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凛冬绝境（二）
翌日。
天色阴沉至极，唯有几分微弱的天光能够勉强地穿透如山峦一般厚重的云层。
汉尼拔在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下选择使用搓手的方式来振作精神。
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掀开帘子。准确地说，是一块覆盖在帐篷上方的兽皮。
果不其然，室外的温度低得让人发指。
夹杂着大块雪花的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他急忙撤下覆盖在帐篷上方的兽皮，裹住几乎要失去全部知觉的肢体。
与此同时，一个正在足以没过脚踝的积雪中艰难迈步的人影出现在聊胜于无的视野范围内。
是玛戈。
他抱着一捆在长度上与成年人的手臂相当的东西，要是想办法弄掉落在表面上的霜雪，或许能够分辨出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东西是一捆木柴。
待到离得近了，只见他卯足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被掩埋在积雪当中的帐篷，在途中留下一串极为深重的脚印。
他一头扎入帐篷，好像一支利箭。
紧接着，他开始大口地喘息。带着些许温热的雾气被他一团接着一团地从他那早就不堪重负的肺里面呼出来。
汉尼拔默默地拾起掉落在雪地上的木柴。
玛戈在恢复平缓的状态以后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承认你的错误？”
闻言，汉尼拔在短暂的愣神以后开始颤颤巍巍地转动早就被冻得僵硬脆弱的关节，发出一阵让人忧心的声响。
只见他艰难地在玛戈旁边坐下来，然后伸手抹去凝结在胡须上的冰碴子和就在刚才落下的雪花：
“我们还没有失败！你要时刻充满信心。我们一定能够征服这座山脉，留下一段供后人永远称颂的传奇！”
“一段供后人永远称颂的传奇？”玛戈无奈地叹息着，“汉尼拔！虚无缥缈的荣耀既不能够被当成食物来吃，也无法拯救濒临死亡的战士啊！当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我们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你想过没有，我们难道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吗？”
“倘若我们真的不幸遇难，为我们的事迹而响起的颂歌只会更加响亮！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前进！”
“你真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玛戈在撂下一句短促的评价以后猛地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让人绝望的风雪中。
“我疯了？你也觉得我是错误的吗？我不应该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偏向虎山行？”
忽然，汉尼拔开始喃喃自语。
“你是正确的。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像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样插入罗马人的心脏！”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如是说，是马克·安东尼。
“诶？倘若根据你所讲述的故事来判断，你在成为“超凡”以前应该是罗马共和国的贵族。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帮助试图通过战争来毁灭所有罗马人的我？”
“我不是提醒过你了？永远不要试图站在凡人的立场上揣测“超凡”的动机。”
“你准备如何帮助我？按照现在的趋势，我的军队会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尽数覆灭。”
“你会知道的。”
…
不多时，玛戈去而复返，几分慌张在他那尚未历经人世风霜的脸庞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卢西塔尼亚人的部队闹起来了！说是要立即撤退！”
该来的终于来了。
汉尼拔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只是平静地下达命令：
“走。我们去跟他们谈。”
“怎么谈？他们这是在哗变啊。”
玛戈着重强调了“哗变”这个短促有力的词汇，但他在说话的时候明显给人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
在进入阿尔卑斯山脉以后，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和三十六头战象被汉尼拔布置在前方开路，由卢西塔尼亚人组成的步兵军团和紧随其后。
由来自高卢地区的部落勇士组成的部队被安排在行军队伍的中间位置上。跟在高卢人后面的则是由从伊比利亚半岛长途跋涉至此的土著人组成的部队。
负责在末端殿后的是来自努米底亚王国的骑兵部队。
显而易见，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在行军的过程中受到的损失最为惨重。在进入阿尔卑斯山脉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象兵部队到现在竟然只剩下孤零零的四头战象还在苟延残喘。
因此，玛戈认为一旦卢西塔尼亚人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撕毁盟约的决定并且掀起一场趁火打劫的战役，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要慌。你去集结部队。”
汉尼拔以十拿九稳的语气回应。
集结部队？
玛戈不由得开始迟疑。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火堆正在汉尼拔的面前旺盛燃烧，他的视线在穿过在风雪中张牙舞爪的火苗以后径直地与汉尼拔的视线撞在一起。
在对方的眼神中，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因为其中只剩下一种与狂热一般无二的信念。
“我差点忘记感谢你给我带来的木柴了。”
汉尼拔慢条斯理地说。
闻言，玛戈这才在无尽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使劲从下陷的积雪中抽出腿脚。
“好。”
他利落地答应了一声。但是在离去的过程中，他依旧忧心忡忡。
…
在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与卢西塔尼亚人的步兵部队皆是在雪原上严阵以待。
四头战象在阵前一字排开，依稀能够让人联想到腓尼基人的象兵部队在尚未折损以前的凛凛威风。
汉尼拔和玛戈分别骑着一匹战马，与他们对峙的是一个披着白色兽皮的家伙，貌似是卢西塔尼亚人在昨天夜里选出来的新任首领。
“我该怎么称呼你？”
汉尼拔开门见山地问。
“菲尔米奥斯。
披着深褐色的兽皮的首领在回应的时候刻意仰起头颅。
他生得好像传说中的巨人，胯下的战马也在高度上比汉尼拔的坐骑强上几分。因此，若是以汉尼拔的视角展开观察，多半只能仰望他的鼻孔。
就在汉尼拔准备发言的时候，菲尔米奥斯猛地拽住缰绳，高大的战马抬起两只蹄子，犹如一对铁锤一般砸在快要凝结成冰的雪壳上，扬起一片晶莹剔透的尘埃。
“汉尼拔。我早就无法忍受你的固执了。毫无疑问，你正在拉着所有时至今日还在追随你的人走向毁灭。因此，我要带领我的人民退出你的军队。”
他如是说。
紧接着，他调转马头以面向他的军队。他开始使用汉尼拔无法理解的语言高声吼叫，而在场的卢西塔尼亚士兵无不热切的响应。
“他们在说什么？”
汉尼拔问。
玛戈急忙驱着战马凑上前来回答说：
“回家。”
天色阴沉至极，唯有几分微弱的天光能够勉强地穿透如山峦一般厚重的云层。
汉尼拔在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下选择使用搓手的方式来振作精神。
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掀开帘子。准确地说，是一块覆盖在帐篷上方的兽皮。
果不其然，室外的温度低得让人发指。
夹杂着大块雪花的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他急忙撤下覆盖在帐篷上方的兽皮，裹住几乎要失去全部知觉的肢体。
与此同时，一个正在足以没过脚踝的积雪中艰难迈步的人影出现在聊胜于无的视野范围内。
是玛戈。
他抱着一捆在长度上与成年人的手臂相当的东西，要是想办法弄掉落在表面上的霜雪，或许能够分辨出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东西是一捆木柴。
待到离得近了，只见他卯足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被掩埋在积雪当中的帐篷，在途中留下一串极为深重的脚印。
他一头扎入帐篷，好像一支利箭。
紧接着，他开始大口地喘息。带着些许温热的雾气被他一团接着一团地从他那早就不堪重负的肺里面呼出来。
汉尼拔默默地拾起掉落在雪地上的木柴。
玛戈在恢复平缓的状态以后不解地问：
“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承认你的错误？”
闻言，汉尼拔在短暂的愣神以后开始颤颤巍巍地转动早就被冻得僵硬脆弱的关节，发出一阵让人忧心的声响。
只见他艰难地在玛戈旁边坐下来，然后伸手抹去凝结在胡须上的冰碴子和就在刚才落下的雪花：
“我们还没有失败！你要时刻充满信心。我们一定能够征服这座山脉，留下一段供后人永远称颂的传奇！”
“一段供后人永远称颂的传奇？”玛戈无奈地叹息着，“汉尼拔！虚无缥缈的荣耀既不能够被当成食物来吃，也无法拯救濒临死亡的战士啊！当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我们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你想过没有，我们难道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吗？”
“倘若我们真的不幸遇难，为我们的事迹而响起的颂歌只会更加响亮！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前进！”
“你真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玛戈在撂下一句短促的评价以后猛地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让人绝望的风雪中。
“我疯了？你也觉得我是错误的吗？我不应该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偏向虎山行？”
忽然，汉尼拔开始喃喃自语。
“你是正确的。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像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样插入罗马人的心脏！”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如是说，是马克·安东尼。
“诶？倘若根据你所讲述的故事来判断，你在成为“超凡”以前应该是罗马共和国的贵族。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帮助试图通过战争来毁灭所有罗马人的我？”
“我不是提醒过你了？永远不要试图站在凡人的立场上揣测“超凡”的动机。”
“你准备如何帮助我？按照现在的趋势，我的军队会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尽数覆灭。”
“你会知道的。”
…
不多时，玛戈去而复返，几分慌张在他那尚未历经人世风霜的脸庞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卢西塔尼亚人的部队闹起来了！说是要立即撤退！”
该来的终于来了。
汉尼拔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只是平静地下达命令：
“走。我们去跟他们谈。”
“怎么谈？他们这是在哗变啊。”
玛戈着重强调了“哗变”这个短促有力的词汇，但他在说话的时候明显给人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
在进入阿尔卑斯山脉以后，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和三十六头战象被汉尼拔布置在前方开路，由卢西塔尼亚人组成的步兵军团和紧随其后。
由来自高卢地区的部落勇士组成的部队被安排在行军队伍的中间位置上。跟在高卢人后面的则是由从伊比利亚半岛长途跋涉至此的土著人组成的部队。
负责在末端殿后的是来自努米底亚王国的骑兵部队。
显而易见，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在行军的过程中受到的损失最为惨重。在进入阿尔卑斯山脉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象兵部队到现在竟然只剩下孤零零的四头战象还在苟延残喘。
因此，玛戈认为一旦卢西塔尼亚人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撕毁盟约的决定并且掀起一场趁火打劫的战役，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要慌。你去集结部队。”
汉尼拔以十拿九稳的语气回应。
集结部队？
玛戈不由得开始迟疑。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火堆正在汉尼拔的面前旺盛燃烧，他的视线在穿过在风雪中张牙舞爪的火苗以后径直地与汉尼拔的视线撞在一起。
在对方的眼神中，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因为其中只剩下一种与狂热一般无二的信念。
“我差点忘记感谢你给我带来的木柴了。”
汉尼拔慢条斯理地说。
闻言，玛戈这才在无尽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使劲从下陷的积雪中抽出腿脚。
“好。”
他利落地答应了一声。但是在离去的过程中，他依旧忧心忡忡。
…
在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由腓尼基人组成的军团与卢西塔尼亚人的步兵部队皆是在雪原上严阵以待。
四头战象在阵前一字排开，依稀能够让人联想到腓尼基人的象兵部队在尚未折损以前的凛凛威风。
汉尼拔和玛戈分别骑着一匹战马，与他们对峙的是一个披着白色兽皮的家伙，貌似是卢西塔尼亚人在昨天夜里选出来的新任首领。
“我该怎么称呼你？”
汉尼拔开门见山地问。
“菲尔米奥斯。
披着深褐色的兽皮的首领在回应的时候刻意仰起头颅。
他生得好像传说中的巨人，胯下的战马也在高度上比汉尼拔的坐骑强上几分。因此，若是以汉尼拔的视角展开观察，多半只能仰望他的鼻孔。
就在汉尼拔准备发言的时候，菲尔米奥斯猛地拽住缰绳，高大的战马抬起两只蹄子，犹如一对铁锤一般砸在快要凝结成冰的雪壳上，扬起一片晶莹剔透的尘埃。
“汉尼拔。我早就无法忍受你的固执了。毫无疑问，你正在拉着所有时至今日还在追随你的人走向毁灭。因此，我要带领我的人民退出你的军队。”
他如是说。
紧接着，他调转马头以面向他的军队。他开始使用汉尼拔无法理解的语言高声吼叫，而在场的卢西塔尼亚士兵无不热切的响应。
“他们在说什么？”
汉尼拔问。
玛戈急忙驱着战马凑上前来回答说：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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