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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罪臣后

    罪臣之后,这已经足够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还谈什么名分?

    这些话重重地戳痛了顾卿云,他不悦地皱眉,又做回凳子上,态度坚决,“那也不行。”

    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糟践自己,任凭凉惊玉怎么哀求,始终不肯松口。

    两人最后的谈话不欢而散,婴娘和顾卿云秉持一样的想法,都不同意凉惊玉给卢玉安做妾。

    “玉儿,以你的姿色,什么样的男人寻不到,何苦糟蹋自己呢?我可听说这卢将军脾气暴躁得很,纵使他有军功在身,手下有五十万大军,可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又怎会得到幸福?”婴娘立在一旁,辛苦劝说。

    这会儿凉惊玉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但沉默不语,可见她心意已决。

    璃纾端着食盒进来,朝两人微微颔首行礼,放下食盒后就离开了。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凉惊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人走后,顾卿云才向婴娘问道:“方才那位姑娘看着有些面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

    婴娘点点头,说道:“西境那边的事都由她负责,公子早些年调查张家的时候,在那罗就是她负责接待公子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顾卿云倒是想起来了,不过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如今再见面,竟然都认不出了。

    “那她怎么回来了?”

    婴娘摇了摇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凉惊玉,表情一言难尽,道:“还不是为了男人把自己身份暴露了,在西境待不下去,不得已回到这里。”

    “哦,那看来她是位重情义之人。”顾卿云心下了然,面上不动声色。

    婴娘脸色越发难看,直言道:“什么重情义,她就是傻,明明知道她一介下九流之人,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被男人骗了,还执迷不悟。”

    从婴娘的抱怨中,顾卿云大概知道她口中的男人,必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至少在一方极具震慑力。

    这样的人在南明可不多,但他大概猜到是谁了。

    七年前和西境有过纠纷的权贵,只有北境那位,掌管着北境十三州,声名赫赫的镇北王萧成民,不过听说前段日子瑞王送给他一位美人,他宠爱得很。

    如此看来,璃纾的确是单相思。

    “公子,你劝劝玉儿,她不听我的,有璃纾的教训在前,我是真的不希望她重蹈璃纾的覆辙。”婴娘哀求道。

    可惜她又何尝会听他的呢?

    他有的时候很好奇,是不是云梦都盛产情种,他娘是,他妹妹是,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柳绯烟的教训就摆在那,他自己也是个情种。

    一个为爱丢掉性命,一个为爱声名狼藉,一个为爱一无所有,但都爱而不得,同样可怜,真是一家子的深情种。

    “婴娘,哥哥,你们不必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不会变的。”凉惊玉站起身,目光中透露出坚决。

    顾卿云气极反笑,他对这个好妹妹一向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我是管不了你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你记住,今后无论是过得幸与不幸,受委屈了就跟哥哥说,哥哥永远站在你身后。”

    凉惊玉眼中带泪,一把抱住她,笑道:“知道了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他无奈,最后用了饭,才离开引春阁。

    本来就是忙里偷闲去的引春阁,结果还闹得不愉快,他心中郁闷,回到县廨后干脆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任凭沈殊怎么叫喊也不予理会。

    不过隔了一夜,知府就寂寞难耐,一早又找借口来了县廨,见到沈殊站在屋子外面,就问道:“沈殊,你怎么站在外面,大人没在屋内吗?”

    沈殊身上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知府鼻尖一大就闻到了,立刻大惊道:“你去引春阁啦,莫非大人也去啦?”

    他们去了,还是大人自己要去的,沈殊见知府大惊小怪,不满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男人去这种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知府哎哟一声,急忙说道:“大人身份尊贵,就算要女人也得是精挑细选,丰满得宜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去那种风月之地呢?”

    话外之意,知府看不上引春阁那些庸脂俗粉。

    沈殊来了兴趣,靠近他低声问道:“如此说来,知府大人你有好的?”

    知府做贼是的观察了一遍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而且保证那里的女人,个个丰乳肥臀,肤白貌美,大人见了一定会爱不释手。”

    “哪里有?”沈殊继续追问。

    “就在引春阁那一带,但位置比引春阁要难找多了,除非有认路的人带,否则进去了就别想出来。”知府信誓旦旦。

    沈殊还想在问,紧闭的木门一开,面如薄冰的顾卿云站在门下看着咬耳交谈的两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立即站直身子,知府低眉哈腰,回道:“大人,王爷有请。”

    顾卿云和沈殊相视一眼,大鱼终于上钩了。

    “那就有劳知府带路,沈殊,收拾一下屋子。”

    喜笑颜开的沈殊原本以为可以大饱眼福了,正要跟上去,就听到顾卿云让他去收拾屋子。

    言外之意,顾卿云并不准备带他一起去。

    他面露恳求,可怜巴巴地盯着顾卿云,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惜那人直到上了马车,也没松口。

    他十分郁闷转回屋中,就看到一地狼藉,七歪八倒的博古架,摔碎的白玉鸳鸯象,还有那套价值不菲的红釉瓷杯,这是遭贼了?他上前捡起四落的碎片捧在手心,感觉心在滴血。

    就在他收拾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窗户飞进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是不辞而别消失许久的柳绯烟。

    她环顾四周,对屋内狼藉并不意外,开口道:“他人呢?”

    听语气,她和顾卿云已经见过面了,遂放下手中的瓷杯碎片,站起身说道:“齐王请公子去府上做客,刚走。”

    柳绯烟听了脸色不妙,转身就要走,沈殊急忙拦住她问道:“你去做甚,公子很快就回来了。”

    她拍掉他的手,反问道:“你们到了这里后有见过陆承书吗?”

    沈殊摇头,这才想起来先他们一步到的陆承书,不过他们才到短短两天,没见着也正常,就说道:“他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忙着找线索去了,你关心他干嘛?”

    他语气抱怨,心道对你好的就看不见,与你无关的倒是热心得紧。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联,在这里他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查案能查到哪,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查?”

    “你什么意思?”

    “齐王宴客是假,扣人是真,陆承书就是进了齐王府后才失联的,顾卿云现在去王府会有危险。”

    沈殊急了,抱怨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说?”

    柳绯烟解开袖子,将手臂上的刀伤给他看,伤口很深,露出白花花的肉,依稀可见骨头。“我行动不便,这一路上都是要取我性命的人,方才来的路上被人跟踪了,解决他们花了些时间。”

    看来她这几天过得也不容易,沈殊探了口气,转身去拿药箱,说道:“先处理一下伤口吧,幸亏只是皮肉伤,没毒,不然你这手臂就要不成了。”

    快速处理完伤口,柳绯烟才从窗户离开。

    齐王府距离县廨有一个多时辰上路程,她赶到县廨时顾卿云刚刚离开,处理伤口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只要加快速度,还是能追上他的。

    一路飞檐走壁,穿过条条街巷,当她看到插着齐王府旗子的马车时,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了下来。

    这人她认识,凉惊狸。

    昨天夜里在陆承书房间他们交过手。

    两人都是奔着陆承书去的,唯独目的不同,一个要救,一个要杀。

    “真有缘,又见面了。”凉惊狸立在房顶,手握着骨笛,目不斜视看着她。

    马车渐渐远离视线,她无意和他起争执,开口道:“陆承书就在齐王府,你这么想杀他,大可上齐王府去,老是阴魂不散缠着我做什么?”

    对方朗声而笑,摇头道:“不,我现在不想杀他了,我换目标了。”

    柳绯烟眸光一聚,看向眼前风姿绰约的男人。

    来人再次开怀大笑,道:“你猜对了,我现在要杀的人就是他,不过在动手之前呢,我决定先送他一份大礼。”

    凉惊狸要杀顾卿云大概率是和凉惊玉有关,可凉惊玉是受绥王要挟办事,这怎么也和顾卿云扯不上关系吧?除非凉惊狸是受人指使才改变注意要杀顾卿云。这样就能说的通为何昨夜他们会在陆承书房间碰面。

    “齐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替他做事?你难道不知道,顾卿云不仅是圣上亲封的右都御史,还是瑞王府嫡子,你要杀他,就不怕日后遭到瑞王的报复吗?”她试图摆出顾卿云的身份吓退他,可却遭到对方一阵无情嘲笑。

    “瑞王报复我?他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报复我呢,我说小十六,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所有人都想要他死吗?包括他的亲生父亲,瑞王。你们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伏杀,多少次死里逃生,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如此胆大包天赶对一个世子下此毒誓手吗?”

    凉惊狸一席话彻底让她顿住了,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来没有想到瑞王头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一向仁厚宽爱的瑞王却找人想要杀了自己亲儿子。

    “你还真不知道啊,啧啧啧,我说小十六,你还是太天真了,帝王家可从来没有情义二字可言,我好言劝你一句,别妄想窥探一个身处深渊泥沼中的人的心思,更别跟这种人提真心,小心万劫不复,哈哈哈哈哈。”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就转身离开了。

    凉惊狸的笑声像冤魂一样萦绕在她耳中,站在高处已经看不见马车了。只觉心乱如麻,不一时知如何是好。

    沈殊再次找上她是三天后,她当时正在收拾包裹,准备回东都。

    天下着毛毛细雨,北方的初春还是有些寒气的,虽然不及严冬,但行人还是会加上一层披风,沈殊找上她时,棕色披风已经湿透了,他自己也淋了落汤鸡,垂着肩膀告诉她自己找不到公子踪迹,他去齐王府,却遭到殴打驱逐。

    她望着鼻青脸肿的沈殊欲言又止,把人带进屋后给他倒了杯温水,终于说道:“抱歉,你家公子的事,我无能为力,还有我要回东都了,姐姐下月十九出嫁,我得亲自送她。不然我放心不下。”

    沈殊站起身,彻底爆发了:“姐姐,姐姐,你心中除了姐姐就没有别的了吗,公子为了你多次涉险,几乎性命不保,可你呢,为他做过什么?”

    柳绯烟抬眸,眼里乍现不解:“什么叫为了我,他做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惠帝的人,在为惠帝做事?”

    “公子送你回心玉,在上元救你于危难之中,替你姐姐治病。好,就算这些你不愿意承认。那你被毒十娘追杀,是谁救了你,你私自刺杀水无情得罪绥王和惠帝,是谁替你解决官府缉捕,江湖追杀的?公子为你所做种种,你是瞎了一点都看不见吗?”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以她在英雄大会的所作所为,的确够死千百遍了,可事后却风平浪静,除了五天前遭到的追捕外,她这一路的确平安无事。

    水无情继位武林盟主,照理来说应该会对她赶尽杀绝才对,可却并没有。

    “养条狗都能换来摇尾乞怜,可你呢,你对公子如此狠心肠,你是没有心吗?”

    若不是四处求助无门,沈殊段然不会苦口婆心跟她说这些,可事到如今,公子生死未卜,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幻希望柳绯烟能出手相助。

    “可我们的敌人毕竟是齐王,是连宫里那位都不得不忌惮的皇叔,想要凭一己之力从他府中救人,难如登天。”她冷静分析道。

    “齐王好色如命,有了美人相伴什么都好说,只要他肯松口,公子就有活命机会。”沈殊似乎看见了希望,连忙说道。

    “可我们上哪儿找美人,又怎么确保找到的美人就会听我们的?”柳绯烟郁闷道。

    沈殊眼放精光,死死盯着她,说道:“你不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