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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默念了一路药材之后,露诺来到了教会医院。这个不大的场所似乎没有被庆典的气氛所渲染,忙碌的医生们在各式各样的病号中穿梭,但最多的是手捧着散发着浓重草药气味药剂喂给卧病人的医生,那些病人看起来得了重伤风,一个个面色苍白,不时打着喷嚏。

    “我不推荐你来到这里,这里快没有空床位了。”一个脸上系着白布的医生注意到了露诺。

    “哦,对不起,我只是找下庞路先生,”露诺连忙道歉,“不过他们怎么了?”

    “他们这些孩子啊,又忘记喝教会发的药茶了,季节变化不做准备怎么能行呢?现在好了,还要不仅要把亏空补齐,还要再喝些别的,还是太年轻了。”医生无奈地摇头,“要找庞路主任的话,他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过要拜访的话还是推荐你去填个表,辅祭小姐。”

    谢过医生,露诺捂住快步地跑向了主任办公室,叩开房门,便见庞路正伏案抄写,庞路见到露诺进来,连忙放笔,扶了扶眼镜,眯起眼睛说道,“大忙人米欧又生病了?我说过她应该来我这里看病,而不是吃那些对病不对症的药。”

    “不,先生,祭司大人没生病,这次是我想向您要一些药品,用来急用。”

    庞路的脸沉了下来,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用手拄着下巴;“你怎么会想向我申请呢,我是说,我们有流程的。”

    “因为您是主任,我想您可能可以帮我这一个小忙,就在您的职权之内,就像以往一样。”露诺轻声说。

    庞路闭眼思考了一段时间才开口说道:“你会有大作为的,孩子,这次算我请你的。”

    露诺长叹了一口气,“谢谢。”

    露诺说出了所需的药物,为了确保够用,她还多提起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但当她拿到药物时,品种却要多出了很多,这使得她十分的不解。

    “先生,这是?”

    “我需要一个理由,不然我也不好交差。再说了,你不也快当姑姑了吗,到时候上门道喜,带些药材可多好啊。”

    “可到时我再申请不也……”

    “那也得等上四个月。”庞路一字一顿地说。

    看着庞路认真的表情,露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再次道谢,准备离开,可当她正要离开时,庞路突然叫住了她。

    “对了,说到这事,你哥哥搬出去了吗?”

    “当然,他已经结婚了,当然要搬出去了。”

    “那你……啊对……嗯……你刚刚有没有去参加祭祀?”

    “先生,有什么事您可以直说。”

    “好吧,你是一名辅祭,这些东西你可能要比我清楚,也知道一些东西是不能做或是不去做的,嗯……”迟疑地说着说着,“你母亲身体不太好吧?”

    “是,虽然她想来,但人有繁衰吗,我就……”露诺解释着庞路未说的疑问。

    “问题就在这,她若来了,主教可能会更看重你一些,但现在这问题可就不好解决了。”

    “我母亲由我照顾,但她身体并不好,我想主教因为这个就我责备什么,我认为这并不合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狠狠地摇了摇了摇,“孩子,直接说吧,你哥哥安洛和他的妻子都没有参加秋祭祈祷。”

    露诺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这不可能,他这些日子在家。”

    “这我不知道,但我能够确定的就是在人群中没有他们二人,”庞路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也知道脱毒教最近闹得多凶,外面的病患我也不瞒着你,其中就有喝他们自己配的药中毒的,我也不能保证他们能不能治好,就算是好了,信那种教的后果你也清楚。是的,我想没人会傻到用不参加祭祀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叛逆,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为什么要人别人抓住话柄呢?”

    露诺深呼吸着,尽量不让自己往更坏的方面思考,但很明显主任的教导并没有停止。

    “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姑娘,很少有人能在你的年纪达到你的成就,这甚至让我想起你父亲。但你也知道,即使鹿尾镇这个小地方也有人争破头的想成为一名修士司祭,拥有实力的人也不乏存在,可我知道你是想要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修士司祭甚至是祭司的。而要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神职人员,没人会希望拥有一个问题如此多的直系亲属,哪怕只是可能存在问题的朋友也是一样。你应该想想,好好想想。”

    “你身上不只是寄予了祭司的厚望,还有自己家族的荣光。”

    露诺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庞路的办公室的,而这一熟悉的感觉使她恍然若失,但人的一生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看似平凡但影响深远的选择中不可回避地驶向命运的正途。就像那个遥远的雨夜,失魂落魄的女孩邂逅了她的一生好友,而如今她也将要为未来的自己作出深远而刻骨的抉择。

    路边的临时摊紧挨着教堂设立,密集地聚集在城镇主路两旁,有的搭起帆布的席棚,移动灶炉和杂乱地摆在其中,这些都是已经较大的门面,更多的则是当地的住户将自己擅长的手艺品进行就地售卖,这些包括自酿果酒,农具,木桶,小手艺品与零食。很高兴,牲畜的交易近期已经被议价官专门划分出了一个区域,这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使得学校痛失了一大批实际情景计算题,比如偷吃了三斤醋栗和五斤李子的绵羊应当卖多少钱(谁会想到答案要按羊肉的价格计算)。在小城镇中常开的商店并不多,商业又在整个国家中受到打压,有时你想买些东西只能去到制作这些东西的人家中,或是骑上租来的马匹前往城市中购买,所以这些庆典在鹿尾镇居民的生活中更多的起到的是大集会的作用,当然有时也承担着大型戏剧表演的舞台和娱乐活动的举办场所。

    今夜据说也有作协的新剧公演,但可惜露诺的母亲已经从那里退休,露诺也不对写作感到任何兴趣,更不会去看这些浮夸的东西。这可能是她母亲不太喜欢露诺的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因素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事,她没在她应当的年纪做自己该做的事,尽管她已经晋升为了修士辅祭,也几乎意味着她画清了自己未来的发展,但很明显,这位母亲心有不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好事还是有的,她确实是要有孙子了,或许可能是孙女,但露诺没有听她提起过后者。

    在中心广场搭建的舞台徘徊了好久后,露诺终于撞见了加西,但加西神情有些慌张,这不免引起了露诺的担忧与怀疑。

    “我找来了你要的东西,不过你怎么啦,干嘛慌慌张张的。”露诺低沉地说道。

    “没,没什么,喧闹的环境总让我神情紧张,你知道的。”加西接过草药包,转身就要走。

    “加西,”露诺突然提高了音调,又马上直转而下,轻声细语地说,“别走那么快,这些不全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丽芙。”

    “啊……”加西含糊地答应了一下。

    “啊什么呀,打开看看,然后把你要的东西拿出来。”

    宁静突然被几人的尖叫所打破,加西的手也同时停下,二人一同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来源是一只挣脱了绳索的公羊,它从远处的牲畜交易所中逃出,那远超寻常的巨大羊角正努力破坏一切挡在它前头的事物,买主与卖慌忙地寻找套索,人们大多尖叫的逃开,偶尔有好事者试图将其擒获,但灵巧地躲开了伸向它的巨手,惶惶几次,它好像陷入死境,但无一例外,那羊角击退了来犯,这四蹄奔向了前方。

    望着奔向她自己的公羊,露诺不知为何双腿好像被钉住一样,一旁反应过来的加西连忙将她拉开,但当公羊从二人的身旁路过,露诺的眼睛还是与公羊的怪异眼眸短暂对视。

    露诺如同触电一般,望着离去的公羊,口中喃喃道:“有角真好啊,”但又摇了摇头,仿佛故意让加西听到,“可惜只有公羊有。”

    察觉到什么的加西看着出神的露诺,连忙说:“母羊也有,露诺,母羊也有。”

    “那不一样,”露诺扭过头来,“我们说到哪了,对,草药,快,打开!”

    加西的手最后也没有打开草药包,而是用双手扶住了露诺的肩膀,低头轻声地说,“我真的不是有意为之。”

    “你不该撒谎,你没有受伤,”露诺颤抖的牙齿中挤出了几个字词,“可到底发生什么了……”

    “丽芙受伤了,但她不敢和你说。”

    “凭什么!”

    “我也没别的办法弄到药了,等我回来就太晚了;波特二老身体都不好,可能来不了;特西还在兵营,根本赶不回来,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找我,我……”

    “可到底怎么了!”

    “我……还是带你去看吧……”

    加西认为前半生中最漫长的时间可能就是接下来带她去家中的这段时间了,而后半生是什么,这时的她甚至都没有去料想过。

    嘈杂声远离了加西,如同双足一样麻木的手轻轻地叩响了安洛家的房门,安洛的房子是一栋标准的精灵建筑,以各种常见树木为材料的屋子紧凑而又温馨,一家三四口或许还会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这可不是这片大陆其他地方能够轻易享有。

    房内有窸窣的声响,但房门却迟迟没有打开。这次是露诺敲响了房门,又说明是自己,可这之后连一点的声响也都没有了。

    “直接推开吧,门锁都坏了。”加西压低了声音颤抖地说。

    推开房门,只感觉屋内十分怪异,地上被打扫的没有大块的垃圾,但地板上还留有一块块水渍,角落中也能看到瓶罐的碎片;衣柜安然地摆放在原处,但一扇柜门却不翼而飞,里面的衣物也满是污胡乱地堆放在一起;走进厨房,砖制的壁炉没有燃起温暖火焰,柴火筐的残渣在炉灰中可以被轻易找到,这里也没有餐具,更闻不到任何食物的味道。

    忐忑地走进了主卧,终究看到了令她心碎的一幕:丽芙蜷坐在床头旁的地板上,身上胡乱的套着沾满污秽的衣物,床上放着几件刚刚叠起的衣物,地上和她怀中的则不能说是什么衣服了,那只是一大堆破碎的布片,而丽芙就躲在其中;她的头也低低的垂下,但露诺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只能偶尔的听到几声窒息前的挣扎,她的左手还牵着一件小褂,右手则好像捂在口前,但与其说是捂住,不如说是塞住,牙齿死命般的闭合,全然不顾夹在其中的食指;远远看去,丽芙还带动着身上的衣物微微颤动,就像是寒风中落单的幼鹿,将口鼻探出落叶丛不安地等待着母亲的回来。

    踉跄地奔向丽芙,扑跪在一旁,抓住她的手臂颤抖地说:“你怎么了!安洛不在家吗!出了什么事!”

    事到至此,丽芙扑倒露诺怀里,露诺这才发现丽芙的脸上与身上也多了无数的瘀伤,紫青的伤痕在小臂上最为明显,这很明显是为了避免受到更大伤害而做出的防御之举。

    丽芙放声大哭起来,但无论露诺再问什么,她却只是摇头,口中不清地说着说着“不……不要……”

    露诺的心像是狠狠地扎了一下,她扭回头望着加西,加西的表情则仿佛已经告诉了她一切,而这无疑是将扎到心上的刀子打着旋的拔了出来。

    “这个婊子养的!”露诺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拼命地想要挣脱丽芙的束缚,但她终究还是不敢让丽芙受到太大的拉扯,“契可尼,你快让她给我安静下来,让我去找那个混球!”

    加西没有说话,只是过来将愤怒的露诺从丽芙的拉扯中移到了椅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她安坐在其上面,然后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轻声地说,“我有时痛恨我的无力感,但如今的我意识到的则是,我痛恨的其实是我们所有人都有的无力感。”

    “你比谁都知道,咱们没有一个法律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哪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露诺呆坐在那里,要不是加西为她擦拭眼泪,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出来。

    乔说,赐予男女双手,或用于劳作,或用于争端,精灵生而公平无愧,无分父子宗臣,老少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