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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身涉险

    “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

    良久,食案前的人出声,话音听不出喜怒,提着药箱离开了。

    苏念这次昏了许久,再次醒来已是一天后,医官易生正坐在榻边给她探脉,见人醒了又问:“姑娘觉得如何,哪里还有不适?”

    苏念摇头,她并未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只是动不动就晕厥,连她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顾……谢郎中呢,他去哪了?”

    “一天前就离开了,姑娘找他何事?”易生看出她满脸担忧,问道。

    “离开了,他去哪儿?”

    易生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那位郎中去了何处,只知道郎中离开那日,肃王一路想送至宫门前,二人私下交谈许久,至于交谈内容,旁人无一知晓。

    “麻烦你了。”

    苏念话中隐隐有些失落,便不在多问,顾卿云行事一向有他自己的考量,他选在这个节点离开,许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再说她本就是戴罪之身,迟早都是要回绥州赴死的,确实不能奢望太多。

    易生见她现下已无大碍,便退下去了。

    接下来几日,她大多时候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床榻,萧珩还是踩着饭点准时到达,席间两人都沉默不语,用完膳后他又匆匆离去,待丫鬟收拾一圈殿内,又只剩她一人,冷冷清清的。

    半个月后。

    宫里来了位使者,随行仆从共百十来号人,浩浩荡荡行至极乐殿停下。

    苏念坐在秋千下,隔着红墙砖瓦看到肃王一直板着脸,身边跟着木上卿却是喜笑颜开,这君臣二人素来不和,难得的是肃王对他却从未有过抵抗,除了半月前赐死她这一事上。

    “姑娘,外头凉,担心别着凉,我们进屋去吧。”春桃来到她身后,低语道。

    她嗯了声,就由春桃扶进了屋。

    春桃是她来这无忧殿第一天就侍奉她的,为人机灵,做事勤快,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左右的年纪,却和她一样,身上早就没了那种天真。

    “听说绥州派了使者来,还送了许多美人,肃王正头疼不知怎么处理这些美人呢。”

    春桃边点茶便说道。

    苏念问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对于萧珩,她注定只有亏欠。

    “哦,肃王早已到弱冠之年,是该立后了,绥王这时候送美人来,的确是用心良苦。”

    只是不知道这些新来的美人中,又有几个不是要他命的。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抗命不回,绥王定会派其他人来执行计划。

    夕食二刻,肃王准时踏进无忧殿。只是此次同来的,还有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笑起来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这人苏念似乎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了。

    “啊念,这位是云梦的白希姑娘。”萧珩介绍道。

    云梦,姓白,那应该就是现任族长女儿了,难怪她觉得有些眼熟,三年前她和她母亲有过一面之缘。

    “令尊可还安好?”

    白希朝她做了一揖,道:“家母身体安康,不劳姑娘挂念。”

    这下轮到萧珩意外了,他本想着白希和苏念同是云梦人,这才有意留下她带到无忧殿来,谁知这两人竟然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有点僵。

    “既然大家都认识,寒暄话本王就不多说了,白希,你以后就留在无忧殿陪啊念吧,吃穿用度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行,会有人送过来的。”

    萧珩嘱咐完,连膳也不用离就开了。

    他这半个月似乎很忙。

    等人走了,白希才收了笑,在苏念对面坐下,看着一桌子珍馐阴阳怪气道:“我说怎么连王的话都不管用了,原来是被这么一位体贴入微的权贵护着,这换做是我,我也不回那令人窒息的地狱。”

    “白姑娘说话请注意分寸。”身侧的春桃不满出声,白希见状,脸上笑容更甚。

    苏念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抬手打断了春桃,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下去了。

    “我是该称呼你一声白姑娘呢,还是十八?”

    苏念将茶推至她面前,语气平和。

    白希被戳破了身份,也迅速冷了脸,她是组织里唯一一个独来独往,也是最受绥王重视的一名杀手,她的身份也只有绥王知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念莞尔,看着桌上那杯雪山银猴,道:“我们其他十七个人都打过照面,互相认识彼此,半月前我行动失败,组织里的人都已经暴露了,他若想继续执行计划,就必定会找一个最信得过的人来,他手下的人加上散落在外的杀手,加起来也就那些人,想知道你的身份并非难事。”

    白希凝眸,脸上情绪不明,低头理了理宽大的衣袖,沉吟许久,忽又抬头道:“你的确很聪明,难怪他会为你单刀赴会。”

    苏念眸光一闪,疑道:“谁?”

    “你有几个爱慕者?”白希反问。

    苏念心下了然,白希口中的‘他’应该就是消失半月有余的顾卿云。绥王是什么人,岂能由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胡来。甘州相距绥州不过千里,快马加鞭五日就能到,往返最多也只需十日,眼下已过半月有余,想来他是被扣在绥州境内了。

    那么白希此次前来的目的,估计也就不是单纯刺杀肃王这么简单了。

    “需要我做什么?”

    白希自嘲一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异样,像敬佩,又像难以置信,“你知道吗,他见王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不是恳求,而是告知。”

    “我自小与他相识,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过,来之前我还在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值得他如此相待,现在我明白了。”

    白希说这话时始终笑着,语气却像大梦初醒,迷途知返。

    饶是苏念在怎么榆木,也猜到了。

    “你喜欢他?”

    “我原本有机会带他走的,可他说他要是走了,你就没活路了,所以他明明知道此行凶险,还是义无反顾。”

    苏念默默听着,指甲深深抠进肉里,绥王折磨人的手段她在清楚不过,顾卿云去找他,无异于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他是惠帝的人,王此生最恨的人,就是惠帝。”白希像是怕她不清楚其中缘由一样,事无巨细,通通娓娓道来。

    “他不会有事的”许久,苏念终于抬起头说道,目光坚毅。

    刀光一闪,面前的人忽地起身朝她刺去,还好苏念反应快躲过去了。

    “你干什么?”苏念怒道。

    “王说了,只有拿到你和肃王的项上人头他才能活。对不住了,我绝不会让他死。”

    春桃端着吃食赶回无忧殿时,听到殿中有打斗声,急忙推门进去查看,发现屋子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血迹。原先在屋中的两人却不知去向。

    后半夜,整个肃王宫乱成一锅粥,宫人提着灯翻遍每个角落,姜寻急不可耐,领着军队在城中设置了重重关卡。

    就在春桃发现无忧殿遭贼后,旁边的极乐殿也发现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随后肃王下落不明。

    绥州使者白天才到,晚上肃王就被人劫持,他们的嫌疑最大,姜寻与木上卿商量后还是决定先将使者团扣押起来,直到找到肃王为止。

    第二日。

    城中到处是禁军,几乎隔几里就有一队巡视,至于城门就更不用说了,苏念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何种盛况。

    “你不是说自己从不失手吗?”苏念合上窗户,讥诮出声。

    两人昨夜出宫后,原本计划直接赶回绥州,可还没出城,肃王被人劫持下落不明,姜寻直接封锁了所有出城的路,她们不得不找客栈躲起来。

    “你怎么就肯确定我失手了?”白希神采奕奕,一副成竹在胸之态。

    “没失手,那何故躲躲藏藏?”苏念不想与她费口舌,直中要害。

    “萧珩是代王众多子嗣中最不受宠的那个,也是最先封功受爵的那个,他若是如你所说胸无点墨,又怎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如今木上卿对外宣称肃王下落不明,而绥州使者昨日才抵达,这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在这场斗争中,我们一向是处于暗中,最有优势,如今你来闹这么一出,不仅把王的身份暴露出来,还把棋局主动权也交到了敌人手中,我不相信主人精心培养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到底有何用意,直说吧。”

    白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不乏满意,“有句古话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怎么肯确定这次行动失败于我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呢?”

    “你想逼他先动手?”苏念疑惑道。

    “与其我们费尽心思引蛇出洞,不如让蛇自己出洞。”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识破了你的计谋,将计就计呢?”

    “瞻前顾后可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也是主人说的。”白希语气十分肯定,似乎从未想过行动失败的后果。

    “看来你很有把握,那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跟你回去,如果你输了····”

    “赌就赌,不过我是不会输的,你就等着回去挨罚吧。”白希一脸得意打断了她的话,拿过假皮戴上出去了。

    晚些时候,姜寻带人来搜客栈,把客栈里里外外都翻了好几遍,连一个角落也不放过,苏念和其他房客挤在楼间,听着耳边不满的抱怨声,她只在心里祈祷姜寻千万别发现她。

    一直等人走了,她都有些心悸,姜寻也算是萧珩身边的老人了,常年行走在官场,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如今被逼的有此作为,看来萧珩的确被白希的人带走了。

    刚赴任一月的藩王不明不白失踪,几天后在某个荒郊野外发现尸首,这种消息要是传到朝廷,不知又要引发多少猜忌和不安。

    接下来几天,她都留在客栈,街上没什么人,摊贩少了,宵禁似乎也提前了,刚到酉时街上就只剩巡逻的官兵。

    三天前外出的白希至今未归,但她却不担心,看官兵巡逻这阵仗,白希踪迹并没有暴露,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何事,这么久还不传消息回来。

    第五日,官兵突然撤了,街上摊贩又恢复如初,白希依旧没有消息。

    她下楼退房时听到邻桌的一男子在嘱咐妻儿,说什么新王半月后才到,这段日子不太安宁,都别出去之类云云。

    新王。

    看来萧珩果真遭毒手了,只是不知道这新王又是那个倒霉世子,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绥王早就看中了这块兵家必争之地,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惠帝明清楚绥王意思,但面上却佯装不知情,几次封王都刻意避开了绥王。

    绥王膝下有七子五女,其中嫡子萧明远自小随绥王在西北御敌,可谓战功赫赫、声名在外,何况萧明远五年前就已经行冠礼,本该起府封王,可先帝忌惮绥王势大,接连封王都绕开了他,也难怪绥王心有不满。后来新帝登基,也只给了萧明远一个燕郡王的虚名,手中依旧无半点实权。

    甘州五年来死了五个封王,加上萧珩,已经是第六个了,凶手最后都能找到,但他们都很清楚,那只是替死鬼而已,真的幕后黑手依旧毫发无损。

    不过有一点让她想不通,萧珩到底是从权力斗争中长大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店家,还有房吗。”

    听到声音,她回头一瞥,只见一个冷面带刀侍卫朝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红衣男子,男子戴着面具,腰间佩戴着一柄银色弯刀。

    来者不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主仆。

    “店家,我要离舍,这是房钱,您点一下对不对。”

    “对对对,客官慢走,哎,二位要几间房。”

    “两间。”

    苏念经过红衣男子身边时,察觉面罩下那双狭长的凤眼扫了她一下,直到出了客栈,买好马匹,出城后几里碰上夏叔,她才知道客栈遇见的那个红衣男子就是新上任的肃王萧明远。

    “消息说他要半个月才能到,自己私下却快马加鞭先进城,看来他并不信任甘州府那些人。”苏念分析道。

    “甘州府那些都不足为患,主人担心的是萧珩,所以才让公子暗中先来摸清情况。”夏叔回。

    “你是说萧珩没死?”苏念心口颤了一下,如果萧珩真没事,而他对外宣称自己遇害,估计就是想搜集绥王谋反的证据。

    夏叔摇头,叹了口气:“主人不信任世子,但又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表面上按照世子所说行动,私下让公子来探一探情况。”

    “也就是说你们这次行动的计划,是顾卿云的主意?”苏念想起半月前最后一次见到顾卿云,的确是在无忧殿,她晕厥过一段时间,确实没听到两人之间到底有何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