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黑请闭眼（四）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呢？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很大，睫毛修长而细密，仿佛一片轻柔的黑色羽毛。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不是雅利安人种的铁灰色，而是生命火焰燃尽的余烬的死灰色。它本应是澄澈的，是明亮的，是汇聚了整个夏天的阳光，或是整片湖水的清明，但是此刻它是那么无神，那么空洞。
你明明感觉它的主人在看着你，可是他的目光却越过你投向辽远的远方，找不到焦点，也看不到感情。
这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陈浩然想着。
只有死而复生的人才会有这样灰暗的眼睛。
再看看那个青年，他大概一米七几的身高，身形单薄而佝偻，像是一棵被积雪压弯的松树，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满是木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明明是站在灯光之下，身体却不自觉地蜷缩，仿佛生在黑暗之中的鼹鼠。
站在他身前的少女则截然不同。
她姣好的身姿裹在妥帖的军装中，看上去挺拔而独立，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军刀。
她的眼睛很亮，明亮得如同刀锋上凛冽的刀光。她分明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但是看到她的时候你却丝毫不会去考虑她的外貌，在一切美丽之前的，是她的身份——军人。
如果说青年是瑟缩在阴影中的鼹鼠，那么少女就是用阳光淬洗的刀刃，明丽而锋锐。
“你是……”少女凌厉的目光扫到了陈浩然。
陈浩然慌慌忙忙地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我叫陈浩然，助理警员，负责本次连环杀人案。”
陈浩然叫长官并没有问题，因为看少女的军衔，应该是少校。而陈浩然只是个助理警员，连二级警司都没有，换算成军衔甚至连少尉都达不到。
“我叫丁灵。”
少女淡淡地回应着。
但是听在陈浩然耳边却觉得如雷贯耳。
丁灵的名字，是每一个关心边境的伊甸人都应该知道的。丁灵代号白鸮，是护摩小队的队长，参军两年，执行任务一百多次，没有一次失败。据说在去年兽潮攻城的时候，丁灵曾驾驶作战人形，斩杀了三头一级利维坦，那可是怪物中的怪物。
在军队有意的助推之下，丁灵几乎成了军区的代言人，被称为飞翔在战场的女武神。
每年因为丁灵参军的年轻人就有上千人。
而护摩小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军区派这样的队伍前来调查，足见他们对这几起案件的重视。
丁灵又看了一会监控，发现陈浩然还站在那里，稍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在？”
“什么？”陈浩然不理解丁灵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工作要忙吗？”
“调查这起案件就是我的工作。”陈浩然中气十足。
“现在不是了，这起案件已经被军方接管。”丁灵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漠。
可是陈浩然却像丝毫没注意到丁灵语气里的淡漠：“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跟这起案件，请让我跟随你们调查，我可以担任你们的助手。”
丁灵瞥了眼青年，说道：“我已经有一个助手了，况且，你的上司没有对你说过不要蹚这趟浑水吗？”
“说过。”陈浩然答道，“但是和人民有关的，都不叫浑水。”
有意思的家伙，不过是个傻子。
丁灵忍不住笑了笑，转头看向青年，那笑容明媚得如同三月的春光，但青年还是那样木然，看上去也像一个傻子。
“查案子可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做的，你得有本事。”丁灵清了清嗓子，收回了笑容。
“我也是昨天才接触到这几起案子的，线索太少，我没有多少头绪。”陈浩然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有几点我大概可以确定，首先，这名凶手可能并没有同伙。”
“在凶手行凶时，同伙能做的无非就几点，要么协助行凶，要么就是接应凶手离开。”
“如果是协助行凶的话，需要同伙提前进入案发现场。而案发现场都是小巷，两头都有监控摄像头，我拷贝了那个区域七天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并没有人从两头进入小巷。”
“如果是从两侧高楼楼顶进入呢？”丁灵挑了挑眉。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又查看了两侧大楼的楼道监控与电梯的监控，也是七天为限，至少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前往楼顶。”
“于是我又想是不是通过两侧高楼的窗户进入的小巷，但是实地调查的结果是两侧都是墙面，没有可通往小巷的通道。”
“而且小巷地面上没有下水井盖，墙面甚至没有鲜血遗留，所以同伙无法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小巷，凶手也自然不可能通过同伙协助的方式离开小巷。”
“而且即便有人协助，通过提前设置绳索的方式，凶手在攀缘的过程中也一定会在墙面上留下血迹，但是我看过了，没有血迹。”
“所以我猜测凶手可能用了某些特殊的设备，我听说军队外附骨骼装置让人做到飞檐走壁，如果去黑市查一查，说不定有些头绪。”
说完这一切的陈浩然有些忐忑，他这么说，几乎是把脏水泼到军方头上了，如果丁灵是那种古板的军人，那他恐怕立刻就会被赶出去。
陈浩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既然丁灵让他展示自己，他就要如实说出自己的推理。
没想到丁灵并没有把他赶出去，反而是有些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丁灵不是知道了警方不知道的信息，估计也会得出和陈浩然一样的结论。用短短一夜的时间得出这样的结论，甚至还指出了调查方向，陈浩然至少是一个合格的警察，比他的同僚强得多了。
事实上，如果不能打开思想的壁垒，是永远不会找到荒谬的真相的。
丁灵不是吃饱了闲着来管警方的闲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一封匿名信。
就在昨天，丁灵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详细的记录了三起凶杀案的案发时间、地点、被害人身份和现场情况。
本来丁灵并不在意，就算现场再怎么凄惨，这也不过是三起严重的凶杀案罢了。凶杀案是警方的事，而不在军方的管辖范围。
直到丁灵看到那张藏在信封里的照片。
照片并不十分清晰，但是依稀可以看见:惨白的月光下，雄壮的身影掐住孱弱的人类，他全身肌肉虬结，膝盖反曲，狰狞的脸上一道巨大口裂赫然在目，交错的利齿间，狭长的滑落出来，朝着被害人伸去。
一种仿佛幽灵般的气息飘散出来，那是丁灵无比熟悉的，利维坦的气息。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很大，睫毛修长而细密，仿佛一片轻柔的黑色羽毛。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不是雅利安人种的铁灰色，而是生命火焰燃尽的余烬的死灰色。它本应是澄澈的，是明亮的，是汇聚了整个夏天的阳光，或是整片湖水的清明，但是此刻它是那么无神，那么空洞。
你明明感觉它的主人在看着你，可是他的目光却越过你投向辽远的远方，找不到焦点，也看不到感情。
这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陈浩然想着。
只有死而复生的人才会有这样灰暗的眼睛。
再看看那个青年，他大概一米七几的身高，身形单薄而佝偻，像是一棵被积雪压弯的松树，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满是木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明明是站在灯光之下，身体却不自觉地蜷缩，仿佛生在黑暗之中的鼹鼠。
站在他身前的少女则截然不同。
她姣好的身姿裹在妥帖的军装中，看上去挺拔而独立，像是一把插在地上的军刀。
她的眼睛很亮，明亮得如同刀锋上凛冽的刀光。她分明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但是看到她的时候你却丝毫不会去考虑她的外貌，在一切美丽之前的，是她的身份——军人。
如果说青年是瑟缩在阴影中的鼹鼠，那么少女就是用阳光淬洗的刀刃，明丽而锋锐。
“你是……”少女凌厉的目光扫到了陈浩然。
陈浩然慌慌忙忙地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我叫陈浩然，助理警员，负责本次连环杀人案。”
陈浩然叫长官并没有问题，因为看少女的军衔，应该是少校。而陈浩然只是个助理警员，连二级警司都没有，换算成军衔甚至连少尉都达不到。
“我叫丁灵。”
少女淡淡地回应着。
但是听在陈浩然耳边却觉得如雷贯耳。
丁灵的名字，是每一个关心边境的伊甸人都应该知道的。丁灵代号白鸮，是护摩小队的队长，参军两年，执行任务一百多次，没有一次失败。据说在去年兽潮攻城的时候，丁灵曾驾驶作战人形，斩杀了三头一级利维坦，那可是怪物中的怪物。
在军队有意的助推之下，丁灵几乎成了军区的代言人，被称为飞翔在战场的女武神。
每年因为丁灵参军的年轻人就有上千人。
而护摩小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军区派这样的队伍前来调查，足见他们对这几起案件的重视。
丁灵又看了一会监控，发现陈浩然还站在那里，稍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在？”
“什么？”陈浩然不理解丁灵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工作要忙吗？”
“调查这起案件就是我的工作。”陈浩然中气十足。
“现在不是了，这起案件已经被军方接管。”丁灵的语气还是那么淡漠。
可是陈浩然却像丝毫没注意到丁灵语气里的淡漠：“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跟这起案件，请让我跟随你们调查，我可以担任你们的助手。”
丁灵瞥了眼青年，说道：“我已经有一个助手了，况且，你的上司没有对你说过不要蹚这趟浑水吗？”
“说过。”陈浩然答道，“但是和人民有关的，都不叫浑水。”
有意思的家伙，不过是个傻子。
丁灵忍不住笑了笑，转头看向青年，那笑容明媚得如同三月的春光，但青年还是那样木然，看上去也像一个傻子。
“查案子可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做的，你得有本事。”丁灵清了清嗓子，收回了笑容。
“我也是昨天才接触到这几起案子的，线索太少，我没有多少头绪。”陈浩然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有几点我大概可以确定，首先，这名凶手可能并没有同伙。”
“在凶手行凶时，同伙能做的无非就几点，要么协助行凶，要么就是接应凶手离开。”
“如果是协助行凶的话，需要同伙提前进入案发现场。而案发现场都是小巷，两头都有监控摄像头，我拷贝了那个区域七天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并没有人从两头进入小巷。”
“如果是从两侧高楼楼顶进入呢？”丁灵挑了挑眉。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又查看了两侧大楼的楼道监控与电梯的监控，也是七天为限，至少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人前往楼顶。”
“于是我又想是不是通过两侧高楼的窗户进入的小巷，但是实地调查的结果是两侧都是墙面，没有可通往小巷的通道。”
“而且小巷地面上没有下水井盖，墙面甚至没有鲜血遗留，所以同伙无法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小巷，凶手也自然不可能通过同伙协助的方式离开小巷。”
“而且即便有人协助，通过提前设置绳索的方式，凶手在攀缘的过程中也一定会在墙面上留下血迹，但是我看过了，没有血迹。”
“所以我猜测凶手可能用了某些特殊的设备，我听说军队外附骨骼装置让人做到飞檐走壁，如果去黑市查一查，说不定有些头绪。”
说完这一切的陈浩然有些忐忑，他这么说，几乎是把脏水泼到军方头上了，如果丁灵是那种古板的军人，那他恐怕立刻就会被赶出去。
陈浩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既然丁灵让他展示自己，他就要如实说出自己的推理。
没想到丁灵并没有把他赶出去，反而是有些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丁灵不是知道了警方不知道的信息，估计也会得出和陈浩然一样的结论。用短短一夜的时间得出这样的结论，甚至还指出了调查方向，陈浩然至少是一个合格的警察，比他的同僚强得多了。
事实上，如果不能打开思想的壁垒，是永远不会找到荒谬的真相的。
丁灵不是吃饱了闲着来管警方的闲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一封匿名信。
就在昨天，丁灵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详细的记录了三起凶杀案的案发时间、地点、被害人身份和现场情况。
本来丁灵并不在意，就算现场再怎么凄惨，这也不过是三起严重的凶杀案罢了。凶杀案是警方的事，而不在军方的管辖范围。
直到丁灵看到那张藏在信封里的照片。
照片并不十分清晰，但是依稀可以看见:惨白的月光下，雄壮的身影掐住孱弱的人类，他全身肌肉虬结，膝盖反曲，狰狞的脸上一道巨大口裂赫然在目，交错的利齿间，狭长的滑落出来，朝着被害人伸去。
一种仿佛幽灵般的气息飘散出来，那是丁灵无比熟悉的，利维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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