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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杀(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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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天还有点黑,李海就告辞王荣夫妇,直奔杜台坪镇。先到了镇政府院,天还早,还没有人来上班。他看见办公室旁边有间房门开着,有个人在里边,就去敲门。门开了,他走了进去。那人也是刚刚起床,问道:“有事吗?”

    李海说:“我是城关镇派出所的,问一下关于老窑沟煤矿的一些情况,要不要找镇领导。”

    那人笑道:“找领导也没用,老窑沟煤矿是盛翔煤焦化公司下属煤矿,不是我们乡镇企业。”

    “是不是停产了?”

    “停产已经多时了,啊呀,有一个月了吧,”那人说道,“不过,听人说,好像是卖了,具体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你最好是去盛翔公司了解一下吧。”

    “好,谢谢!”

    出了院子,李海给郭志兴打电话,报告他所得到的全部消息。

    郭志兴即对江平凡道:“小江,海子有消息了,他说,老窑沟煤矿的负责人是个六指人。但是,他说,老窑沟煤矿已在一个月前停产了。”

    江平凡紧握一下拳头高兴道:“海子有功,郭队,告诉海子,叫他在原地等咱们,咱们去老窑沟煤矿。”

    “现在吗?”

    “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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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三日一早,猎豹车载着郭志兴、江平凡、汪槿妍三人,由郭志兴开着,出了公安局。

    车从公安局开出来,路过煤管局门口,江平凡说:“是不是去煤管局问一下。”

    郭志兴说:“对,问一下。”

    于是,车停在煤管局门口,三人走了进去。

    煤管局四层大楼,装修的很气派。他们上了二楼办公室,一个女秘书过来打招呼,给他们倒水,请他们坐在沙发上。

    “我们想了解一样老窑沟煤矿的经营情况。”郭志兴说。

    办公桌后面就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出来,坐在他们对面道:“老窑沟煤矿因为不合手续,一个月前就勒令停产了。不过,最近好像说是卖给浙江人了。”

    “煤矿负责人是谁?”

    “姓王,叫什么来,对,王贵明,古桥县人。”他停顿一下后,又说,“老窑沟煤矿,说是煤矿,其实就是个中小型煤窑,而且它的从属关系比较复杂,登记在盛翔公司名下,经济往来却是独立核算的。具体怎样运行,我们也不大清楚。”

    从煤管局出来。江平凡说:“这个老窑沟煤矿有故事,咱们先去见识见识。”

    他们上了车,直奔杜台坪镇。

    猎豹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三十多公里,在杜台坪与李海汇合,随即直接开往老窑沟煤矿。老窑沟煤矿在县城西北五十公里外的山沟里。从杜台坪向东北方向,钻进一个山沟,道路顿时变的坑坑洼洼,极不好走,路两边的山坡是黑色的,那些土坡、山石、树木、杂草乃至庄稼上面都披着厚厚的黑色煤尘。

    这里是山区,全县的煤矿差不多全集中在北部山区里。在这片包括三个乡镇在内的不大的地盘上,就有近五十座煤矿。说是煤矿,其实都是一些小煤窑。老窑沟煤矿是算是其中较大的一个。

    猎豹在山路上颠颠簸簸又行驶了大约十五公里,又来到一条更深更窄的沟里,老窑沟煤矿就在这个沟里。沟很窄很窄,有一种似乎要把人挤扁的感觉。

    在半沟里他们终于找到了这个名叫老窑沟煤矿的小煤矿。

    这里似乎宽敞了一些,他们看见一个长不足一百米,宽不过五十米的狭长场地,进沟的黑土路就通到这个场地里,这大概就是煤矿的煤场了。但是煤场里空荡荡的,一点存煤也没有,只有一些黑色的石头。紧挨着煤场的山脚里,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窟窿,很明显,那就是煤矿的坑口,三四个工人正在用石头垒砌它的门面,两条生了锈的铁轨道从坑口处伸出来,伸到煤场里一个高高的铁架子上,铁架子后面有一个歪歪斜斜倒在泥水里的绞盘车。煤场里也有两三个人在清理场地。见有小车朝煤场开来了,清理场地的工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朝他们这儿观望。

    在煤场后面的沟里,可以望见,距离煤场大约有不到一公里远处,有十几间破旧不堪快要倒塌的土棚子,零零星星地建在两面山坡上,那是煤窑工人们居住生活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

    在坑口和煤场之间,紧靠坑口的土坡上,又有十几间房子,这些房子是砖瓦砌成的,但很粗糙,不过比起山后的土棚子来可就算是豪华了。不用说,这是煤矿管理人员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猎豹车直接开向煤场,在煤场里靠近后面那溜瓦房的地方停下来,也许是听到了车的声音,从瓦房里立即走出来一个驼背老头,他试图拦住猎豹车不让进,但见是警察,便退了回去。一会儿,从瓦房里又出来两个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矮胖的五十多岁年纪,高瘦的三十来岁。两人见车上下来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不知何事,急忙迎上前来,脸上满是疑惑和不安。

    郭志兴问他们俩:“你们的负责人呢?就是窑头,让他出来一下!”

    那个矮胖的立即点头,用僵硬的普通话说道:“我就是,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这里的窑头?”郭志兴疑惑问道:“你们几个窑头?”

    “我就是呀,就我一个,再没别人了,有什么事,你们就问我吧!”

    郭志兴回头看江平凡。这时,李海向前一步冲着窑头说道:“请你把手伸出来!”

    窑头不由自主地将双手伸到他们面前,他以为是要把他铐起来,急出一脸汗水道:“同志,我,我没犯事呀,我可是规规矩矩呀!”

    窑主的白胖的小手心上渗着汗水,但是这是一双和普通人一样的手,没有六指,甚至连长过六指的疤痕也没有。

    “这就是你的手呀?”李海失望地叫道。

    “是,我的手!”窑主像是要证明那手确是他自己的一样,将双手向前伸展着。

    “放下吧,没什么事了,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郭志兴说道。窑主这才放心地将双手放下来,但仍不安地将双手在衣服上蹭来蹭去,他似乎很不理解他的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公安人员例行公事地看。

    “请问窑主贵姓?”

    “免贵姓胡。”窑主极小心地回答。

    “胡老板,你们的管理人员还有谁,我们都想见见。”

    “不敢,不敢,就叫我老胡吧!”胡老板想和他们套近乎,并指着身边的高瘦者道,“目前就我们两个,这是我的侄儿,我们俩是昨天才到的,我们的煤窑还没有开工,招来的工人就全在这儿了,他们也是今天才到,现在是连我一共八个人,要不要叫他们都过来?”

    “不必了!”郭志兴扳起面孔道:“胡老板,我问你,你这煤窑开了多长时间了?”

    “我不是才告诉你们吗,还没开张呢,我以前是做生意的,还不懂这行当,学着干呗!”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煤窑?”

    “才买的,我们四月二十八号晚上签的合同,我四月三十号正式来接收的,我们可是手续齐全啊,所有的文件都在我这,你们要不要看看?”

    “以前的窑主叫什么,你知道名字吗?”

    “叫王贵明。我们是从盛翔公司名下买的这座煤窑,手续上有这个名字。”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面。”

    “你不认识他?”江平凡奇怪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做成这个买卖的?这可是一桩大买卖呀!”

    胡老板这时便很自信起来道:“你们县不是有个引资办吗,就是这个引资办给我们联系的,连签合同的日子都是他们定的。”

    “胡老板是哪里人,这之前在哪里发财?”郭志兴笑着问他。

    “嘿,算不上发财,以前做点小买卖。我是从浙江来的,听说山西煤矿能发财,就过来了。”

    李海道:“听说你们浙江人很有钱,前两年来我们山西承包煤矿的,那可是大发了。”

    “我也是听人说煤矿能赚钱,就冒险来了,唉,谁知道,将来又会是怎么样,你们看,一个破烂摊子,我带我侄儿先来看看,接下来还不知怎么样。”

    “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买一座煤矿,现在行情可是涨得多了。”

    “嘿,是呀,差不多快一个亿了。”

    “一个亿?”

    “不到一个亿,八千万!”

    “八千万?”李海听说八千万,吓得嘴也张大了。

    “可不是,把我做买卖的老本都赔进去了。”

    “好吧,胡老板,祝你发财!”郭志兴道,“可是,原来的老板不可能不来窑上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老板说,“我们昨天才到,什么也不清楚,问驼子吧,他一直在这里。”说罢,他招呼驼背看门人道,“驼子,过来,给他们说说。”

    一进煤场,江平凡和汪槿妍就在煤场四周观看。从煤场向沟里走了没几步,就望见朝阳的山坡上又露出小院的一角。汪槿妍道:“你们看,那里有一个院子。”

    江平凡说:“这应该是掌柜的住的地方了,走,回去问问那个看门的。”

    两人返回到平房跟前,郭志兴正在问驼背人:“认得前窑主王贵明不?”

    驼背看门人毕恭毕敬道:“认得,我就是他雇来看门的。”

    “噢,太好了!”郭志兴道,“我以为你也是刚来的。那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不好说,”驼子摇头道,“十多天没见了!”

    这时,江平凡走过来:“郭队,上面有个院子,看样子是煤矿上的管理人员住的地方,王贵明可能就住在那里。”

    “是吗?”郭志兴问驼子,“那是什么地方?”

    驼子道:“上面有两个院子,一个放炸药,一个就是王老板住的。”

    “王贵明?”

    “是!”

    “哦,去看看。”

    众人遂向沟里来。

    在离煤场约五百米的正面山坡土崖上,有两个很独特的小院子。它们是从土崖上掘进去盖起来的,所以从外边进来时不容易发现它们。靠前的院子,俨然一个农家小院,修得比较讲究,车可以开到院门口。院子红砖围墙,铁栅大门,正面三眼土窑,玻璃门窗全是新的,里边挂着红色窗帘。很显然这里是煤矿上的上层人物居住的地方,应该是那个窑主王贵明居住过的地方。在这个农家小院的右边五十米处的土崖高处,还有一个院子,一条小路把它和农家小院连在一起。这个院子略小一点,但围墙都是石头砌起的,且悬在半空中,要进入这个石围墙的院子,必须通过左边这个农家小院,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

    “上边那个是?”郭志兴问驼子。

    “放炸药的?”

    “下面是王老板住的?”

    “是!”

    “走,一起上去!”郭志兴问,“有钥匙吗?”

    “没有,院门的,家门的,都是王老板自己拿着,不让别人进去。”驼子说。

    “找根撬棍来,跟我们上去。”郭志兴说着又问胡老板,“你不知道上面还有院子吗?”

    胡老板说:“知道,上面是炸药库,还没有移交我们,我们等王老板来移交。”

    驼子找来一根撬棍,胡老板和他的侄子跟随,七个人一起向那个农家式小院走去。这阵势似乎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意外似的。

    郭志兴边走边问:“你是说好几天见不着他了。”

    “是,有十来天了。”

    “你来这儿有多长时间了?”

    “半个多月吧,不到二十天。”驼子老实地回答。

    驼子说,他是煤窑附近东沟子村人,半个月前,王贵明要一个看门人,每天给二十快钱,工钱不算少,但荒郊野外,没人敢来,他就来看门了,他说反正他孤身一人,死到哪不是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李海听他说是东沟子村的,就问他:“你们村有一个年轻寡妇,外号叫小白菜,有没有?”

    驼子答道:“是,有,我家远房侄儿媳妇,守寡好几年了。”

    “是不是和这个王老板相好?”

    “呵呵,咱可不清楚,有传闻了。”

    “王老板会不会娶她?”

    “唉呀,咱们哪知道呢。”驼子摇头,“要我说呀,相好是一回事,娶又是一回事了。人家老板相好的多着呢。”

    “你是说,王老板还有别的相好的?”

    “呵,我是瞎说了,我是想,老板有钱,到哪不是个玩。”

    “噢,也是!”李海说。

    江平凡走到驼子跟前,问道:“大叔,你知道不,这个煤窑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停,停了又卖。”

    “说是手续不全吧。”

    “可是,我们听说,这里小煤矿多着呢,没手续的到处是,怎么就没有停?”

    “哈,这是大事,咱们小百姓哪能知道,”驼子笑着说,“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有一天后半夜公安局突然来了七八个人,说煤窑手续不全,不允许私人开采,拿着枪把窑门封了,窑主就只好停工,把工人解散了。这窑上的工人全是外地人,一两天时间就全走散了,所以只好雇人来看门。”驼子说着,颇生感慨,“呵,肯定是钱没有花对地方吧,所以,说停就停了,我就是王老板雇来看门的。”

    “你最后见到王贵明是在什么时候?”

    “有十多天了。”

    “说详细些。”

    “那天半夜,后半夜了,王贵明开着煤矿上那辆又能拉人又能拉货的车回来了,他也没来和我打招呼,就径自回到他住的这个小院去了。我是听到车声撩起窗帘,望见是他的车,才知是他。”

    “再后来呢?再没有见?”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去小院找他,我本来是想找他要点工钱,还有,我在这里也要吃饭呀,米呀面呀菜什么的,总得给我拉回来一些吧。可是,我来了院门口,小院的门已经锁了,那辆车也不见了,才知道他又走了。”

    “没见着他?”

    “没有,再后来,胡老板来了,他说是煤窑已经卖给他了,让我继续看门,工钱照给。我所知道的就这些,反正有个领工钱的地方就行。”

    “你就没有到这个小院子来看看?”

    “没有,这有什么看头?反正王老板也不回来。”

    说着话,众人来到小院门前。小院的门是铁栅门,一把大锁锁着,驼子把门锁撬开,众人走进院子。

    院子里干干净净,三间窑洞,左右是套间,中间留门,整整齐齐,也还幽静。门上也是一把铁锁。

    院子右手还有一小门,这个小门没有上锁,一条窄窄的曲折小道通往那一个修在半山的院子。江平凡指点着那个小门问驼子道:“过去就是放炸药的地方吧?这个门怎么不锁?”

    驼子道:“那是煤窑上放炸药和雷管的地方,也许是没东西了。”

    李海道:“你们先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李海随即从小旁门钻了过去。不一会,就听见李海高声喊道:“这个院里有一辆红色摩托车!”

    江平凡在这边喊道:“海哥,看看,是不是银钢牌,车号45308?”

    “是银钢牌,是45308。”李海答道。

    郭志兴和汪槿妍很是惊异。

    “小江,你这是唱哪一出?你能掐会算?”郭志兴惊讶道。

    “是呀,你是咋知道的?”汪槿妍也惊奇道。

    “不是能掐会算,”江平凡道,“五月二号那天中午,也就是旅馆杀人案发生后的那天上午,有个年轻后生报案说他的摩托车被人抢走了,要我们给他很快破案,现在我们给他找到了。郭队,叫海子过来吧,把屋子的门撬开,我们就要看到新景象了。”他又转头对汪槿妍道:“你要害怕,就把眼闭上!”

    郭志兴便吩咐驼子撬门。同时,他们都闻到了一股臭味。

    三眼土窑洞,门在中间,一进两堂。窑洞的窗户上挂着窗帘,里边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靠西那间的窗帘有一角掀开了。驼子在撬门锁的时候,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立即,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从里边钻了出来。锁打开了,驼子推开门,众人走了进去,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屋子的地上,躺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臭味就是从这具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尸体手脚分离,像个粗粗的木墩子,面部朝下爬着,脑袋上的皮肉已经腐烂,面部和水泥地面完全粘连在一起,周围堆满蛆虫,一副令人作呕的可怖模样。地上和墙上都有清晰可见的血迹,血迹已经干得发黑了。

    郭志兴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低而无奈道:“又是一个!”

    汪槿妍也低声道:“平凡,死神就在我们前头!”

    李海捂着嘴皱眉道:“是什么仇恨,这么残忍。”

    江平凡对众人道:“出来吧,向局里汇报吧!”

    众人走出院子,江平凡招手,示意驼子把门关好。驼子颤抖两手,把门关回来,又找根铁丝拧上。

    大家又默默走到煤场这边来。江平凡对那个看门人驼子道:“大叔,你是个不称职的看门人,人死了这么多时了,你都不知道。”

    驼子抖着手说:“我真的不知道。”

    “你五月一号至四号这三天,根本就不在这里看门,是不是?”

    “是,是,”驼子说,“我看见王老板走了,心想,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吃的喝的也没有,就锁了门回村里了。我还有一块地,要种土豆、种玉米,我就回去种上了。”

    “郭队,这人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是五月三号。”江平凡说。

    “好了,”郭志兴对驼子道,“把门看好,等待公安局来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