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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夜话与信

    深夜。

    范府卧房内。

    范夫人身着素衣,正在对着镜子将头上的朱钗一一卸下,范文举站在她身后,殷勤的为其揉捏肩膀。

    “夫人,县令大人为你准备的礼物可还满意?”

    他若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满意,表哥总是这么那么贴心,送的胭脂都是我最爱的,哪像你,要是你有他一半知我心意,我便烧高香了。”

    说着,她还嗔怪的瞪了一眼铜镜中的丈夫。

    范文举知道夫人这是在跟他打情骂俏,并非是真的责怪他不懂女人心。

    他们成亲已有三年了。

    这三年来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双方家世殷实,生活中不必忧心柴米油盐,夫妻二人也不乏诗情画意。

    夫人与他的结合可谓是门当户对。

    她是清河县县令的表妹。

    她表哥三年前刚来清河县上任县令的时候,没权没势,处处受到排挤,所下达的政令根本无法贯彻执行。

    而当时。

    清河县风头最盛、财势最大的便是范文举,于是县令为了拉拢范文举,暗中制造机会撮合表妹与其结合。

    而范文举也早已看破县令的意图。

    但他并未制止,而是来者不拒。

    只因他也有意如此。

    县令需要的是快速掌握地方权利、政令通达,而他范文举不缺钱,唯独看重的是对方的官场人脉。

    两人一拍即合。

    范文举与县令通过姻亲关系绑定在一起,这是双赢的局面,双方各取所需。

    他的原配早亡,后来一直未再续弦。

    直到与现在的范夫人结合,他冰封的心才再次解冻,逐渐找回爱与被爱的感觉。

    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跟夫人分开。

    只是……

    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野心,除了他自己,从未向任何人述说。

    唉!

    范文举叹了口气。

    “夫人,你对咱们现在的生活怎么看?”他试探问道。

    “挺好的啊,怎么了?”

    她停下手中卸妆的动作,转过头看向范文举,美眸中带着些许疑惑。

    “老爷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这可不像你哦。”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丈夫今晚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眉宇间的神色有些迟疑,有些犹豫。

    似乎是心里有什么事情让他欲言又止。

    “是不是县令表哥又提出一些让你为难的事情?”她蓦的想到今天县令邀请丈夫去县衙洽谈。

    几个月前的赈灾也是。

    县令表哥非要拉着老爷带头捐献粮食和物资,以带动其他乡绅财主协助官府赈灾。

    虽说最终老爷得了个大善人的好名声,但捐出去的钱财可是实打实的。

    她心痛啊。

    那些都是她和老爷的钱,就这么平白分给了穷苦灾民,除了得到一声感谢,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跟拿银子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为此,她与县令表哥置气了很久。

    后来,县令表哥想方设法的送礼物给她,以缓和兄妹二人的关系,最终她在对方的软磨硬泡下,选择了释怀。

    毕竟是一家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范文举在夫人的目光逼问下,微微摇头:“不是,你想多了。”

    “那是什么事情,竟让老爷烦心?”

    范文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怜爱的直视着她的眼睛。

    直到她脸颊浮现一抹红晕。

    “夫人,可愿随我颠沛流离,跳出现在舒适安逸的生活,追求更高更远的理想?”他认真道。

    “……嗯?”

    她恍惚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迅速从迷离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非必要的话,我……不愿意……”

    颠沛流离?

    开什么玩笑?

    生于官宦之家的她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吃过苦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家里都是佣人成群,自小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现在丈夫却让她放弃舒适安逸,从此像那些难民一样过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怎么可能愿意。

    她怀疑老爷是认真的吗,该不会是拿她开涮的吧?

    “唔。”

    范文举沉吟一声,悄然放下捧着她脸的手,眼中的光亮似乎在一点点的消失。

    转瞬间。

    他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随后迅速掩藏下去。

    “老爷,您今天好奇怪,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早些歇息吧。”

    说完,范文举就悻悻的走到床头,宽衣,将外衣随手搭在屏风之上。

    范夫人见状,便不再多问。

    她知晓老爷有些事不愿多说,就算她问破天,也不会从老爷口中得知一星半点。

    片刻后。

    范夫人也终于卸完妆,她将烛火外面的灯罩提起,轻轻吹灭跳动的火焰,同样将衣服随手搭在屏风上,钻进了被窝。

    ……

    翌日清晨。

    范老爷睡得比往常更沉一些,平常的这个时候,他早已起床,吩咐下人为夫人准备早餐。

    可今日,却有些反常。

    范夫人醒来,睁开眼却见老爷仍在熟睡,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她没作多想。

    想必是老爷昨日太过心神劳累的缘故吧。

    她缓缓起身,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下了床,生怕惊扰到老爷的清梦。

    今日,换做她来为老爷准备早餐。

    看着熟睡的老爷,她目光不由得痴迷起来,虽然他们夫妻二人年岁相差极大。

    但爱,却是能跨越年龄鸿沟的。

    哪有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纠结和遗憾。爱,是能超越一切的,包括年龄,包括世俗的目光。

    她悄悄走到屏风旁。

    窸窸窣窣的穿戴好衣服。

    忽然。

    她瞥见老爷外衣的内衬里有一封信,信的一角微微露出来,让她正好能注意到。

    她犹豫少顷,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决定拆开来看看。

    相信深爱她的老爷,知晓她偷看过信件后,也不会责怪她的。

    她缓缓拆开了那封信。

    当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她猛然变了颜色,双眼死死的盯在信纸上,瞪大了眼睛。

    惊骇莫名!

    不可思议!

    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老爷……竟然……与洛龙山的匪寇暗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