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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董卓与袁绍谁利用谁?

    六月以来,一直到七月,一直下着雨。在雨水中,在陕西地区屯军防备西边凉州叛羌侵扰的前将军董卓,提领自己的三千步骑兵,奉大将军何进密召,向洛阳开赴了。

    他的手下,有李傕(念觉)、郭汜(念寺)、张济、樊稠四员部将,都是凉州人。因为凉州的羌人长期叛乱,这些从凉州征发的将士,有汉人也有羌人,都是勇猛善战,外加残忍。你死我活的战争,使得他们的心都冷酷和麻木了。对于抓到的战俘,这些凉州兵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用麻布把俘虏缠裹起来,倒竖着,里面灌满油,然后从上面点燃了,活活把战俘烧死。董卓很喜欢这种心理战,他认为制造恐怖是最好用的办法。他是如此喜欢这种办法,乃至不由自主也把它用于对待身边的人和下属。

    如果有一天,他能掌握权力,他也要把制造恐怖用在百官身上。

    这时候,同样奉了何进的密信,来自北方边区的并州刺史丁原,带着一名叫作吕布的主簿,先董卓一步抵达洛阳郊外,并且火烧孟津,火光照射了洛阳城内的天空。

    何太后从惊慌的宦官们那里得到报告,连忙到庭台上眺望晴空中那几道不祥的沉闷的黑烟。宦官张让等人,也确实害怕了。宦官们虽然有很多投靠者,不论军队中、朝臣中还是州郡长官中,很多都是他们的父兄子弟和党羽,但是偏偏对边防军长官没有控制力。而京城附近的州郡兵和御林军,怕也不是董卓和丁原的对手。边郡清苦,那些通过跟宦官走关系而当上官的人,没有求请去边郡当长官的。而边郡的军队长官,靠着自己能打而被任用,所以并不在意走宦官的关系。反倒是每次立功受赏时,宦官就要以借钱为名,或者以责问上报的首级数量不实为名,对边军长官勒索一番。如果长官不给,那一旦打了败仗,宦官们就要趁机收拾他了——用笼车来回洛阳问罪甚至处死。所以,边军将领,都怨着宦官。宦官们望着天空的烟火,各个面如死灰,都没了往日的气焰。

    “州郡兵这么干是谋反,你们都不要怕。”何太后对宦官们说。她手上拿着董卓和丁原发来的上表,他们解释带兵而来,是鸣钟击鼓讨伐宦官。我们不是叛乱,是堂堂正正地为民除害。何太后性子很强,从前她当贵人的时候,后宫的人无不被她震慑。这样倔脾气的太后,当然不会向一伙哗变的军人低头。

    “这事应该大将军主管,”宦官们恢复了理智,“太后叫人去让大将军想办法吧。”

    听了太后使者的意见,何进知道太后并不屈服,这一招似乎没有奏效。如果继续跟宦官对着干下去,一旦失败,覆水不可收,何进就又狐疑起来。

    “索性派出使者,到半道拦截董卓等各军,叫他们就地停下吧。”何进叫来袁绍说。

    袁绍一看,何进要变卦,赶紧胁迫:“我们和宦官的交斗之势已成,形势已露,将军为什么不早决断下手?事留生变,失机祸来。”

    何进骑虎难下,只得说道:“那就依你。但是我还是不好出面。提拔你做司隶校尉,你全权办这个事吧。”

    袁绍随即派出使者,催促董卓一军顺着高速公路(驰道)快速前进。董卓昼夜兼程,抵达洛阳郊外平乐观,做出攻击态势。

    何太后这才害怕了,但是还是不肯杀宦官,而是把中常侍和小黄门都罢了官,让他们搬出宫回到自己城里的家住着去。

    十常侍、小黄门们出来了,住在自己家里,一昔三惊。既然大将军何进一贯是宦官们扶持的对象,这时张让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何进身上,一起到大将军府,不惜跪下来哀求何进帮忙。

    何进就说:“董卓带着兵来闹腾,都是因为你们。你们还是回封国去吧。”

    这些宦官都被封为侯了,有封国。一般是退休后回封国,现在回去,就等于是从此脱离政治了。

    言下之意,下岗。

    袁绍已经被何进提拔为司隶校尉,对何进说:“宦官们现在就好比案板上的鱼肉。你一句吩咐,我们就杀光了他们。”

    何进不忍心,觉得把他们赶出京城,也就可以了。

    袁绍见状,就偷着来,叫外地州郡的长官,去捕捉宦官们的家属,并且说这是何进的意思。州郡长官于是抓人。宦官们一听,急了,也不敢回老家了。最后的办法,还是硬跑回皇宫去,哀求何太后收下他们。何太后答应了。

    纸里包不住火,何进招来董卓等外州猛将的事情,还是泄露出去了。宦官们知道了,大怒。这日,何进又进宫去找太后了,到了禁中,在嘉德殿与太后一番谈话。宦官们偷听到谈话,恍然大悟。

    何进刚出宫,就被宦官假传诏书叫来了进来。进了嘉德殿,就见一群宦官拔出宝剑,不由分说,刺了过来。何进掉头就跑,被后面追上,一剑刺死在殿前。

    袁绍的弟弟虎贲中郎将袁术,正带着虎贲在皇宫执勤,听到消息,当即朝宦官杀去。中黄门指挥持戟宦官们,立刻合上禁中大门。

    袁术举起大斧子就砍禁中大门——九龙门,门前有三只铜柱,每根柱子又有三龙盘绕。九龙门内就是嘉德殿。宦官们从墙上乱箭齐发。这时已是日暮,袁术劈不开门,就在九龙门放起火来,想把宦官逼出来。

    十常侍为张让等人赶紧跑去找何太后,说:“不好了,袁术谋反,正在烧宫。”然后拉着何太后和皇帝刘辩、刘协兄弟俩,沿着空中走道往北宫跑。

    皇宫的南宫和北宫之间是一块空地,有架设在空中的封闭性通道在空中连结。复道有七里长,而且是三条复道,中间只供皇上走。复道上有窗户,何太后从窗户里跳了下来,被追来的尚书卢植接住。其余人继续跑去北宫。

    这时候,袁绍带着西园御林军也冲进皇宫了。看见火起,袁绍喊到:“我命令,关上宫门,不论大宦官、小宦官,一律杀死!”

    西园御林军的典军校尉曹操,赶紧上前拉住袁绍,说:“宦官中也有良善的啊,不能都杀了啊。而且,这也得问大将军啊。”

    袁绍说:“宦官们杀死了大将军,我们必须为大将军报仇。”

    曹操正要再说,袁绍瞪了一眼:“快,执行我命令!”

    说完,挥军而入。

    士兵们切瓜削菜一般,一口气杀了二千多宦官。有些没胡子的,也被当作宦官杀死了。有的宫中杂役宫人吓得没法,急忙把衣服裤子扒了,露出下体喊:“我不是宦官啊,我不是宦官啊,那个东西在这里啊!”这才得免了不死。

    有人会认为,袁绍其实是故意促成了何进和宦官火并,以便实现两虎具伤。其实这是说不通的,谁能预见得到这样的结局。想精准地策划成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难了。

    实际上,袁绍一直处心积虑要杀宦官,跟何进结盟是必然的,谈不上是想促成何进和宦官双双死亡。

    并且,没了何进,还有何进的弟弟何苗和何太后,也不能保证袁绍肯定就能独掌权力。

    张让、段珪等数十个宦官,胁着皇帝刘辩和刘协俩小孩——前一个十六岁,后一个九岁,是汉灵帝和王美人生的,从东北角一个出货的宫门毂门,钻出宫墙,仓皇逃出宫外,往小平津渡口跑。

    河南郡尹府的官员闵贡骑着快马去追,终于把宦官们堵在小平渡口闵贡带着兵,挥动宝剑,手杀数人,其他宦官吓坏了,纷纷往河里跑。

    张让、段珪等人,站在水里,都哭了,对皇帝刘辩说:“臣等今日就算全完蛋了。臣等一死,天下也就就此大乱了!陛下好自珍重吧!”

    说完,哭着相率投河而死。

    闵贡把皇帝刘辩和刘协俩人扶上的马,载着他们往回走。

    刚走不多远,就见前面尘土蔽日,原来前将军董卓带着三千步骑兵赶到。

    曾经做过太尉的崔烈大喊:“圣驾在此,还不避开?”

    董卓催马冲到近前,说道:“我是前将军董卓,奉命三日三夜疾驰而来,避什么驾?”

    说完,不由分说,冲到皇帝刘辩马头,下马施礼说:“我是前将军董卓!陛下纵容宦官作乱,宦官如今全死了,陛下有负于宦官也够大的啦!”把皇帝都骂了。意思是皇帝不称职,纵容宦官而害死了宦官,要对宦官的死负责。

    董卓又问事情的经过,皇帝刘辩战战兢兢,已经吓得哭了,不能说话。

    然后董卓又疾趋到刘辩的弟弟刘协的马前,说:“我是董卓,来,我抱着你!”不由分说,从王允怀里夺来刘协,抱着上马,朝洛阳而行。

    曹操望着董卓,转头对袁绍说:“我看董卓来意不善,心怀异志,不早图谋他,反被他所制。趁着西凉兵初来疲劳,现在冲上去就能擒拿到董卓。”

    袁绍心里犹豫再三,终究未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