到的事物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一柄木刀。

    木刀的大小只有婴儿手臂长,拿在手中并不厚重,起码刚开始接到手的时候,并不重,而且颜色也不是这种惨烈的猩红色。

    王言在血逍遥长老的目光下,拿出藏在身后的木刀,然后转身走到一边满是血污的槽台前,那上面有一只瘫软的躺在上面的木獾,这只木獾还没有死,轻轻起伏的肚子表示它还活着,而他则是来终结它的生命的。

    木刀很锋利,这可能就是“仙家”之物的奇特之处了吧,王言的是渔民的儿子,从小捕鱼也锻炼了一膀子力气,木刀挥动的时候有轻微的破空声,并不厚重的血红色木刀砍进了那只木獾的脖颈。

    清晰的入肉感从刀刃上传来,这种感觉很奇妙,王言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但他的身体却很是喜欢这种快感,确实是快感,利器切开血肉的快感,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很恶心,但触感却是一片温暖。

    脚下的高台突然开始震动了一下,然后王言的耳边传来一阵枯树枝倒塌的声音,接着的便是不远处血逍遥长老的一声尖锐历啸。

    “敌袭~”

    声音传出去很远,尖锐的音波刺得瘫坐在血污中的王言脑袋生疼,但是他脑海中有一副画面愈发清晰,那座白骨磊就的高山,在刚才的震动之中塌了,无数干枯腐朽的白骨在庞大的震荡中化成齑粉。

    一瞬间,王言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了一抹解脱,他全身瘫软在血污之中,仰望着那逐渐灰暗的天空,在那天空上,逐渐聚拢的阴云里,五个老道士的虚影显得无比恢宏大气。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仙人吧,人死了之后真的能转世的话,能够拜一个那样的师父,或许能够成为真正的仙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