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潜意识深海

    正抱着咯咯笑的媚，任道发现周围瞬间变得漆黑；怀中的媚也不知去向。

    此处真乃是寂如深海。黑暗中，任道迟疑着迈动双腿，脚步移动之处，便有蓝光亮起，一个通体透彻的淡蓝色巨型立方体矗立在自己面前，立方体内，吴枚正在站在老师刘波钢琴前练习着声乐。

    任道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进入吴枚深海般的潜意识中。

    任道走近这个两米多高的巨型立方体，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这个巨大的立方体竟然像一只轻盈的气球一般起伏飘动起来。

    任道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面前的立方体晃动之后，又重新静止着；任道再次走近立方体，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猛推了立方体一把，立方体竟飘飘悠悠地晃动着，如一盏淡蓝色的孔明灯，升向更黑的高处；在它升空离开任道视线的那一刻，任道见到了紧挨其后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立方体。

    任道朝着这第二个可见的立方体奔去，立方体内，六七岁的吴枚正和父母愉快地吃着晚饭，夫妇二人有说有笑，吴枚一边吃饭，一边一脸满足地望着父母。

    任道稍稍用力，将第二块立方体托起后，向空中怕弹上去；随着第二块立方体的飘离，任道面前出现了可见的第三块透明立方体。

    第三块立方体内，十二三岁的吴枚扶着哭得泪人一样的母亲，前方正摆着吴父的遗像。

    任道一路奔跑而过，所到之处，身前蓝光通明，身后却依旧一片漆黑的死寂。

    在这座潜意识迷宫中穿梭，寻找自己需要的蛛丝马迹，任道也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多久，脑中对于这些凌乱的立方体有了一丝大概的线索，他牵引着一个方块，轻轻将之放置于另一个与之紧紧相连的另一个立方体之前；而后又继续牵引下一个方块，如此反复，直至将吴枚自父亲去世后的记忆由里到外呈回字形地串联起来。

    在深海般黢黑的潜意识深处，这段从初中到高二的五年记忆一闪一闪地亮着耀眼的蓝光；进而在黑暗的世界里旋转着缓缓竖立起来，随着每一次旋转回字形的立方体矩阵越来越小，菱角慢慢收缩，直至化作一只巨大的蓝色泪珠，随即旋转着快速朝向远处展开的圆形洞口飞驰而去，任道被卷入极速旋转的气流当中，面部肌肉被强大的气流吹得变形。

    淡蓝色的立方体内；吴枚和任道相向而坐。

    “因为愧疚，所以我才幻想出另一个独立的意识——梅，让她伴随着女儿媚出生在一个正常人家；期待媚可以按照圆满的脚本最终成为一届歌曲皇后，和青梅竹马的男孩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吴枚哽咽着，眼泪簌簌落下：“可是，没想到我却始终没法让她们在我的意识中获得幸福，无论是梅还是媚，在我的意识里，她们只能以自杀结束刚刚十八岁的人生……而我，谁也救不了。”

    任道神色戚戚，沉默半晌后轻声问道：

    “那位老师，你爱他？”

    吴枚点点头。

    “你爱他什么？”

    吴枚神色惨然道：“刚上初一的时候，因为爸爸刚去世不久，妈妈变得像座冰山，每天以泪洗面，我只得每天照顾我妈的饮食起居。那时候我也才十二三岁，每天除了要正常上学，还要去练习声乐和钢琴。

    有次我实在太累了，就趴在老师家的钢琴盖上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披着老师的一件外套。我裹着这件带烟草味的外套哭得不能自已，想想连我爸下葬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哭过，当时还要照顾几次哭得晕过去的妈妈……”

    吴枚喉咙传出一声哽咽，“我想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了老师。”

    任道点点头：“因为妈妈，你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因为老师那件外套，你重新发现了那个曾经被照顾和现在仍然渴望被照顾的、弱小的自己。”

    吴枚含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