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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章 军事检讨会

    那一天连夜转运四名抓捕来的妇女的行动,是旅团长萩原晃少将和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大佐亲自决定的——他们一经获悉了平井挺进队顺利得手归来的消息,萩原晃就委托小岛正雄到文城南郊的兵营做了现场探视。

    特务机关长草草打量了被抓捕妇女的容颜,没有提出任何看法;但却对平井中佐、水川中尉勉励有加。

    心底里,小岛正雄根本不关心这几名中国女子的容貌和身体——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催要慰安妇之急切,已经使得他将完成任务的时间作为首要。而冒牌中佐在上一次铩羽而归之后,此番竟然一个下午收获了四个猎物,令小岛机关长吃惊不已。

    转运行动是在午夜十二点过后开始的。从小榆树山开来了一辆外观为民用的卡车,用来运载妇女;牛岛中队长亲率一个步兵分队,搭乘一辆军用卡车远远跟在后面押运。

    身为宋家沟慰安妇密营的宪兵队长,平井寺一也坐着那辆民用卡车返回。卡车在茫茫夜色中颠簸到达小榆树山西麓的碎石峪,随即消失在山谷中。

    至此,已经空置了很久的宋家沟慰安妇密营,重新出现了中国女人的身影。

    几天后,坐在旅团部宽敞明亮的室内,萩原晃少将接待了平井寺一,后者还奉命将挺进队的小队长水川中尉一并带来,接受了旅团长的亲自勉励。萩原少将询问了一些抓捕的细节,对挺进队在乡野现场的善后处理感到满意。

    平井和水川很快告辞离去了,准备着手开始新的抓捕行动。而就在他们离去不久,旅团参谋长河边大佐以及联队长大冢康介大佐便相继来到了旅团部——他们奉旅团长之命,前来参加一个高层军事检讨会,包括听取刚刚从临汾赶回来的西条联队联队长:西条重平大佐汇报晋西南战场最新战况。

    作战室内,罕见地汇聚了萩原旅团的全部高级将佐:旅团长、旅团参谋长、两个步兵联队长。这代表着眼下文城地区暨南同蒲路守备驻军的最高指挥层。

    军事检讨会的核心议题为两个:其一,通报晋西南战场最新情况;其二,检讨华北方面军第二军山东徐州方向的即时作战动态。

    联队长西条重平,前段时间由孝义县兑九峪一线被调动到南同蒲路沿线,重新归建萩原旅团节制。下元师团苫米地旅团正式退出南同蒲路沿线之后,他代表濑名师团正式接管了对方的防区,指挥麾下的两个步兵大队担负守备诸要地任务。并且还率部在临汾土门镇接应了师团主力从晋西南战场转向南同蒲路战场的行军。

    同样令这个萩原旅团的联队长始料不及的是,其后,晋西南战场的局势迅速转坏,留守在那里的加藤旅团佐佐木联队主力,很快由得胜之师变成了被动挨打的狼狈之旅。

    当师团司令部急令萩原旅团开辟补给支线、全力支援佐佐木联队的时候,西条大佐也奉命渡过汾河、开赴土门镇,亲率两个步兵中队拱卫周边安全,以保护师团辎重兵联队在汾河两岸设立的临时兵站。

    然而,晋西南战局糜烂之快,让包括西条重平在内的日军指挥官们瞠目结舌——补给支线的临时兵站刚刚在同蒲铁道线边、汾河东岸搭建起模样,还未来得及输送第一批辎重,佐佐木联队主力在晋西南T字要地的防御支撑便彻底崩塌了!

    此刻,已经坐在文城萩原旅团司令部作战室内的西条大佐,心有余悸地向旅团长和同仁通报了当时的战况:

    ——T字要地午城的那场牵动了整个师团视线的激战,当天即告结束,佐佐木联队第一大队在师团派遣的航空兵轰炸机助战的前提下,半数突出八路军林师陈旅的伏击圈,狼狈向西撤回大宁县。午城则被八路军进占;

    ——午城失陷,意味着佐佐木联队第一步兵大队与坐镇在蒲县的联队部及第二步兵大队一部被分割开来,成为困守一隅的孤军。彼时,佐佐木联队第二步兵大队的另一部,正与师团骑兵联队一部在隰县激战晋军王靖国十九军,争夺县城的控制权;

    ——其后不久,第一步兵大队余部据守的大宁县,就遭到晋军陈长捷六十一军的围攻,该部最终放弃大宁城防,以攻代守,全体朝着正南方向的吉县突击,试图与由侯马向吉县挺进的土肥原师团石黑支队取得联系;

    ——吉县系阎锡山司令部所在地,与邻近的乡宁县同处晋西南的平原地带,地势开阔,无险可守;为此,阎急调陈长捷六十一军回援。第一步兵大队余部寡不敌众,又获悉石黑支队距离吉县甚远,只得调头重新向大宁方向突击,并经大宁北上撤往T字头要地隰县。

    ——危急关头,正是萩原旅团西条联队的龟田步兵大队奉命从孝义出发,沿着太隰公路紧急赶赴隰县,与加藤旅团佐佐木联队第二步兵大队一部合力击退王靖国十九军于隰县南郊,重新占领隰县。佐佐木联队第二步兵大队一部随即迅速南下,最终将第一步兵大队余部接应回隰县;

    ——此后,合兵一处的王靖国十九军、陈长捷六十一军则与八路军林师陈旅共同展开攻势,向汾河西岸齐头并进;佐佐木联队部携第二步兵大队一部被迫放弃蒲县,向土·门镇且战且走,直至跨过汾河撤到临汾的西郊。至昨天止,阎锡山晋军已经全部推进至汾河西岸,隔汾河与南同蒲路的皇军形成停火对峙。

    听罢来自前线的西条大佐口述的作战详情,旅团部作战室内一时鸦雀无声——晋西南兵败如山倒,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抑。

    “到目前为止,太原的第一军司令部还没有针对晋西南的败局、做出任何调整部署。”良久,旅团参谋长河边大佐才轻声补充了一句。

    脾气暴躁的大冢康介率先按耐不住了,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环视着众人低吼道:“这是我们师团蒙受的重大耻辱!——但却是军司令部强加给我们的耻辱,香月司令官必须为晋西南惨败的指挥失误承担责任!”

    没有人回应他。萩原晃一直微闭着的双目,只短促地睁开、瞥了一下大冢康介,旋即就又重新合上。若在平时,面前的这个大佐敢如此诟病一个中将司令官,旅团长早就出言呵斥了。

    但这一刻,作战室里的人们似乎都在纵容和默认大冢联队长的愤怒。

    的确,过早地下令将濑名师团的主力从晋西南战场抽出、转进南同蒲路方向,绝对是造成这场惨败的直接原因。实战证明,阎锡山在晋西南的总兵力应有三四万之众,这兵力固然无法抗衡濑名师团的万人主力,但如果只对付留下来的两个步兵大队以及少得可怜的骑兵,还是优势明显的。

    “太原那边,情报工作显然也有失误,”河边参谋长接着评价道:“第一军司令部坚持研判在我师团主力的打击下,阎锡山将会立即渡黄河逃往陕西,晋西南从此群龙无首——可事实上,这个土皇帝始终留在山西境内。”

    对此,西条联队长点点头表示认同:“阎锡山及其晋军,并没有被彻底击垮,这种情况下,第一军司令部就乐观地早早撤走了我师团主力……”

    “罢了罢了,”旅团长少将终于决定结束对上峰的批判:“濑名中将正在与香月司令官商讨对晋西南局面的拯救,在新的作战方案出台之前,我们就不要做无谓的评论了。”

    会议于是转入下一个主题:方面军第二军在徐州方向的作战。

    尚在拟定中的山东徐州会战一旦全面实施,仅凭第二军下辖的两个师团显然是不够用的,调动山西的第一军参战是迟早的事情。而这将对山西的战局构成重大影响,是以萩原少将极为关注。

    根据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近来转发各部的、有关第二军进攻徐州方向的一系列战况通报,萩原少将命令部下将其整理成为一份完整纲要,今天,他将同自己的参谋长、联队长以及旅团部的几个作战参谋一道,对进行到目前为止的徐州会战序战进行研讨。

    旅团部的作战参谋已经参照战况纪要,绘制出了一张眼下徐州方向战场的交战态势图,从一目了然的图纸上不难看出,华北方面军第二军的两个师团:矶谷师团、板垣师团派出的两个挺进支队,分别从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对徐州外围的台儿庄地区展开了钳形攻势,两个代表两支挺进支队的巨大箭头,触目惊心地指向地图上毫不起眼的台儿庄。如果单看这两个巨大的箭头,无疑会使人产生一种台儿庄在劫难逃的感受。

    然而实战当中,两路攻击却都在距离台儿庄还有百公里左右的地方遭遇强大阻力——矶谷师团派出的长濑支队(支队长为长濑武平少将)在滕县以北受阻,力战四日,刚刚勉强攻克滕县。板垣师团派出的坂本支队(支队长为坂本顺少将)进攻沂州,经过长达八天苦战,更是遭到重创,已经被迫退回到出发点。

    作战室内,旅团参谋长河边大佐最近以来全力埋头于部署协调师团的辎重兵联队对前线实施补给,同时还要兼顾南同蒲铁路线以及文城的整体守备,大有焦头烂额之势,因此很少有时间和精力关注第二军远在山东南部的战斗。

    至于联队长西条重平的境况,也与河边参谋长相似。

    但另一个联队长大冢康介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这个去年在娘子关战役中得到飞速提升的大佐,显然对自己率领一个联队守备“三点一线”后方的任务倍感枯燥和煎熬。现在,他阅读着手中徐州战场的战报,再度不满地宣泄起来:

    “坂本支队,竟然在沂州败得一塌糊涂?死伤三千多,还阵亡联队长一名!”

    他所指的正是板垣师团坂本支队,已证实阵亡者为第十一联队联队长野佐一郎大佐。

    萩原晃看着自己的部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与坂本支队在沂州城外对决的中国军将领,其中一个,就是张自忠。”

    作战室内,所有人对张自忠这个名字显然都不陌生——去年的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濑名师团奉命急调华北,进攻平津地区守军第二十九军,其三十八师师长便是张自忠。后来,此人更是被作为弃子,出任沦陷后的北平市市长,负责对日善后,最终失踪。

    想不到,时隔大半年,这个张自忠重新以第五十九军军长面目出现,并且在沂州挥师力战,重创板垣师团坂本支队。

    “去年在平津,我师团横扫宋哲元二十九军,击毙其副军长和师长各一名,那时也没见这个张自忠有何表现,”河边参谋长仍感到难以置信:“早知道有今天,不如将这个张自忠一起格毙了,也省得坂本少将今天遭此羞辱。”

    “诸位,坏消息总是接踵而至,”萩原旅团长闷闷不乐地说道:“如今,第一军,我师团在晋西南战场失利,下元师团在邯长公路也遭新败;第二军,两个师团远在山东的进攻受更是受到重创——看来,我旅团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