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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西哈德·冯·施比岑贝格轻揉太阳穴,拨开随意散乱在额前的发丝,打了个哈欠,继续看文件。

    施比岑贝格厅长热爱他的工作,也为自己科隆警察厅厅长的身份而骄傲。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厅长,哪怕深夜出来寻欢作乐,他都不忘带上文件,做到工作生活两不误。

    等把手上这摞资料看完,他要先去宽敞的卧室放松放松,然后再回来干活,通宵到天明,小憩两小时,继续工作。

    有时候他不禁觉得,选择来到科隆是个错误的选择。

    升职、加薪、成为皇帝册封的贵族,有资格被称为西哈德·冯·施比岑贝格男爵。这一切看起来荣耀缠身,可事实上,科隆的政治环境恶劣,难出政绩,琐事繁多,也就他这种原本是平民的人,愿意为了贵族头衔、为了姓氏前的“von”来到这儿。

    说来可笑,在科隆,一个警察厅厅长竟然无法下令调查一批走私黄金。

    只能偷偷摸摸,通过妻子情人的弟弟来暗中调查。

    他扫视了一圈这个装修时特意为他留出的办公间,还有雨幕中的窗户,感到胸口发紧,仿佛心脏被上了层套子。

    恍惚间,他好像瞧见有黑影从楼下一闪而过。

    大雨天能有什么呢?不过是乱窜的野猫野狗,或者找地方躲雨的流浪汉。

    轰——

    雷声大作。

    他讨厌科隆最近的气候,下雨就算了,沙沙雨声能缓解焦虑与烦躁,可一打雷,那股惬意会消失殆尽,让正处理公务的他,止不住皱眉。

    接近年末,他本就要事缠身,宴会邀请、年末总结、来年预算等事务压得他连轴转,结果“二十三”那边还闹出个大事件,把墙花炸了。

    市长、各路贵族、报社老板都出面施压与劝诫,要求他草草结案,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这就算了,关键在于,墙花酒馆坍塌后,那个“雅各布·巴斯恩”大概率也死了。

    同时,原定于跨年夜的宴会竟然突然取消,提前到十一月末。

    如此紧凑的时间,他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接近佐默侯爵。

    “看完这页就去放松一下吧。”

    厅长拔掉玻璃瓶的白蜡塞,给自己倒了些葡萄酒,抿了一小口,然后朝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手在木椅扶手上摊开,仿佛在等着别人伺候他似的。

    他盯着天花板,露出自嘲的的笑。

    “废物,真是废物啊……一群废物,我也是。唉。”

    现在,他对调查出走私黄金的真相不抱太大期望了。

    即便知道这案子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清楚黄金是在掩盖其他事情,他也没办法下令调查,一旦下令,会有人想出各种办法搞臭他的名声,甚至暗杀。

    此前他还不觉得科隆大教堂的那群掌权者们能这么疯,但墙花之夜一发生,再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世界每天都充斥着荒诞可笑的奇事。

    就像五百年前,不会有人想到,神圣意志帝国皇帝的继任仪式中,取消了教皇加冕的环节。

    一切皆有可能。

    “罢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厅长合上文件,连连摇头,“人总得在苦闷的生活中放松一下。”

    他喝了口葡萄酒,起身活动筋骨,为接下来的活动做准备。

    临进入卧室前,厅长环顾一圈客厅,欣赏起亲自指明风格的装潢。

    一面墙上挂满武器。有圆盾、交叉的长戟、标枪、长钩刀、重剑、长柄斧、左轮手枪、燧发枪。另一面墙被巨大的壁炉占据,壁炉上方悬挂着一排斑驳陆离的肖像。

    中间有张橡木桌子,上面摆着一只已经生出绿锈的黄铜烛台,烛台上布满结块的硬蜡,给黑暗的屋内稍微增添了一点光亮。

    就像老婆的情人的弟弟梅迪瑞克·麦考林一样,厅长也不喜欢煤气灯这种新兴产物。

    因此,在出钱买下这栋房子送给妻子的情人前,他特意确定了这里的煤气阀门可以关闭。这样,他来到这的时候,就能关闭危险的煤气阀门,而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妻子和妻子的情人仍可以自由使用煤气,互不干扰。

    在神圣意志帝国,大家都是这样,干正经事事都很正经。到了私生活上,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要放荡。

    这似乎是某种民族特色。

    一个哲学家曾说,他们整个民族都是畸形的,是一群在皇权教权的双重压迫下成长出的一批心理变态。

    厅长认为这哲学家说得很对。

    就像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对婚姻极为忠贞的男人,憎恨妻子找了情人,恨不得将那情人活剥一层皮。可谁曾想,他喜欢妻子寻找情人,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

    根据他的观察,神圣意志帝国的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做。

    忽然,他听到女人的尖叫。

    是他妻子的叫声。

    他毫不犹豫拿起桌子上的左轮手枪,踹开卧室门,下意识大喊道。

    “我不是说了要等我一起吗?臭小子你居然敢先我——”

    同时,屋内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他妈的,老子都快死了,哥你居然在这儿昼夜狂欢夜夜享乐!快快快,给我烧点热水,冻死我了!别享乐了!快去啊!看着我干什么,快去啊!哥你愣着干什么!我是你弟弟啊!”

    什么情况?

    忙了一天的施比岑贝格厅长愣了,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原本,这隐蔽私人的房间只会有两个人。

    一个是厅长的妻子,一个是厅长妻子的情人。

    可现在,随着木门当的一声打在墙上,并从墙面弹回来的间隙中,厅长发现,里面根本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五个人。

    不,七个人。

    一直大吼大叫的那人肩上扛着一个人。身后还藏着个矮小的小男孩。

    他们浑身泥泞,看不到皮肤颜色,只有模糊的眼睛和口鼻,仿佛一群面目模糊的幽灵。衣物被泥土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有的还淌着血,狼狈不堪。

    屋子内的氛围很有趣。

    穿戴整齐的施比岑贝格厅长站在门口,身穿蚕丝睡衣的施比岑贝格夫人像一只雌鹰张开双臂,护住瑟瑟发抖的阿方索·麦考林。

    而那些深夜的不速之客们,则站在窗与床的间隙中,隔着大床上的两个人,与厅长遥遥相望。

    瞧见阿方索·麦考林的怂样,厅长很想骂一句完蛋东西,居然需要一个女人保护。

    但危机没解决,他无心去管这种琐事,紧紧抓着左轮,指肚轻扣,说道:“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厅长不是一个需要他人保护的人,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无数战争,深入过危险的区域,保护好自己绰绰有余。

    如果等会儿这五个浑身泥泞的家伙冲了过来,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射杀他们。

    “我们不动,不动啊!别射我们啊!我是梅迪瑞克·麦考林!您夫人情人的弟弟!”

    一边喊着,麦考林一边举起双手,扛在肩上的人扑通一下摔到地上。

    另一个人也学着麦考林的姿势举起双手。躲在麦考林身后的小朋友同样如此。

    唯独有个看起来最骇人的家伙非但没做出投降姿势,还向前一步,扶上大床的边缘,吓得梅迪瑞克·麦考林的哥哥阿方索·麦考林颤上一颤。

    “再动一下我崩了你。”

    厅长认出了梅迪瑞克·麦考林,但剩下的人他并不认识。

    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倒霉侦探被人俘虏了。

    当侦探时身手或许还能好一些,自从当上警察厅的线人,那三脚猫功夫或许都忘记了。

    “你们想干什么?”

    厅长皱起眉头,撇了撇嘴,同时小心地向后退半步,免得有人突然冲出来。

    随着他向后一退,那唯一一个没有举手的人再次向前一步,抬起手,将散落的头发梳到脑后,黏糊糊的雨水和着汗水,把头发黏在他的头顶,露出那张即便糊满了泥水血液,也能看得出很俊俏的脸,以及那双绿色的眼睛。

    一瞬间,厅长想到佐默侯爵。

    无论是上一任,还是现任,都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绿眼睛在神圣意志帝国很常见,但这是在科隆,佐默家族在科隆名声很大,人们每次见到绿色的眼眸都会想到佐默家族。

    最关键的是,有着绿眼睛的男人给他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看上去孱弱不堪,伤痕累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里却像藏了利剑,锐利得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我只是……”绿眼睛的男人低声说着,“我只是……太累了,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把手举起来再靠。”厅长命令着。

    “好……”

    绿眼睛的男人点着头,抬起双手,整个人依靠在床铺四角的杆子上,用左手紧紧攥着栏杆,堵塞在颈椎中的疲惫终于和缓了一些,笑道:

    “您好,施比岑贝格男爵,我是雅各布·巴斯恩,我想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没有恶意。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种方式与您见面。早知道这里是这种场面,我应该把自己搞得有魅力点,好加入你们。”

    谁曾想,一副要死模样的格里安还有心情开黄色玩笑,但他越说声音越小,每呼吸一次,肺部就像火烧般疼痛。

    见状,麦考林连忙接话解释道:“他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脑子不太清醒了。刚刚,我们在楼下敲门,但没有人理会我们,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翻窗进来,一楼又有防盗窗,所以……”

    “我知道了。”

    厅长接受了麦考林的解释,心想没想到这二流侦探还能背着人爬楼,而后目光转向格里安,询问道:

    “您怎么认出来我是施比岑贝格的?这里可不是我的家。”

    他对这绿眼睛的男人仍带有浓浓的警惕心。

    就算这人是雅各布·巴斯恩本人,在没有确定对方的政治倾向前,也不可掉以轻心。

    听完厅长的问题,格里安扫了眼床头的厅长夫人,还有躲在厅长夫人身后的麦考林的哥哥,感觉很搞笑,解释道:

    “这一看就知道吧?这儿是大麦考林的家,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士还能有谁呢?只要确定了这位女士是谁,您是谁岂不是一目了然?”

    “那您怎么看出来她是谁的?也许大麦考林还有其他情人,或者把妓女带到了家里。”

    格里安倒吸一口凉气,爬楼时,黏腻的旧木头刮破了他的手掌,外突的窗台似乎把他的头皮也刮掉了一块,血慢慢流了下来,盐水蛰得伤口阵阵刺痛。

    他努力稳住身子,不让自己倒下,装作并无大碍,流利应答:

    “但这位女士的气质一看就不可能是妓女吧?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贵气与英勇,在科隆,能有这种气质的女人,应该也就只有您的妻子了。”

    “马屁倒是拍得不错。”

    这是施比岑贝格第一次见到雅各布·巴斯恩,此前,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只是通过梅迪瑞克·麦考林的口述,以及克劳迪娅在信件中的描述。

    在那两人的描述中,“可靠”“勇猛”这两个单词出现的次数很多。

    因此,他一直以为“白兰地”的外表如同斯巴达战士、维京海盗、蒙古铁骑,没曾想会是这种恰好介于纤瘦与猛男中间的类型。

    “很抱歉,打扰了您今夜的三人之旅,我们不是有意的,哈……”

    格里安嘴唇苍白,呻吟着攥紧拳头,大腿和肱三头肌也拉伤了,正火烧火燎地发痛。

    当他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倒去。

    该死……怎么每次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但这次,他倒下时候并未完全昏迷。

    他隐约瞧见,就在自己倒地的一刹那,格雷诺耶也昏迷向前倒去。

    小男孩额头上的青筋如树根般扭曲暴起,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控制,四肢抽搐,眼球上翻,口吐白沫。身体在痉挛中扭曲,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用尽全力去摆脱某种束缚。

    那不是正常的昏迷。

    残存的听觉中,他仿佛听见格雷诺耶嘀咕了一句——

    鹿头,出事了,救救它。

    次日中午,施比岑贝格厅长的私宅。

    “所以您的意思是,让我今天就返回下城区,把这个格里安·佐默抓回来?以方便我后续在佐默侯爵那边邀功?增进与他的关系?”

    格里安·佐默用手掸了下风衣外套的翻领,脸上的微笑中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无奈。

    一脱离昏迷,他就被叫到了这儿,甚至还没做点自我介绍,就领了个任务。

    至于格雷诺耶、麦考林、“二十三”的俘虏、逃出来的“羔羊”去哪了,他没来得及问,厅长也不给他机会问。

    “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去办这件事了,”厅长说,“反正到时候要去接近佐默侯爵的是您,那干脆把这任务也交给您了。”

    “男爵大人,我就先不提我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头皮还流血。您就让我出任务。就是,您如何肯定这个人是格里安·佐默呢?”

    格里安指着素描画像和现住址,很困惑。

    “他是不是格里安·佐默不重要。”厅长说。

    “长得跟这个素描画像像就可以了,对吗?反正格里安·佐默服兵役三年,跟别人眼中的略有差距也无所谓。”

    “对。”

    “那您是从哪得知这地方有个人,长得跟画像像的?”

    见厅长没有废话的意思,格里安说话也干脆起来。

    厅长沉吟了一阵,而后说道:

    “这不重要,我有我的渠道,就像您也有做魔鬼改造的渠道,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说着,厅长杵着下巴的手指了指格里安的右臂。

    查封黑诊所,也是警察们的日常工作之一。

    格里安笑笑,也顺着厅长的视线低下头,上下动着右臂说道:

    “要是没有中间的机械轴,您看得出来这是进行了外改造吗?我觉得还挺好——嘶,拉扯到伤口了,好痛。”

    “看不出来。”

    厅长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红色透明液体,看上去像鲜榨樱桃汁,颜色诱人。

    “别演戏了,就算真的很痛,麦考林都跟我说了,您特别能忍,这点痛对您来说算不上什么。您在我面前吱哇乱叫,不就是在暗示我给您弄点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魔药吗?就算您不暗示,难道您认为我真的会让您身负重伤就出去抓人吗?那未免也太压榨人了。何况您又不是有编制的警察,我要是真那么缺德,您岂不是说走就走了?”

    见厅长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格里安不装了,屁股轻抬,整个人向前伸去,迫不及待去拿药。

    厅长把药往后一撤。“我想看看您的右臂。”

    格里安撇撇嘴,用腿一踢办公桌,带着凳子一同向后滑行,右臂弹射而出,坏心思地在厅长面前画了个爱心,抢走那瓶魔药,顺手拿走桌子上写了地址的纸张。

    一切到手,格里安在凳子撞到墙壁前一跃而起,笑道:

    “谢谢您的魔药了。不过这里应该下毒了吧?就是那种一阵子不喝解药就会暴毙的毒药。”

    “巴斯恩先生,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呢?难道说在您眼里,无论是科隆大教堂还是科隆警察厅都不值得信任吗?”

    厅长并没生气,相反,格里安今天说出什么话,都不会让他生气。

    他们需要这样一个能随机应变且命大的卧底,现在佐默侯爵那种谁都不见的态度,除了在宴会上套近乎,厅长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科隆,一个教权明显大于皇权的地方。

    厅长虽然是厅长,但他是皇帝册封的贵族,所有人都会提防他,怕惹上麻烦事,敬而远之。

    没办法,谁掌握了技术谁就是老大,现如今,整个神圣意志帝国没让教权完全把控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没等到格里安回复,就眼睁睁看着对方拿起那瓶魔药,仿佛在喝美味酒水般一饮而尽。

    “科隆教权也好,警察厅也罢,乃至皇帝,你们确实都不值得信任,”格里安说,“但我理解您对我有所提防。如果我是您,我也会防着我自己。所以在里面下毒药应该是很好的选择。”

    “但我没下。”

    “什么?”

    格里安深知自己目前“重塑者”的身份会给科隆警察厅多大的压力。

    众所周知,大多数“重塑者”会选择去“二十三”应聘。

    曾经还只是个赏金猎人的他愿意帮科隆警察厅办事很正常,但现在,他是个“重塑者”,难道厅长就没考虑过,为何他要选择科隆警察厅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无论成败与否,这件事对格里安本人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真没下药,您要是不信就算了。”

    “不,我相信。”

    管他下没下,反正我都喝了,格里安想。

    至于厅长没缘由的信任,格里安不在意,不好奇。

    他会选择性对人或事进行怀疑,合理调节情绪,要不然整日活在怀疑与猜忌中,那也太累了。

    “等等。”

    就在格里安离去前,厅长喊住格里安,语气柔和起来。

    “很抱歉,我现在太忙了,本来我今天的时间安排就十分拥挤,好不容易挤出了十分钟跟您交代事情,等您回来,我肯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不必,我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其实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立场,从前我只是个做任务的赏金猎人,或许真的谁给钱多我就帮谁干活,现在,我本身也想对‘二十三’复仇啊。”

    “我明白了,”厅长知道克劳迪娅与格里安的关系,“看来您也认为克劳迪娅的死,与走私黄金有密切联系。”

    “当然。”

    不过克劳迪娅应该没死。格里安想。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似乎是厅长秘书的人进来想要汇报东西。

    “有关下城区的事。”秘书边说,边看了眼格里安。

    格里安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但厅长再次喊住他,让他也听一下。

    秘书说:“根据初步调查,昨天夜里,‘二十三’造成的伤亡数以千计,从区域上看,他们仍然在墙花那一片进行了屠杀,现在社会舆论非常大,而且出现了诋毁警察厅的言论。大致是在指责由于我们的不作为,才导致帮派混战,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现在针对您的言论也非常多,甚至有报社开始撰稿批判您,想让您离开科隆,换一位有能力的厅长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