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山雾为岚
可儿坐在副驾驶低头看中介发来的筠姐的身体检查报告，开车的子萱正挂在蓝牙电话上和女儿互道晚安，“一定要听阿姨的话刷完牙齿才能睡哦”，子萱一边转方向盘一边补充，“还记得刷牙歌里怎么教的吗，要打圈圈。”
子萱挂掉电话，接上之前的话题，“找到靠谱的阿姨太重要了，特别是你家这个情况，洋宝离不开人的。”
可儿和中介确认完，翻过手机，用背面的镜子细细看自己的口红有没有晕开，“就是呀。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个，饭做得难吃就算了，叫她做点什么事情推三阻四的。我上次不是买了榴莲嘛，结果还没吃她就扔掉了，说里面烂掉了。我让她把垃圾桶里坏了的捡出来，我要拍照和商家投诉，你是没看到她脸上那个嫌弃的样子。不想翻垃圾，就不要出来做阿姨。”
“和她们计较没谓。我们家那个阿姨有时候也使唤不动的，但我看她对猫猫好，猫猫也喜欢她，就继续用着。”
可儿从包里掏出香水，在手腕上点了两点，车里荡开了沾着酒气的玫瑰香，“神经病还说要减肥，都不怎么做大菜。她要减肥我和洋宝不要吃饭啊。做来做去都是鸡翅，谁要吃鸡翅，翅膀上的肉里都是激素。”
“可能小孩子喜欢吃，不过她手艺确实不好，上次你搞乔迁宴，那个猪脚是她做的吧，又硬又腥，味道根本没卤进去。”
“还是不搬好呀，之前多方便，马路对过就有商场，现在周围不是树就是湖。买杯咖啡要走一刻钟。洋宝也好找猫猫玩，现在小区里还没小朋友认识他。”
“小孩子适应能力很强的，很快就又有新朋友了。”
走进餐厅之前，子萱拉住可儿，“欸你现在英文名字到底叫什么啊?你换的节奏太快，我怕介绍错了。”
“Chloe”，可儿欣赏着玻璃门上自己的样子，今天最得意的就是提了一只钻扣喜马拉雅，再配上掺着亮丝的灰裙子，在明处闪耀华美，在暗处也有光影翩翩，最相得益彰了。
“不叫Candy了？”
“师傅说这个名字不好，不旺我，也不高级。”
岚开在半山腰别墅区旁的会所里，开业前的试菜宴请的都是熟人。子萱之前咖啡店创业认识了一圈做餐饮业的同行，她那家在艺术园的咖啡店本来想做成有情调的沙龙，边喝咖啡边做指甲，还弄了一个插花老师来开课。可儿当时还建议搞一个鲜花墙打卡，“很法式田园的感觉，和一般的咖啡店不一样晓得吧，这样才高级”。最后折腾了一圈，店员倒是整日比客人多，不过好在她借此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还和可儿在鲜花墙前面拍了一组又一组法式田园风的照片，小红书粉丝涨得比店里流水容易太多。今天开业的岚老板也是以前做咖啡的，自己从挑豆子和拉花学起，再做简餐。艺术园里的真假艺术家们都喜欢去他那里带一杯dirty配一个鸡肉凯撒卷。现在人家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高级火锅店，她自问没有这样做生意的本事。家里那位也说了，女人全是算不清楚账的，就当亏钱买教训。
老板热情欢迎了子萱，看到可儿，眼睛更是一亮，拉过合伙人给可儿介绍，“今天你运气好，一下子见到两位大美女。这位是我在艺术园开店时候认识的朋友子萱，这位是她的好闺蜜，之前也见过。见谅见谅，被美女惊艳到了，名字都吓得不记得了。我待会儿自罚一杯，怎么称呼？”
可儿见多了这种张口美女闭口美女油得能榨出汁来的男人，眼睛黏在自己身上好像甩不掉的口香糖，给他们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我叫Chloe。”
被拉来的合伙人看着文气，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剪着很学生样子的发型，不讨人嫌。他看着可儿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一句就去招呼其他的来客了，可儿本来等着一番对自己或明或暗的恭维，想不到落了空，廉价的轻薄的一句美女靓女好像商场里圣诞老人派的粗制滥造的糖果，可儿不爱吃，但不希望没被发到。
俊浩，可儿暗暗记住了这个不给自己发糖的人。
菜色很好。汤底是港式花胶炖鸡，鸡有鸡味，汤喝起来黏嘴巴，配的小菜也好：椒盐田鸡的蛙肉像蒜瓣，猪脚姜的酸解了胶原蛋白的腻。子萱正在和其他几个朋友聊万圣节的安排，可儿在旁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顺便挑剔店里的装修。她看着墙上的一幅字，有点好奇。
“为什么火锅店叫岚啊，不应该起一个跟火有关的名字吗？”
“山间的雾气为岚，是不是和这里的地理位置还挺相衬的？”刚才没有给她发糖的圣诞老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字，“是我写的，他看到了就说拿来做店里的logo。”说完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写得也不太好。”
可儿不懂什么山里的雾气，更看不懂字的好坏。只觉得有意思，见多了各种场合和自己讲开什么车，打牌输赢起落多少，喝什么酒，高尔夫打到了几杆以下的孔雀们，更加觉得今天这个给自己上语文课，还会写书法的，更有意思。
“我不太懂欸，但我喜欢听你讲”，可儿低头笑了笑，歪着头递一个眼波给圣诞老人，“你怎么会想到开这家店呀？”
这一夜结束，完成洗漱躺在床上的可儿一边踩着空中自行车，一边认真研究俊浩的微信。头像拍得也有意思，是男人笑着和奈良鹿的合照，很孩子气。朋友圈里空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些饭店的打卡和转发的画展的信息。俊浩和自己今晚聊得密不透风，她知道了男人国外硕士毕业，现在在gapyear，学艺术，喜欢画画但更喜欢吃，父母打本才和朋友一起开了这家饭店，业余还会去兼职教小孩子画画。
真有意思。
可儿踩累了，准备发个微信就睡觉。她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把消息免打扰关掉。
“老公，十月份我和洋宝的生活费什么时候到账呀？我最近准备给洋宝再找一个老师，学数学，洋宝还想学骑马。冬天的衣服也要买了，今年洋宝学校放圣诞假期我们回来看你好吗？或者你来这里看我们，这里暖和，冬天舒服。”
发完了之后，再设成消息免打扰，生怕让人不满意的答案随时会蹦出来搅乱心里延续的甜蜜的余韵和涟漪。
可儿知道这种甜蜜是危险的。她这辈子的可能性已经被打上了黄金的锁，钥匙在那个人的手里。如果不是李太太，退一步大概能继续做许小姐，还能有新的称呼和新的人吗？
可儿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到自己爱惜的头发，猛然想到李开洋学校的家校联系信箱今天没看，昨天好像也没看。踏青还是现在的阿姨去门口接孩子听其他家长聊起来的。
算了，明天再说，读幼儿园的小孩子又没功课考试，家长那么累做什么。
瑞瑞中午最后一次去接李开洋的时候，不出意外又被中文班主任老师叫了下来。大概是这份工终于做到了头，瑞瑞的心情也像放假前的小孩子，欢喜得过头，“高老师好呀，李开洋今天表现好吗？”
高老师是李开洋在的鲸鱼班的中文主班，个子高高，运动好，人也开朗，能用油画棒画立体的小花朵，新升上来中班的小孩子们没过几天就和她打成一片。搭档的外教是个姓金的韩国人，讲起故事来能吸引住全班的小魔王。鲸鱼班的小朋友们吃饭好，午睡也不怎么吵闹，家长们也积极加入家委会。高老师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除了李开洋。
在学校里平均一周要尿裤子4次，吃饭特别慢，英文班课几乎全程掉线的，经常不穿校服就来上学的李开洋。
“开洋阿姨，有个情况要和您沟通一下。今天我们是加拿大活动日，家校app上发了提醒的，希望所有小朋友都尽量穿红色的衣服，不用穿校服，还要带和加拿大有关元素的小物品来学校里和大家互动分享的。开洋穿了校服，也没带东西。上次英国文化周也是，国庆节前的秋季读书会也是”，高老师笑得和气，却加重了语气，“还是希望家长能配合学校的要求，这样小朋友在学校的活动和课程也能有更好的体验。您和开洋妈妈看了通知吗？”
瑞瑞最怕担责，“哦哟老师，我不知道啊，您给开洋妈妈发信息呀。”没有心思听大人讲话的李开洋默默走开了几步，和同样等着家里人来接的同班的季海洋玩起了奥特曼卡牌。
高老师笑得更加无奈了，“我发了很多条，金老师也发了很多条，金老师还说想在下周家长会之前单独约开洋妈妈聊一聊孩子的情况，家校沟通做好，一起帮助孩子适应中班的变化。开洋目前”，高老师停顿一拍，斟酌一下措辞，“有些不太适应。”
“她没回复啊”，瑞瑞不意外，但有些不耐烦，她还等着把小东西送回去就赶下午的火车走的，什么家校沟通应该找家长呀。她一个做保姆的，只管卖力气。
“开洋阿姨，我们下午还有教研会，我也不耽误您接孩子了。开洋的情况我们还是更想和他的爸爸妈妈直接进行沟通的，麻烦您让开洋妈妈尽快在家校app上回复一下。”
瑞瑞草草点头，拉过李开洋就走。
学校开回天鹅苑才十分钟，瑞瑞却嫌慢。本来说好上午就要走的，楼上那个每天睡到中午的女人却临时让她去接孩子，说要和新来的阿姨先讲一下家里干活的要求。瑞瑞本来想拒绝，后来一想最后这个月的工资许可儿还没转。钱不到手总归不好把老板彻底得罪死。到家后，瑞瑞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检查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打包带齐了。没有被允许吃早饭的李开洋穿过厨房来保姆间怯生生地问有没有小点心。瑞瑞一句都懒得再敷衍，拎起行李包径直走到客厅，打断了一边涂指甲一边和筠姐讲要求的许可儿。
“喏，宝妈我现在走了。门禁卡和车钥匙都留在桌子上了。”
“知道了，你走吧。”
“最后这个月的工资你还没结给我哦”，瑞瑞当着筠姐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有跟着跑出来蹲在楼梯口发呆的李开洋，“总共是做了15天，我微信上算完发给你了，大前天就发了。”瑞瑞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宝妈，你现在结一下吧。”
许可儿端着，要面子；瑞瑞不怕丢脸，只怕少了钱，而且占着百分百的道理。当着新来的阿姨，许可儿不可能不要她精心描摹的永远最看重的皮。
五分钟后，她心满意足地拎着行李袋离开，在玄关等电梯的时候，轻轻呸了一声。
“一家子的神经病，这种人家倒贴我两万块一个月都不做！”
子萱挂掉电话，接上之前的话题，“找到靠谱的阿姨太重要了，特别是你家这个情况，洋宝离不开人的。”
可儿和中介确认完，翻过手机，用背面的镜子细细看自己的口红有没有晕开，“就是呀。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个，饭做得难吃就算了，叫她做点什么事情推三阻四的。我上次不是买了榴莲嘛，结果还没吃她就扔掉了，说里面烂掉了。我让她把垃圾桶里坏了的捡出来，我要拍照和商家投诉，你是没看到她脸上那个嫌弃的样子。不想翻垃圾，就不要出来做阿姨。”
“和她们计较没谓。我们家那个阿姨有时候也使唤不动的，但我看她对猫猫好，猫猫也喜欢她，就继续用着。”
可儿从包里掏出香水，在手腕上点了两点，车里荡开了沾着酒气的玫瑰香，“神经病还说要减肥，都不怎么做大菜。她要减肥我和洋宝不要吃饭啊。做来做去都是鸡翅，谁要吃鸡翅，翅膀上的肉里都是激素。”
“可能小孩子喜欢吃，不过她手艺确实不好，上次你搞乔迁宴，那个猪脚是她做的吧，又硬又腥，味道根本没卤进去。”
“还是不搬好呀，之前多方便，马路对过就有商场，现在周围不是树就是湖。买杯咖啡要走一刻钟。洋宝也好找猫猫玩，现在小区里还没小朋友认识他。”
“小孩子适应能力很强的，很快就又有新朋友了。”
走进餐厅之前，子萱拉住可儿，“欸你现在英文名字到底叫什么啊?你换的节奏太快，我怕介绍错了。”
“Chloe”，可儿欣赏着玻璃门上自己的样子，今天最得意的就是提了一只钻扣喜马拉雅，再配上掺着亮丝的灰裙子，在明处闪耀华美，在暗处也有光影翩翩，最相得益彰了。
“不叫Candy了？”
“师傅说这个名字不好，不旺我，也不高级。”
岚开在半山腰别墅区旁的会所里，开业前的试菜宴请的都是熟人。子萱之前咖啡店创业认识了一圈做餐饮业的同行，她那家在艺术园的咖啡店本来想做成有情调的沙龙，边喝咖啡边做指甲，还弄了一个插花老师来开课。可儿当时还建议搞一个鲜花墙打卡，“很法式田园的感觉，和一般的咖啡店不一样晓得吧，这样才高级”。最后折腾了一圈，店员倒是整日比客人多，不过好在她借此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还和可儿在鲜花墙前面拍了一组又一组法式田园风的照片，小红书粉丝涨得比店里流水容易太多。今天开业的岚老板也是以前做咖啡的，自己从挑豆子和拉花学起，再做简餐。艺术园里的真假艺术家们都喜欢去他那里带一杯dirty配一个鸡肉凯撒卷。现在人家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高级火锅店，她自问没有这样做生意的本事。家里那位也说了，女人全是算不清楚账的，就当亏钱买教训。
老板热情欢迎了子萱，看到可儿，眼睛更是一亮，拉过合伙人给可儿介绍，“今天你运气好，一下子见到两位大美女。这位是我在艺术园开店时候认识的朋友子萱，这位是她的好闺蜜，之前也见过。见谅见谅，被美女惊艳到了，名字都吓得不记得了。我待会儿自罚一杯，怎么称呼？”
可儿见多了这种张口美女闭口美女油得能榨出汁来的男人，眼睛黏在自己身上好像甩不掉的口香糖，给他们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我叫Chloe。”
被拉来的合伙人看着文气，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剪着很学生样子的发型，不讨人嫌。他看着可儿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一句就去招呼其他的来客了，可儿本来等着一番对自己或明或暗的恭维，想不到落了空，廉价的轻薄的一句美女靓女好像商场里圣诞老人派的粗制滥造的糖果，可儿不爱吃，但不希望没被发到。
俊浩，可儿暗暗记住了这个不给自己发糖的人。
菜色很好。汤底是港式花胶炖鸡，鸡有鸡味，汤喝起来黏嘴巴，配的小菜也好：椒盐田鸡的蛙肉像蒜瓣，猪脚姜的酸解了胶原蛋白的腻。子萱正在和其他几个朋友聊万圣节的安排，可儿在旁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顺便挑剔店里的装修。她看着墙上的一幅字，有点好奇。
“为什么火锅店叫岚啊，不应该起一个跟火有关的名字吗？”
“山间的雾气为岚，是不是和这里的地理位置还挺相衬的？”刚才没有给她发糖的圣诞老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字，“是我写的，他看到了就说拿来做店里的logo。”说完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写得也不太好。”
可儿不懂什么山里的雾气，更看不懂字的好坏。只觉得有意思，见多了各种场合和自己讲开什么车，打牌输赢起落多少，喝什么酒，高尔夫打到了几杆以下的孔雀们，更加觉得今天这个给自己上语文课，还会写书法的，更有意思。
“我不太懂欸，但我喜欢听你讲”，可儿低头笑了笑，歪着头递一个眼波给圣诞老人，“你怎么会想到开这家店呀？”
这一夜结束，完成洗漱躺在床上的可儿一边踩着空中自行车，一边认真研究俊浩的微信。头像拍得也有意思，是男人笑着和奈良鹿的合照，很孩子气。朋友圈里空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些饭店的打卡和转发的画展的信息。俊浩和自己今晚聊得密不透风，她知道了男人国外硕士毕业，现在在gapyear，学艺术，喜欢画画但更喜欢吃，父母打本才和朋友一起开了这家饭店，业余还会去兼职教小孩子画画。
真有意思。
可儿踩累了，准备发个微信就睡觉。她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把消息免打扰关掉。
“老公，十月份我和洋宝的生活费什么时候到账呀？我最近准备给洋宝再找一个老师，学数学，洋宝还想学骑马。冬天的衣服也要买了，今年洋宝学校放圣诞假期我们回来看你好吗？或者你来这里看我们，这里暖和，冬天舒服。”
发完了之后，再设成消息免打扰，生怕让人不满意的答案随时会蹦出来搅乱心里延续的甜蜜的余韵和涟漪。
可儿知道这种甜蜜是危险的。她这辈子的可能性已经被打上了黄金的锁，钥匙在那个人的手里。如果不是李太太，退一步大概能继续做许小姐，还能有新的称呼和新的人吗？
可儿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到自己爱惜的头发，猛然想到李开洋学校的家校联系信箱今天没看，昨天好像也没看。踏青还是现在的阿姨去门口接孩子听其他家长聊起来的。
算了，明天再说，读幼儿园的小孩子又没功课考试，家长那么累做什么。
瑞瑞中午最后一次去接李开洋的时候，不出意外又被中文班主任老师叫了下来。大概是这份工终于做到了头，瑞瑞的心情也像放假前的小孩子，欢喜得过头，“高老师好呀，李开洋今天表现好吗？”
高老师是李开洋在的鲸鱼班的中文主班，个子高高，运动好，人也开朗，能用油画棒画立体的小花朵，新升上来中班的小孩子们没过几天就和她打成一片。搭档的外教是个姓金的韩国人，讲起故事来能吸引住全班的小魔王。鲸鱼班的小朋友们吃饭好，午睡也不怎么吵闹，家长们也积极加入家委会。高老师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除了李开洋。
在学校里平均一周要尿裤子4次，吃饭特别慢，英文班课几乎全程掉线的，经常不穿校服就来上学的李开洋。
“开洋阿姨，有个情况要和您沟通一下。今天我们是加拿大活动日，家校app上发了提醒的，希望所有小朋友都尽量穿红色的衣服，不用穿校服，还要带和加拿大有关元素的小物品来学校里和大家互动分享的。开洋穿了校服，也没带东西。上次英国文化周也是，国庆节前的秋季读书会也是”，高老师笑得和气，却加重了语气，“还是希望家长能配合学校的要求，这样小朋友在学校的活动和课程也能有更好的体验。您和开洋妈妈看了通知吗？”
瑞瑞最怕担责，“哦哟老师，我不知道啊，您给开洋妈妈发信息呀。”没有心思听大人讲话的李开洋默默走开了几步，和同样等着家里人来接的同班的季海洋玩起了奥特曼卡牌。
高老师笑得更加无奈了，“我发了很多条，金老师也发了很多条，金老师还说想在下周家长会之前单独约开洋妈妈聊一聊孩子的情况，家校沟通做好，一起帮助孩子适应中班的变化。开洋目前”，高老师停顿一拍，斟酌一下措辞，“有些不太适应。”
“她没回复啊”，瑞瑞不意外，但有些不耐烦，她还等着把小东西送回去就赶下午的火车走的，什么家校沟通应该找家长呀。她一个做保姆的，只管卖力气。
“开洋阿姨，我们下午还有教研会，我也不耽误您接孩子了。开洋的情况我们还是更想和他的爸爸妈妈直接进行沟通的，麻烦您让开洋妈妈尽快在家校app上回复一下。”
瑞瑞草草点头，拉过李开洋就走。
学校开回天鹅苑才十分钟，瑞瑞却嫌慢。本来说好上午就要走的，楼上那个每天睡到中午的女人却临时让她去接孩子，说要和新来的阿姨先讲一下家里干活的要求。瑞瑞本来想拒绝，后来一想最后这个月的工资许可儿还没转。钱不到手总归不好把老板彻底得罪死。到家后，瑞瑞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检查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打包带齐了。没有被允许吃早饭的李开洋穿过厨房来保姆间怯生生地问有没有小点心。瑞瑞一句都懒得再敷衍，拎起行李包径直走到客厅，打断了一边涂指甲一边和筠姐讲要求的许可儿。
“喏，宝妈我现在走了。门禁卡和车钥匙都留在桌子上了。”
“知道了，你走吧。”
“最后这个月的工资你还没结给我哦”，瑞瑞当着筠姐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有跟着跑出来蹲在楼梯口发呆的李开洋，“总共是做了15天，我微信上算完发给你了，大前天就发了。”瑞瑞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宝妈，你现在结一下吧。”
许可儿端着，要面子；瑞瑞不怕丢脸，只怕少了钱，而且占着百分百的道理。当着新来的阿姨，许可儿不可能不要她精心描摹的永远最看重的皮。
五分钟后，她心满意足地拎着行李袋离开，在玄关等电梯的时候，轻轻呸了一声。
“一家子的神经病，这种人家倒贴我两万块一个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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