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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相从来都是一把快刀,而你只能期望在它捅你之后还能保持着仅剩的理智。我们得知了真相,这令我如释重负,因为我既不独特也不寻常,我就是我,唯一的娜塔莉亚。更令我高兴的是,无论如何,以后也不再会有第二个我了,我为无尽的苦难庆幸,我为难得的幸福惋惜。我享受鼻腔顺畅的呼吸,我享受心脏欢快的悦动,我享受肌肤自然的衰老……”

    娜塔莉亚跳下了石头,示意洛普该回家了,她将斗篷猛地一甩,用它遮挡住了肯托和克兰顿的视线,而当洛普接住了她扔过来的斗篷之时,一条庞大的黑色巨龙赫然出现在了她原来站的位置。尽管鳞片的质感与角状物的形状和奥斯维德的完全不同,但那双足双翼的结构让二人确信,娜塔莉亚绝非自己曾见过的魔龙,确实是一只不幸的黑化巨龙。

    洛普披上斗篷,俯身下来的娜塔莉亚让他翻身上了龙背,而自己则对着惊呆的二人说着最后的忠告。

    “我不知道那些魔龙是否和我一样,但我还是按照我的经验告诉你吧。人形态的我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任意变换身高样貌乃至声音,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性别;从人形态变为巨龙的时候,只需要有一瞬间没人看到我裸露出来的身体就够了;巨龙形态时候的我无法改变我的外貌,记住一些特征或许能让你认出相似的巨龙;从巨龙变回人形时,我会从虚影中走出,这相较前者起来会比较漫长,但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娜塔莉亚挥动起了双翼,黑色的巨龙在大地上缓缓升起,翅膀鼓动的风将二人吹得都站不稳,二人抬头望着他们就要离去。

    “如果不是巨龙就杀不死他们,如果他们真的应当结束生命,我们会帮助你们的,但先请等我们完成我们自己的事情。再见!”

    他们飞走了,飞向了他们的家乡,而在大地之上,肯托呆望着黑龙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天空之中。

    倘若那些魔龙能够变身为人,还能改变面貌,那岂不是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们假扮的吗?肯托不知道人形态的他们是否会受伤,可就算是他们能被杀死,自己又真的能接触到这些伪装经验丰富的魔龙吗?他们都说巨龙之间的争斗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可那些四足双翼的魔龙和这些双足双翼的巨兽真的能称上同源吗?就算是他们能被巨龙伤害,难道还需要自己像洛普一样,结交可以歃血为盟的龙族挚友,然后让他们冒着死亡的风险与其决斗吗?

    无能为力的感觉漫上了肯托的心头,谜团从未离去,甚至愈加扑朔迷离,或许是因为那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如今的他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不知多久肯托才停止了远望,他摇着头无奈地对克兰顿说:

    “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外乡人在哪里可派不上用场,难道那些巨龙看到我们不会怀疑吗?我们只能等他们处理完自己的事了,如果那时他们还能记得我们,或许一切都会有新的突破。”

    “可他们甚至都没告诉我们全名,我们也都没好好介绍我们自己。”

    “是啊,所以只能期望那时他们还记得,记得其他城市的苦楚与无奈。”

    如今他们只能等待,任由时间流逝,鲜血流淌,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可他仍然活着,这是唯一真实而宝贵的事情。

    肯克索托斯就在这里的东南方向,只要翻过一条山脉便能遥望到家乡的建筑,肯托将要回家了,他要向父亲传达兄弟死亡的噩耗,也要像其他回到故乡的人一样,为所有人带来新鲜的大陆故事,以及那些被验证错误的知识。克兰顿在那里想休息多久都可以,同时还能体会一下肯托原来的生活。但如果他想要离开,就要略微困难一些了,包围着肯克索托斯东南方向的山脉要险峻多了,不能像如今一样节省路途,只能从山脉东部的一小块缺口中出去,到达兰德地区的边缘。至于之后怎么回到克兰顿镇,对于克兰顿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他们那晚就在溪边扎营,本想休息一晚再出发,但在深夜轰隆声突然从远方传来,二人惊醒,以为是山洪暴发,连忙收拾东西立刻起程。当他们确定逃离危险之后,才胆战心惊地回头查看,但惊讶的是,席卷溪边的并非浑浊的洪水,而是漫天遍野暴雪。寒风突然从北地吹来,闪电更是离奇地出现在了天空之中。二人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暴雪,他们加快了逃离的脚步。

    这不过是肯托回家途中所遭遇到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麦维斯山脉之上,愈加奇妙或惊骇的魔物被他们二人遇到,有时魔物只是给他们留下了惊鸿一瞥,有时则需要他们藏匿躲闪,有时甚至还需要他们拿起武器防卫。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安全地越过了那山脉,奔向着肯托一直为克兰顿描述的美好国度——肯托的家乡前进着。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其实就以可以隐约地看见那些建筑,可是肯托却在仰望后选择了沉默,他的步伐也随之加快。克兰顿不得不努力跟上肯托,他试图问出加速的原因,但肯托拒绝回答,只是一步一步地迈向了事实真相。随着到达了平地,那些建筑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只是还太微小,看不起具体的状况。肯托带着克兰顿穿过树丛,蹚过溪水,以最近而非最安全的方式前进。终于,他们被一条无法横跨的大河拦住,而肯托看到之后,则立刻制作木筏。克兰顿这次没再帮忙,只是看着肯托一个人工作,足足一天的时间,到傍晚才将那粗糙的木筏推进了水中。

    “这太危险了,不仅是时间,还有这东西……”克兰顿劝道,可这仍阻止不了肯托的疯狂。

    最后,他将克兰顿强拉上了木筏,然后便用手中找来的长杆将木筏推离河岸。

    月光洒在河面,也照亮了站在木筏上的二人,忙碌的肯托与一动不动的克兰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会节省很多时间的……”肯托自言自语道。

    克兰顿没再理会肯托,只是四处观察。天空一如既往地没有魔龙翱翔,河岸之上也没有敌人巡逻,他暗自庆幸现在的安全,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原本平静的河面上,突然泛起了诡异的波澜——有什么东西朝他们游了过来。

    克兰顿的呼唤让肯托重回了现实,只见他扔下了长杆,拾起了武器,回头对着克兰顿轻声地说了一句:

    “注意脚下。”

    霎时间,手持着锋利兵器的稠如潮水般地涌上了木筏,但肯托率先用剑砍断了两只立足未稳的稠的头颅,并一脚将它们连带着正爬上来的稠又踢回了水中。克兰顿也用刀挥砍着,它们简易的护具发挥到了一定的作用,使得克兰顿无法一击毙命,但很快他掌握住了稠的弱点,并将战场从木筏中心转移到了边缘。

    不只是上船的稠有威胁,那些船底下的稠同样危险。他们拿着削尖的长棍从木筏的缝隙中向上戳刺,好几次都差点命中二人的要害。只是砍断头部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那些长棍仍然尖锐,很快,肯托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们不再把尸体踢下木筏,而是用尸体堵住了缝隙,长棍不再是威胁了,但还是顶着尸体一动一动的。

    攻势逐渐减弱了,但木筏却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肯托确信自己加固足了木筏的连接处,足以承受他们和这些稠的尸体,但木材断裂的声音还在继续。稠的尸首开始逐渐融化,他们得此从缝隙之中了解情况,原来是有几只稠正在水中破坏着木筏的底部。二人的武器无法攻击到它们,但是木筏已经岌岌可危,倘若在这里沉没的话,精疲力竭的他们是无法游到岸边的。肯托只是看了克兰顿一眼,他就明白了肯托的想法,他将肯托捡来的长杆一劈两段,都留出了尖锐的切口,一人一根,克兰顿从缝隙中戳击,而肯托则跳进了河中。

    当肯托再爬上木筏的时候,已经没有稠来攻击他们了,他们也终于能够留出喘息的时机。肯托躺在了木筏之上,船上残存的粘稠液体挥发着刺鼻的恶臭,但他仍然强忍着休息,克兰顿则坐在一旁,手中紧握着武器,提防着再次攻击。

    长杆被折断了,他们无法控制木筏的方向,只能顺着河流漂浮。如果木筏始终无法靠岸,那也只能游泳过去,万幸的是,当太阳升起之时,他们停在了离奥奈斯堡最近的河岸上。

    肯托仍然躺着,只不过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仿佛是晨露钻进到了里面。克兰顿则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那难以置信一幕。

    那原本如同世界之树的树桩一样巨大的石堡,此时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从孔洞中散发着尸体腐烂的臭气,让整座城堡宛如一块被切去表皮的大孔芝士,就这样摆在了被龙息蹂躏过的餐桌之上。

    “如今这并非什么偶然的灾难,这些都是无为的必然结果……”

    肯托用袖子捂着眼睛,喊着,号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