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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毒十娘

    两人逃到城郊,在往前就是万丈深渊,实在无可逃了,最后只能将穷追不舍的蒙面人挨个解决掉。

    望着一地尸体,柳绯烟紧紧握着拳头,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叛徒的身份毫无头绪,她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能相信。

    老八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同样沉默不语。

    “不能再等了,计划得提前,现在就去张家。”许久,老八终于开口道。

    “张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确定现在动手吗?”她担忧道。

    老八眼神坚决,点头道:“张玄度下午回府,夕食三刻用过晚膳后会去济民堂施粥,约莫黄昏一刻回府。这中间的一个时辰,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此外,他身边有两名大内高手,是年初才来的乐安,期间一直跟他一起。”

    “一个我们都打不过,何况两个?”柳绯烟盯着他,苦恼道。

    “把刀给我。”老八说着,朝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

    她犹豫了,拿着断刀迟迟不愿意给他。

    “我知道这把刀对你意义深重,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蒙面人很可能还会再来,必须让他们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否则后面的事无法继续下去。”他耐心解释道。

    柳绯烟这才把断刀递给他,看着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最后把断刀插在崖边,又在边上滴上血迹,完成坠崖假象后说道:“走吧,去济民堂。”

    两人找了处溪流简单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柳绯烟还在为刀的事闷闷不乐,老八知道她不开心,便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找出幕后之人,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一定把断刀给你拿回来。”

    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原来不知道承诺竟然可以如此轻飘飘说出口,漆黑的眸子望向他,多了几分探究。

    “我说真的,不是骗你。那是你师傅留给你唯一的东西,我知道对你意义非凡,你放心,等拿了张玄度项上人头,我就帮你把断刀拿回来。”见她面露狐疑,他再次拍胸膛保证。

    “先想想怎么避开那两名大内高手接近张玄度吧。”冷静下来,她沉着开口。

    只见老八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她,道:“你把东西放到吃食里,想办法让他吃东西就行,其余的事交给我,你赶在宵禁前出城,我们在交界处汇合。记住,如果黄昏三刻我还没到,就说明我失败了,你不必管我,自行离开即可。”

    听到这里,她大体明白了,他这是要一个人去杀张玄度。

    “你有把握吗?”她担忧道,毕竟相识一场,她也不愿意看着他出事。

    “三成。加上你的话就有五成。”老八挤出满意的笑,但在她看来还不如不笑。

    “行,那你多加小心。”

    柳绯烟收好瓷瓶,脱下假皮,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清理干净自己后就往济民堂方向赶去。

    济民堂是县里最大的难民所,平时县里的富商大贾都会时不时到堂里施粥行善,而张玄度信养佛教,相信因果循环,就更忠于这些积善之行。

    大门是十二时辰都开放的,所以并没有多费周章,进去就是大堂,大堂连通厨房,休息的地方在后面,她一进去就能看见挤作一团等待开饭的难民。

    这年代,没有战争,可流离失所的百姓依旧不在少数,有的是因为赋税太重,有的是因为瘟疫不得不离开赖以生存的家乡,但更多的,是一些无处可去的老弱病残。他们辛劳一生养儿育女,最后却惨遭抛弃,落得个食不果腹的下场,有的是家里交不起人丁税,入不了黄籍,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流浪在外。

    总之,不大的济民堂却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难之所。

    不过来时她在路上看到了官府贴出的告示,说是要重新修善济民堂,三日后济民堂停止接收难民,直到修葺完毕。

    “让让,你挡着路了。”

    那人说话间,伸手推开了站在檐下的柳绯烟,她被挤出了走廊,踉跄几下才稳住身形,回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在四个黑衣人的拥护下进了厨房。

    周围立刻有人大叫起来,“是张老爷,张老爷来了。”

    张老爷,那应该就是张玄度了。

    说来也惭愧,她是来要人家命的,结果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随后,那几个侍卫很快出来了,张玄度笑容可掬,热情地和围在廊前的难民说着话。

    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场面话,她在人群中艰难地挪动着,慢慢靠近厨房。

    灶台周围有五个人在准备吃食,但时不时有嘴馋的难民会趁机溜厨房找吃的,她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她瞅准机会,在几人推纠缠搡间将袖子里的药放进了熬好的白粥中,药粒是红的,形状接近枸杞,放在里面并不突眼。而且它很快就会化成汁水,突不突出其实影响都不大。

    “好了,都别挤了,出去出去,排好队,一个个来。”炉灶旁边的一个胖厨子出声道,见人群依旧乱哄哄的,抄起砧板上的菜刀就往人群挥,骚乱的人群这才安静下去。

    在外面寒暄的张玄度此时也进了厨房,胖厨子见状殷勤地从锅里打出一碗白粥递给他,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张玄度接过碗将白粥喝完,厨房里的厨子才陆续给难民分发白粥和馒头,而张玄度则站在一旁帮忙,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添乱更为准确些。

    厨子递出来的碗和馒头非得经过他手,然后才穿到难民手中,好几次因为拥挤的人群而把粥洒了一地。

    厨子见状也不敢有怨言,只是默默地又打了碗新的补上。

    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事,接下来就看老八的了,张玄度身边那四个侍卫她看不出实力,但应该不是那两个大内高手。

    出了济民堂,就碰上了官府的人,十多个带刀捕快把她围住,就在她以为他们是冲着她来的时候,头戴乌纱帽的知县坐在轿舆上慢悠悠而来,他大手一挥,四个抬着轿舆的壮汉就猛地挺住脚步,轿舆落下,他背着手路过她前面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柳绯烟在心里舒了口气,刚走出去又担心起老八来。

    她从进入组织开始出任务就是跟着夏叔一起,夏叔有头脑有实力,平时她才是拖后腿的那个,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搭档,心里总是不安。

    老八这个人,有点小聪明,武功不高,逃跑的功夫倒是一流。他那一手逐影步,号称当今武林之最,就没遇到过能追上他的人。

    她回客栈把马匹牵了出来,随后出了城。

    一直在交界口等到约定时间,老八迟迟不见身影,她担心的事还是成了真。

    她只能骑马而去,还没出去几步,又被人盯上了。

    看得出来,是之前追杀他们的那伙蒙面人,奇怪,他们到底是谁,为何要杀他们。

    马匹落入陷阱里被捅成了肉串,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徒手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砍刀,接着一个飞转,从蒙面人手中夺下了砍刀,迅速反客为主,抬脚踢飞了近在咫尺的蒙面人。

    这次他们没有下死手,想来幕后之人开了口要活的,如今老八生死未卜,她绝对不能在落入别人之手。

    砍刀起落瞬间,鲜血四溅,惨叫声接二连三传出,直到十余个蒙面人全部倒地不起,她身上都是刀伤,血和汗混为一体,目光凌厉的看向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她提刀,指着一个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人问道。

    那人望着她,犹如看鬼一般,哆嗦着嘴唇摇头,眼里带着祈求。

    “我在问一次,谁派你们来的?”她说着,手中的刀就抵在他脆弱的脖颈上,她只要稍稍用一用力,他立刻会身首异处。

    地上的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但是那个人说了,把人带到沂水,到时自会有人跟我们接头。”

    沂水。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凌厉的目光就红了起来,收回刀就往交界口跑回去。

    被她抛弃的惊影还在原地,她也来不及多想,骑上马就往沂水赶去。

    去往沂水的路上,她又遭遇了几次围杀,人数越来越多,快靠近沂水县时,来围杀她的人只有一个。

    她是组织里的人,也是主人最信任的人。

    原来凉惊玉口中所谓的叛徒就是她,毒十娘。现在看来,想要他们死的,原来是主人。

    但凡换做其他的高手,她尚有逃生之力,但眼前这个人,她毫无胜算。

    因为她手里捏着她活命的机会—十毒。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她放弃了挣扎,眼神疲倦,话语低微。

    一身紫纱裙的毒十娘捂嘴笑了笑,说道:“理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跟他要理由?”

    “我…”她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神情隐忍。

    “怪就怪,你命贱,拿了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毒十娘说着,朝她伸出纤纤玉手,一只黑色虫子爬到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缩了回去。

    她张口,还想在说什么,五感突然封闭起来,就倒了下去。

    毒十娘看了眼躺在地上挣扎的人,然后伸手从她胸前掏出了那枚回心玉,雪白的玉在月光下,凄凉又美丽。

    “你不该对他心软的,主人的命令就是天,你不守,天可就要塌了。这天都塌了,你如何独活?”

    可惜柳绯烟没听到就失去了知觉,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那一句上。

    她在死亡与生还间挣扎了许久,周围时而听到说话声,时而又陷入一片死寂,她口干舌燥,梦到自己走到了一大片荒芜的沙漠中,就要渴死了,接着有看到自己深处海底,窒息感让她呼吸急促,面红心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这样的状态好似持续了半辈子,她在次睁开眼时,迷迷糊糊看到一片青影。

    她把眼睛瞪得老大,终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青影,而是客栈里最常见的青色纱帐。

    沈殊见她醒了,立马大声道:“公子,柳姑娘醒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顾卿云,他一手捏着银针,一手僵硬的下垂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去把药煎了。”

    她听到他这样说,想开口说话,嗓子像被火烧了一样疼痛难忍,哑着声音勉强挤出几个字“是……你…救…”

    他点点头,转身在右臂上扎下一针,然后说道:“算你命大,十毒和血蜈蚣互相抵消了一部分,不然你尸体都要臭了。”

    “你受伤了?”她看到他往自己手上扎针,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他笑了笑,道:“路上碰到了只毒蝎,被咬了一口,不过不碍事,扎几针就好了。”

    “你碰上十娘了?”听到毒蝎,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到毒十娘。

    他神色顿了顿,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的十娘,不过这种毒物在中原到是少见。”

    毒物?十娘可不是什么毒物,她比毒物还毒,说到这她只就当他是被普通毒蝎咬了一口,而不是毒十娘培养的那只食人蝎。

    “她为什么要杀你?”边上的人突然问道,察觉到她脸色不对,立马又改了口,说道:“十娘是个怎样的人?”

    她目光涣散,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最后开口道:“她喜欢我师傅,却不喜欢我。”

    “说来听听?”他轻笑,声音充满诱惑。

    “因为我害死了师傅,如果没有我,师傅就不会死,她就可以和师傅在一起,嫁给师傅,可是她最后没有成功,因为师傅为了救我,死了。”她双眼空荡荡的,说这些话时,神情哀伤。

    “我出生时娘难产而死,七岁时,姐姐因我患病,生不如死,后来遇到师傅,师傅也因我而死,一年前,夏叔为了救我失去了一条手臂………”她哽住了,空荡荡的眼眶溢出了泪花,“死的是我就好了,那样其他人就可以开开心心的活着,娘,啊姐,师傅,还有夏叔,他们原来都可以好好活着的。”

    边上的人一语不发,静静地听着她轻诉,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牵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啊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夏叔呢,断臂不能在生,但他还活得好好的,至于你娘和师傅,你还记得吗,除夕那夜你跳舞纪念他们,只要还有人惦记,他们就没有死,只是换了一个方式陪着我们而已,他们愿意用生命换你,你对他们而言就是最重要的,相信他们在也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不是自怨自艾。”

    沈殊煎药回来时就只看见两人指尖相扣,他低头把药碗端到桌上,识趣退了出去,还拉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