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大圣母 » 第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月上枝头。

    参与完洗礼的镇民三三两两地回家。

    无尘站在漆黑的房屋里,透过窗口望向外面。

    想到两刻钟前在镇中心听到的那段对话,他越发觉得酒神节,并不如自己想象那样是一个单纯的地方节日。

    不过。

    很多事情还是要等问过康石,才能得出结论。

    其实如果可以,无尘并不想管这件听起来就像麻烦的事。

    可在听到那场主仆谈话后,他只是因为想带着越不通尽快离开,就感觉到已经满值的度厄能量条忽然颤动起来,给他一种要降下去的感觉。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不管这件事,要不提前激活度厄,要不就只有坐视能量条减少。

    没过多久。

    康石带着康木回来。

    待康木睡下,无尘用有事请教的理由,将康石引到了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下。

    镇子边缘的空地较多,每户人家之间相隔的距离最少都有十几二十步,在家说话的安全性可以保证。

    出于谨慎起见,为了防止出现有人刚好走路偷听的意外,无尘还是选择了这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无尘法师。”

    康石饶了饶脑袋,憨厚地笑道:“请教不敢当,我就是一个俗人,只懂一些庄稼的事。”

    “施主不必妄自菲薄,小僧想要请教的是……”

    无尘见四下无人,将那段主仆对话所在的庭院外墙与周围的景物房屋特点说出,并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询问那户人家的主人身份。

    虽然镇上大部分区域他都去过,但他大多时候是在外围。

    毕竟住所越是靠近镇子中心的人,越是不缺钱,而有钱很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少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

    所以对于镇子中心那些房屋主人的身份,他大多不清楚。

    康石听到他的描述,不加思考就给出答案:“那是俞县丞的房子。”

    在这个不大的墟界,县丞是最大的官职,杏花镇和周围几个村子都在他的管辖范围。

    无尘得知答案,并没有感到意外,又向康石询问:“不知洗礼有什么步骤和规矩?”

    康石只以为他是好奇,立马又给出答案:“倒也没什么复杂的步骤,就是排队进入酒神庙跪拜,然后马庙祝会出来,给所有人洒上被酒神祝福过的雨露,以此让下周的酒神节能举办得顺顺利利。”

    话刚说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狂热起来:“说起来还有一个环节,那就是会在最后,选出几个在酒神节当日接受酒神赐福的人。”

    听见他跃跃欲试的语气,无尘感到有些疑惑。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忽然。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一行数人举着火把,正朝这边飞奔而来,全都身穿黑色劲装,腰间佩刀。

    “捕快?”

    看着他们正在朝这边而来,无尘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

    捕快们来到近处,便将无尘和康石包围。

    “无尘法师,请跟我们走一趟。”

    一脸凌厉之色的张捕头上前,一手握在刀柄上,冷冷地注视着无尘。

    康石有些诧异:“张捕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捕快不同一般人,被他们请走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弥陀佛,还请张施主带路。”

    无尘对康石笑了笑,随即跟着一帮捕快,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而去。

    从这些捕快对自己略带仇视的神态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今晚听过那对主仆对话之后来,联想到那座庭院的主人是县丞,他感觉一张大网正在朝自己飞来。

    另外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酒神节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杏花镇总人口只有数千,再加之与外界断开了联系,谁家发生点事,很快就会被全镇人得知。

    得知名声正旺的无尘法师被捕快请走,不少人奔走相告,引得许多人特意出门跟随,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

    张捕头带着无尘来到了目的地——县衙。

    本该紧闭的大门,此时正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不但有捕快持棍站在两旁,还有县丞坐于高堂之上。

    在两班捕快中间,还有一块白布掩盖的事物。

    看起来像一个人,一个死人。

    “大人,无尘法师已经带到。”

    张捕头迈入县衙,向县丞拱手禀告。

    胡子发白的俞鹤亭县丞眼神冰冷:“带犯人无尘上来!”

    无尘被带入大堂,等到进来,他才发现那块白布所遮盖的尸体有些矮,像是一个不满十周岁的小孩。

    “犯人无尘,你可知罪?”

    俞鹤亭抓起惊堂木拍下,目光冷厉地盯着无尘。

    “阿弥陀佛,小僧不知何罪之有。”

    无尘微微抬头,正视着堂上的俞鹤亭。

    刚才他还有些不确认,但这句话后,他就确认了,县丞正是自己听到的那场主仆对话中的仆人。

    两者的声音不能说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俞鹤亭冷哼一声:“哼,还不死心,张捕头你来说。”

    “是,大人。”

    张捕头来到无尘身旁,表情严肃:“就在一刻钟前,宗庆与其夫人叶氏前来报案,两人去亲戚家回来,发现独自在家的女儿宗雪身亡。”

    “接到案件的第一时刻,我便随他们去到案发现场。”

    “经过仔细勘查,发现死者生前受过残忍的凌辱,并在死者身上找到了关键证据,确认了凶手的身份。”

    说到这里,他看向无尘。

    此时,漆黑的县衙门外,密密麻麻的围了几圈人,起码有好几百之数,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竟然是凶杀,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过这样的案件了吧?”

    “无尘法师是凶手,开什么玩笑?”

    “难道就因无尘法师是外来者,我们就要把他当凶手吗?”

    “无尘大师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可能会是杀人案的凶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荒谬,太荒谬了。”

    当围观人群听到捕头所说,顿时议论纷纷。

    都不相信一直都在帮助他人的无尘,会是一个将小女孩凌辱致死的凶手。

    凌辱致死?

    无尘看了眼台上满脸威严的俞鹤亭,随后低头看向身旁被白布遮盖的尸体,说道:“我能看看她吗?”

    他不清楚张捕头想要用来指认自己的证据是什么。

    但他很清楚,以这个墟界的时代和探案技术,上位者想要陷害一个普通人,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见俞鹤亭没有反对,无尘蹲下身,掀开了白布。

    一张嘴角带着血,脸上满是青紫之色的青涩小脸露出。

    ‘无尘大师,我帮您擦擦……’

    恍惚间,一句话在无尘耳边响起。

    宗雪正是白天还用手帕帮他擦过呕吐物的小女孩之一,这两个月以来,她的大胆与羞涩,还有充满活力的欢声笑语,他现在还清晰记得。

    “为什么?”

    无尘想不通,想要诬陷自己,用什么方法不好。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孩?

    “将证据呈上来。”

    俞鹤亭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开口下达命令。

    一名捕快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

    托盘上面放着一块比巴掌略小的青灰色布料,从布料周围的裂口看,像是从某一块完整的布料上扯下的。

    “这块巴掌大小的布料,是我在宗雪手中发现的。”

    张捕头双手伸出,将布料拿起,先是向俞鹤亭展示,然后转过身面朝门外的围观人群:“从布料上撕裂的痕迹来看,是她遭受侵害时,用尽全力从凶手衣服上扯下的。这块布料的颜色与材质很特殊,我们镇上只有一个人的衣服符合。”

    霎时间。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无尘。

    “犯人无尘,你还有什么话说?”

    俞鹤亭重重拍下惊堂木,对着无尘横眉冷眼。

    “衣服碎片……”

    无尘站起身,想起刚来到这个墟界的那几天,曾丢失过一件衣服。

    因为后续并没有再出现那种情况,所以他也并没有在意,不想却在今天出现了。

    “小僧刚来到镇子的那几天,曾丢失过一件僧衣,这块衣料碎片应该是从那件衣服上扯下来的。”

    无尘强忍着质问俞鹤亭的冲动,继续为自己辩解:“而且今晚小僧一直待在康石家中,未曾出去过,没有犯下此案的时间。”

    “大人,我可以作证,无尘法师今夜一直待在我家,我的娃也可以作证。”

    康石高举着手,从门外的人群中跳了起来。

    听到无尘的解释与康石的证明,刚才还略微有些怀疑的人群,顿时都偏向于无尘无罪。

    “我就说嘛,无尘大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

    “哼,这定是有人嫉妒无尘大师,想要陷害他。”

    “哪个恶人会像无尘大师这样,不计报答的帮助他人?但凡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凶手绝不可能是无尘大师。”

    “那凶手太可恶了……”

    门外声讨凶手,门内却很安静。

    在无尘辩解后,俞鹤亭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张捕头。

    “启禀大人,衣服被偷之说,实在过于荒谬,而且早前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更是难以令人信服。”

    张捕头说着,又道:“至于无尘法师并无犯案时间之说,我也有证人。”

    “带证人上堂。”俞鹤亭道。

    一行五人,三男两女被带到了堂下。

    无尘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五人。

    五个人他都认识,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其中一人的小孩患病,若非他靠前世的医学知识相救,大概率要不治身亡。

    他们很明白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没有一个人敢正视无尘。

    “大人,他们就是我找到的证人。”

    张捕头指着这五人,义正词严地说道:“他们每一人都曾见过无尘法师于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康石家。”

    俞鹤亭问道:“你等回答本官,张捕所说是否属实?”

    “是……是的。”

    “张捕头说得没错。”

    “小民确实看到无尘法师出门了,就在一个时辰前。”

    “小民也看到了。”

    “不敢欺瞒大人,这确实是我等所见。”

    五人一一说道,咬定无尘曾在一个时辰前出过门。

    看着面前跟自己预想类似的情节,无尘轻笑。

    “撒谎!你们撒谎!”

    人群中传来康石愤怒的吼声。

    俞鹤亭拍下惊堂木:“扰乱堂上秩序,来人,给本官打他十大板。”

    两个捕快如虎狼般冲出,见康石抓了出来。

    二话不说,将他放倒,举起棍子重重落下,伴随着康石的惨叫,人群中还传出康木的哭声:“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爹爹……”

    人证物证俱在。

    围观人群,再也不复刚才对无尘的支持,转而开始对他大声怒骂。

    其中有好几个人的声音,无尘很熟悉。

    白天去酒楼接越不通时,他们还在街上道谢他,甚至想要邀请他去自己家做客。

    不想,现在却是对他破口大骂起来。

    啪!

    惊堂木一拍,俞鹤亭发出严厉的呵斥声:“犯人无尘,你可知罪?”

    无尘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被白布遮掩的宗雪,然后望向堂上:“为什么?”

    “犯人无尘,你可知罪?!”

    俞鹤亭的声音更大了,语气也更加严厉了。

    “阿弥陀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尘双手何十,回头看向痛晕过去,正被几个镇民架着的康石,以及门外汹涌的人群:“诸位施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僧从未做过伤人之举,更无害人之行。”

    他可以只说前一句话,然后潇洒的闭口不言。

    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哪怕别人编造了各种证据,已经让他脱不开泥潭,他也要必须说上一句自己没做过。

    听到他的解释,门外陷入片刻的安静。

    但紧接着,便骂声一片。

    费时两个月积攒的好名声,在今夜全部毁掉。

    甚至于。

    从人人称赞,变成人人喊打。

    各种污言秽语不断传来,乃致有好几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些鸡蛋和烂菜叶,扔在了他身上。

    无尘也是这时才知,原来鸡蛋打人还挺痛。

    但比起身体上的痛。

    他感觉自己的心更痛。

    或许是源于小女孩的死,与自己有着间接关联。

    也或许是那些一口一个法师大师,受自己诸多恩惠的人,除了康石,就再没有一个选择相信自己。

    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