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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十七

    “精神控制”指的是种族特性"吞蚀之眼"的天赋。

    柳怀沙的回答有条不紊:

    “首先,我是‘维新派’。”

    “其次,你具有‘守林人’的血统。你被‘遗民’放逐以后,陛下为你敞开了暮色的城门,我也始终视你为家族的一部分。”

    “如果我遭遇不测,你会是枯木王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因此,无论如何,我永远拒绝对你使用‘精神控制’。”

    …

    停顿了一会儿,他忽然提起一件小事:

    “陛下总是在沉睡。空荡荡的宫廷里面只有我们两个。我问你为什么会被放逐,你告诉我说,原因是你在被逼着嫁给一个结过三次婚的老家伙以后选择了反抗。你在婚礼上捅死了你的丈夫…唉,一转眼的工夫,竟然过去二十多年了。”

    特蕾莎一言不发,身影逐渐消融于夜色之中。

    …

    清幽的小楼与城南熙攘的街市格格不入。

    它的名字叫做“时雨”,取自“停云霭霭,时雨濛濛”的朦胧诗意。

    它是襄阳有名的茶馆,文人雅士热衷于在此聚会。

    选一个雅间,点一壶茶,从午后安静地坐到天黑,真是惬意啊。一连几日,柳怀沙皆是如此。

    襄阳的风里夹杂着淡淡的忧伤,犹如一首哀婉的词。

    忽而有人抚弦,琴音若叠,难言悲戚。有诗言之:

    一声离人肝肠断,一声难眠花雨乱。

    一声长云暗雪山,一声无力风亦残。

    忽而有光怪陆离的画面悄然撞入精神世界之中,柳怀沙怔住了。

    楼船火光翻涌,染红了半边天空。焦黑的桅杆,轰然倒下。

    骤雨来去匆匆,雨水和血水汇成了一股浊流。

    让人直犯恶心的粘稠液体在残破的甲板上肆意蠕动,粉碎的盔甲,残缺的肢体,无处不在,这俨然是活生生的地狱。

    地平线上,大日倾颓,一切黯然销魂。

    “呵呵…”

    一个神情轻蔑的家伙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他惨笑着,满脸皆是污秽,单薄的袍子透出大片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紧接着,他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拔起一柄只剩下半截的刀刃,血液从指尖淅淅沥沥地淌下,洒落在甲板上。

    断刃流转着寒光,而他直勾勾地盯着北边看,宛若一个死寂的雕塑。

    随后,他扬手,半截断刃就搭在肩胛,架在喉咙,直逼要害了。

    与此同时,突然传来木头崩碎的声响。

    只见一个披着一身残裂甲胄的人从另一侧爬了上来。

    此人逐渐靠近,步子却越发沉重。

    “你给我活下去…”

    此人颓然倒地,声嘶力竭。

    惨白的月光为逐渐支离破碎的画面蒙上了一层白纱。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怀沙挣脱出来,却发觉抚琴之人就在门外。

    “掌柜?”

    柳怀沙认得眼前穿着白袍的文弱书生。

    书生是时雨楼的掌柜,同时也是老板。

    “打扰了。”

    书生致歉。

    “何妨进来一叙?”

    …

    “很少有外乡人喜欢饮茶。”

    书生是一个盲人,眼部缠着一条黑纱。

    “你也不似此间人。”

    柳怀沙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书生的手上移开,他冲茶时的一举一动轻柔灵巧,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目不能视的家伙。

    “是么?您好眼力,不过小生来襄阳做生意,已有许多年了。”

    书生说着,双手奉上茶盏。

    “谢谢。”

    柳怀沙接了,细品之,入口时是厚重的苦涩,紧接着就出现了回甘的效果,茶香荡漾于唇齿之间。

    “我想,你误会了。方才我指的是,你这地处闹市的小楼竟然能够隔绝车马的浮躁。而你也衣不染尘,故不似此间人。”

    书生拱手:

    “您过誉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柳怀沙总是形单影只,于是给出建议:

    “您若是觉得无聊了,不妨去楼下与人谈天,或是去楼上找人下棋。”

    柳怀沙闻言,声称倚窗听风,乐得清静。

    “既然如此,那么想必风中有许多让您流连忘返的故事。”

    书生为柳怀沙续茶。

    沉吟片刻,他忽然问:

    “您很喜欢听故事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开始了陈述:

    “小生虽不才,但开设茶馆营业多年,倒也知晓一些奇闻。”

    “据说,在发生于十来年前的黑川之战中,‘沼泽地之主’先发制人,设计迫使徐州军在水上决战,从而取得地利优势。”

    “然而,河谷军与徐州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兵力差距,战局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幸存的士兵皆曾亲眼目睹,‘沼泽地之主’祭出了一件宝物以挽回颓势。”

    “宝物放出一段猛烈的剑光,犹如晴空霹雳,引得天地变色。”

    “在剑光闪过以后,双方将士惊愕地发现,徐州太守的头颅竟然不知所踪了。”

    书生的手指悄然搭上琴弦,而他所奏的依旧是方才那首哀怨的曲子。

    “黑川之战的结局并不难猜,十几万将士被枭首。”

    待到曲终,柳怀沙回过神来:

    “它的名字?”

    “《雨季》。”

    柳怀沙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失陪了。”

    书生行礼告退。

    …

    次日。

    温暖的阳光使人慵懒,柳怀沙依旧在时雨楼听风。

    笃…笃笃…

    忽然传来敲门声,第一声沉闷而冗长,紧接着是短促且连续的两声。

    “进来罢。”

    大约过了几秒钟,穿着皮甲,背着一柄骑士长剑的精灵以很轻的脚步往里边走来。

    传闻竟然是真的…

    王储殿下在襄阳…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好像不认识你。”

    “保罗·莫雷尔,参见殿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摘下头盔行礼,一头褐色的卷发披散在肩上。

    柳怀沙则示意他坐下:

    “我想起来了。前任都城守备司令,对吗?”

    “是的。”

    保罗·莫雷尔在犹豫了一会儿以后,选择在距离稍远的位置落座。

    “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记得你曾经是一位勇闯天涯的年轻骑士,十七岁的时候在皇家围猎中斩获头名…”

    柳怀沙因为陷入回忆而短暂失神,打翻了白瓷茶盏。

    “唉,什么年轻有为,空有一身蛮力罢了,不值一提。”

    保罗·莫雷尔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