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醒（三）
小张与顾横川重新接上了头，心情舒畅，脸上也有了笑意。她为顾横川愤愤不平，跟母亲嘀咕了几句，认为学校处事不公，辞退别人也不给个说法。
小张的母亲姓秦，本名秦文，艺名秦传湘。她是唱昆曲的，嫁给老张后评上国家二级演员，渐渐淡出舞台，转为行政人员，没什么演出任务，工作很清闲。
老秦不像老张那么刻板，旁敲侧击问起顾横川的情况，女儿在娘跟前没什么心计，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老秦倒觉得小顾人还不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份沉稳老练，是小张拍马也赶不上的。
如果女儿真的喜欢他，招女婿也不错。
她决定再观察观察，不急于做决定，老张那边先瞒着，省得他乱插手。
顾横川不是每个周末都去东园，小张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跟他碰面。跟老秦想得不一样，除了薛定谔，他们其实没什么可谈的。顾横川看的书，小张不感兴趣，她喜欢“傻白甜”的国产剧，那些东西看多了，只会变傻，不会变白变甜。
小张是真的喜欢薛定谔，在它身上花了很多钱，猫粮玩具都挑贵的买，眼睛都不眨一下。顾横川劝了她两次，见她置若罔闻，也就不再劝了。
薛定谔像只小老虎。捕猎小动物像老虎，不亲近人也像老虎，除了铲屎官，连小张都有点爱理不理。小张有点失落，撸不到它，只能拿手机一个劲地拍照。
小张把拍的照片视频发在朋友圈里，赢得了不少关注和点赞，她很有成就感，就像自己的孩子受人欢迎。连老秦看到薛定谔也觉得眼前一亮，说了句这只猫真神气，眼睛像两颗猫眼石。
她有一对戒指，镶的就是猫眼石。
顾横川的手机是最老土的诺基亚3310，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砸核桃，装不了微信。他隔了很久才注意到小张的朋友圈，还是她主动炫耀，塞给他看的。有这么多人追捧薛定谔，让顾横川感到意外，同时也萌生了一些别的念头。
他挑了一段薛定谔扑麻雀的小视频，请小张发到他邮箱里。
回家途中，他到市中心的人民商场逛了一圈，换了一部智能手机，花掉一个月的工资，顺便开通了电信的4G流量/套餐。
十多年前，顾横川刚刚踏进泗水中学，住在图书馆的楼梯间，每天早上淘米蒸饭，到了月末清点饭票，存款的数额上下浮动，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所需，没想过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他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变迁，商场，公寓，电脑，网络，地铁，手机，生活随之改变，但他并不觉得，有朝一日失去这一切，日子会过不下去。
不拒绝，不依赖，量力而为。就像古人说的那样，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揣着手机回到家，放下薛定谔，煮了一锅咸泡饭填饱肚子，吃了一头汗。小张把薛定谔喂得很饱，它趴在篮子里似睡非睡，不吵也不闹。
顾横川泡了杯茶，打开手机，下载哔哩哔哩app，输入账号密码。之前在泗水中学上班，搜索Excel数据透视表，偶然点进B站，解决问题后顺便逛了逛，各种秀，有人秀才艺，有人秀身材，有人秀吃喝，有人秀恩爱，有人秀猫狗，有人秀悲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讨要“一键三连”。
视频粉丝多，点击量高，是有收入的。
诺基亚3310访问不了B站，顾横川离开泗水中学后就没有再登陆过，时隔大半年，B站首页给他推荐了几个美女。都说大数据下无所遁形，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好这口。
顾横川点进后台，上传了薛定谔的视频，随便取了个标题，“打雀英雄薛定谔”，把链接发给小张，用的是短信，资费一毛。
小张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揉着肚子问他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转行做UP主了。顾横川告诉她，也是临时起意，投石问路，行得通的话，给薛定谔挣点奶粉钱。
挣点奶粉钱，小张喜欢这个说法。她答应帮顾横川大力推广，叮嘱他注册个微信账号，等她晚上再整理一些薛定谔的视频，发给他做素材。
顾横川从善如流，下了微信，与小张互加好友，翻了翻她的朋友圈，很快失去了兴致。他把手机调到静音，丢在枕头旁，拿起一本《局外人》，安安静静读了起来。
书不厚，很快就读完了，顾横川感到怅然若失。
第二天醒来，定定心心喂过猫，顾横川拿起手机，吓了一大跳，小张给他发了几十条微信，从文字到语音到表情包，轮番轰炸到深夜。他掻搔头，笨拙地回了一句，键盘小手指粗，频频按错。
小张秒回。
智能手机不是电脑，用得不习惯，小张每每刷满屏，顾横川才回上一条，慢得令人发指。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语气兴奋，薛定谔的视频点击量很大，有封推的潜质，让他尽可能多更新，最好剪辑一下视频，配上音乐和文字，不要原封不动上传。
顾横川有些为难，他倒不是懒得学视频剪辑，而是觉得这玩意太费时间，影响他看书。他不指望靠薛定谔挣大钱。
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小张这才意识到对方的难处，顾横川不是衣食无忧，有钱有闲的人，他独自在这座城市讨生活，要付租金，要养活自己和薛定谔，挺不容易的。小张一时冲动，话脱口而出，由她来负责更新视频，顾横川只要多拍些素材发给她，后期剪辑配乐什么的，不用他操心。
顾横川想了想，答应下来。
小张的母亲姓秦，本名秦文，艺名秦传湘。她是唱昆曲的，嫁给老张后评上国家二级演员，渐渐淡出舞台，转为行政人员，没什么演出任务，工作很清闲。
老秦不像老张那么刻板，旁敲侧击问起顾横川的情况，女儿在娘跟前没什么心计，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老秦倒觉得小顾人还不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份沉稳老练，是小张拍马也赶不上的。
如果女儿真的喜欢他，招女婿也不错。
她决定再观察观察，不急于做决定，老张那边先瞒着，省得他乱插手。
顾横川不是每个周末都去东园，小张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跟他碰面。跟老秦想得不一样，除了薛定谔，他们其实没什么可谈的。顾横川看的书，小张不感兴趣，她喜欢“傻白甜”的国产剧，那些东西看多了，只会变傻，不会变白变甜。
小张是真的喜欢薛定谔，在它身上花了很多钱，猫粮玩具都挑贵的买，眼睛都不眨一下。顾横川劝了她两次，见她置若罔闻，也就不再劝了。
薛定谔像只小老虎。捕猎小动物像老虎，不亲近人也像老虎，除了铲屎官，连小张都有点爱理不理。小张有点失落，撸不到它，只能拿手机一个劲地拍照。
小张把拍的照片视频发在朋友圈里，赢得了不少关注和点赞，她很有成就感，就像自己的孩子受人欢迎。连老秦看到薛定谔也觉得眼前一亮，说了句这只猫真神气，眼睛像两颗猫眼石。
她有一对戒指，镶的就是猫眼石。
顾横川的手机是最老土的诺基亚3310，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砸核桃，装不了微信。他隔了很久才注意到小张的朋友圈，还是她主动炫耀，塞给他看的。有这么多人追捧薛定谔，让顾横川感到意外，同时也萌生了一些别的念头。
他挑了一段薛定谔扑麻雀的小视频，请小张发到他邮箱里。
回家途中，他到市中心的人民商场逛了一圈，换了一部智能手机，花掉一个月的工资，顺便开通了电信的4G流量/套餐。
十多年前，顾横川刚刚踏进泗水中学，住在图书馆的楼梯间，每天早上淘米蒸饭，到了月末清点饭票，存款的数额上下浮动，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所需，没想过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他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变迁，商场，公寓，电脑，网络，地铁，手机，生活随之改变，但他并不觉得，有朝一日失去这一切，日子会过不下去。
不拒绝，不依赖，量力而为。就像古人说的那样，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揣着手机回到家，放下薛定谔，煮了一锅咸泡饭填饱肚子，吃了一头汗。小张把薛定谔喂得很饱，它趴在篮子里似睡非睡，不吵也不闹。
顾横川泡了杯茶，打开手机，下载哔哩哔哩app，输入账号密码。之前在泗水中学上班，搜索Excel数据透视表，偶然点进B站，解决问题后顺便逛了逛，各种秀，有人秀才艺，有人秀身材，有人秀吃喝，有人秀恩爱，有人秀猫狗，有人秀悲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讨要“一键三连”。
视频粉丝多，点击量高，是有收入的。
诺基亚3310访问不了B站，顾横川离开泗水中学后就没有再登陆过，时隔大半年，B站首页给他推荐了几个美女。都说大数据下无所遁形，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好这口。
顾横川点进后台，上传了薛定谔的视频，随便取了个标题，“打雀英雄薛定谔”，把链接发给小张，用的是短信，资费一毛。
小张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揉着肚子问他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转行做UP主了。顾横川告诉她，也是临时起意，投石问路，行得通的话，给薛定谔挣点奶粉钱。
挣点奶粉钱，小张喜欢这个说法。她答应帮顾横川大力推广，叮嘱他注册个微信账号，等她晚上再整理一些薛定谔的视频，发给他做素材。
顾横川从善如流，下了微信，与小张互加好友，翻了翻她的朋友圈，很快失去了兴致。他把手机调到静音，丢在枕头旁，拿起一本《局外人》，安安静静读了起来。
书不厚，很快就读完了，顾横川感到怅然若失。
第二天醒来，定定心心喂过猫，顾横川拿起手机，吓了一大跳，小张给他发了几十条微信，从文字到语音到表情包，轮番轰炸到深夜。他掻搔头，笨拙地回了一句，键盘小手指粗，频频按错。
小张秒回。
智能手机不是电脑，用得不习惯，小张每每刷满屏，顾横川才回上一条，慢得令人发指。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语气兴奋，薛定谔的视频点击量很大，有封推的潜质，让他尽可能多更新，最好剪辑一下视频，配上音乐和文字，不要原封不动上传。
顾横川有些为难，他倒不是懒得学视频剪辑，而是觉得这玩意太费时间，影响他看书。他不指望靠薛定谔挣大钱。
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小张这才意识到对方的难处，顾横川不是衣食无忧，有钱有闲的人，他独自在这座城市讨生活，要付租金，要养活自己和薛定谔，挺不容易的。小张一时冲动，话脱口而出，由她来负责更新视频，顾横川只要多拍些素材发给她，后期剪辑配乐什么的，不用他操心。
顾横川想了想，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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