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
“不用，一杯酒而已。”丹凤眼淡淡地回答道。
周元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既然是我们的错，那么我们应该要赔。抱歉。”
说完之后，周元便领着一行人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喂，我的人比较冲动，不过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劝你管住你的人，否则，在仁和镇里面，你们会吃亏的。”说罢，草帽男子便坐了下来，不再理会他人，夹了一筷子的咸菜入嘴。
周元侧过脸来，眼神在大厅中流转。
“谢谢你的提醒。”
赵五叔瞪了一眼胖子，正想骂一句出一口恶气。
“啪！”一个巴掌猛地拍在了他的背上，他回头怒视，却对上了孟娇的眼睛。
“怎么着？还嫌自己闹出来的是亲不够多吗？”孟娇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瞪着他，眼神之中是满满的警告。
赵五叔这才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霍叶走进房间之后正打算关门。这时，一双大掌突然抓在了门框上。
霍叶抬起头，看到了和门齐高的周元正像一座山般站在门口。
“怎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霍叶问道。
周元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我对这家店不太放心。”
“所以呢？”霍叶问道。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会一起睡。”
“我不习惯床上躺着其他人，特别是其他男人。”霍叶拒绝了周元。
周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研究着上面的图案：“我没跟你开玩笑，这家店真的有问题。如果你想安全到达军营的话，就不要拒绝我。”
这时，店小二叩响了房门。
周元将霍叶护在身后之后才打开了房门。
店小二看到周元的那一刹那，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接着，他又看了看周元身后的霍叶，脸上出现了一丝暧昧的表情，留下一句：“客官放心，我都懂。”后便招呼着自己身后的人往里面抬水。
转过脸之后，他脸上谄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竖起眉毛凶巴巴地瞪着身后的两人：“你们这两个小懒鬼，东家招了你们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动作慢慢吞吞的，小心挨鞭子！”
说罢，店小二便侧过身子扬起手就要往其中一人的脸上抽。
这时，两张瘦弱、干枯的脸庞出现在了周元的视线中。
两个小孩儿！
只见他们分别提着一大桶热水，这两只桶跟他们的身形完全搭不上，显然是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他们都很瘦，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更让人感觉得心痛的是，这么冷的天，他们居然穿着草鞋；而且这鞋子前面居然还破了洞，露出了瘦长的脚趾。
这两小孩儿见到周元，立马就弯腰问好。
很显然，这一套是客栈东家专门培训了他们的。
问完好后，他们便抬起了头，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周元，应该是在等着他的指令。
周元皱眉侧身，给两个孩子让开了道路：“进来吧，小心烫着。”
两个孩子轻声细语地说了声多谢之后，便拎起桶往里面走。
他们拎起来很费劲。
其中一个稍微瘦小点儿的孩子不小心在门槛中绊了绊，木桶中的水顺势晃荡出来了小半儿，甚至还弄湿了周元的裤腿。
孩子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有些局促地放下了木桶，连忙跪倒在了周元的脚边，用袖子来擦周元的裤腿，口中念道着：“老爷对不住，都是小子的错，是本店的服务不到位，请老爷莫生气。”
店小二也连忙凑了过来，连声说着抱歉。说完抱歉之后，他又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孩子。
“不打紧。”周元捏住了店小二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动手。
店小二凶巴巴地对着孩子呵斥道：“老爷说不怪罪你，还不快说多谢。”
“多谢老爷，小子莽撞，希望老爷多多包涵。”孩子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惶恐。
“道歉倒是很有一套，怎么，这些都是你东家教你们的？”周元捏住了孩子的脸，仔细地打量着这张小脸。
孩子望着周元，眼神之中也有探究之色，但是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周元笑着放开了孩子的下巴，让他先去倒洗澡水。
“喂，你出去。”说话间，他将一个碎银子丢进了店小二的怀中。
店小二的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往屋子外面退去。
孩子们正咬紧了牙关，要将木桶提起来，再将里面的水倒进木盆里面。
突然，一双大手同时接住了他们手中的木桶。
“哗啦——”
水花四溅，热气氤氲。
看着眼前的叔叔这一套动作下来是如此地轻松，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周元将两人领出了屏风之外。
霍叶则在屏风之内开始脱衣沐浴。
“因为家里面没米了，刚好客栈里面正在招工，爹爹便求了人将我们送进来做工。”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回答道。
“你们是一家的？”霍叶各自倒了一杯热茶塞进了孩子们的手中。
孩子们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茶杯，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喝。
看到他们，霍叶就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所以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柔声道：“没事，快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稍大些的孩子便一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将水喝了个精光，他抹了抹嘴巴后便转脸对稍小些的孩子说道：“没事，弟弟，你喝吧。咱们今天遇到了一位大好人了。”
说完之后，他又将脸转向了周元，眼神之中满是真挚：“回老爷的话，我们是一家的兄弟。因为家里面实在是太穷了，娘也病倒了。爹爹说我们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出来给家里挣点儿米了。”
“我朝和北匈国惯来有贸易往来，而这条贸易渠道的必经之路便是仁和镇。听闻仁和镇上的镇民们因此获益匪浅，镇子虽小，但是镇上的居民们户户富庶。怎么轮到你们身上就变成穷得揭不开锅了？”
屏风后面，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稍大的孩子走到了屏风近处停了下来，只见他恭敬地朝着屏风之内一礼，道：“感谢少爷如此挂念我们仁和镇，少爷您说的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年岁稍大些，倒是对仁和镇以前的事情有些印象。”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以前这里的日子是很好，但是听我爹爹说，自从少年天子登记之后，大家的日子就都乱了。现在的日子已经是越过越苦了。”
周元的眼底微微一动，这小孩儿，胆子还挺大。
在古代敢如此非议天子，可是重罪，但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不管不顾地将心里话和他们这两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正在拿挂在屏风之上衣服的手停住了动作。
几个呼吸之后，才听得霍叶冷哼了一声，道：“哼，区区百姓，怎么敢妄议天子？小心天子震怒，取下你们的脑袋来！”
屏风前
孩子猛地抬起了头来，他的眼神坚毅，一点儿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少爷可是和天子相关的人？”
屏风后
霍叶静静地望着蒸腾的热气，没有答话。
但是屏风前的孩子却并不在意霍叶的反应，他稚嫩的声音再度在屋子中响了起来。
“无妨，即使您是当朝天子，我也敢说！”
“我今年不过才是个七岁小儿，生在边陲，认识的字不多。但是民间疾苦这四个字却是非常熟悉。”
“我们太苦了，吃不饱、穿不暖。我娘生病了，但是我们却没钱请大夫，也许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但是我们的天子在干什么？！”
“我在边陲都听说了，这位少年天子成天在宫中逗蛐蛐儿！”
宣泄完淤积在心中的愤怒后，孩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屋子里面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霍叶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洗去了一身尘土的他此刻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他走到了孩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
霍叶点了点头，单手负背，那股少年老成的气质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明，你知道吗？天子有天子的难处。”
“他虽然有锦衣玉食，但是却是常常因为国事而夜不能寐。”
“天子的身边没有亲人，只有豺狼虎豹，他们时时刻刻都盯着天子看，就像是山间猛虎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一般！”
说到这儿，霍叶忽然猛地一转身，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起来！
明被霍叶的眼神给吓得呆住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天子有天子的无奈。但是他能接受这种无奈吗？不能！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站起来战斗！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明被这股强大的气势给彻底震住了，他竟不自觉地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霍叶。
霍叶的眼神慢慢柔软了下来，他将自己的手掌递给了明，柔声道：“但是，我向你保证，你们以前的好日子一定会再回来的。”
周元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既然是我们的错，那么我们应该要赔。抱歉。”
说完之后，周元便领着一行人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喂，我的人比较冲动，不过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劝你管住你的人，否则，在仁和镇里面，你们会吃亏的。”说罢，草帽男子便坐了下来，不再理会他人，夹了一筷子的咸菜入嘴。
周元侧过脸来，眼神在大厅中流转。
“谢谢你的提醒。”
赵五叔瞪了一眼胖子，正想骂一句出一口恶气。
“啪！”一个巴掌猛地拍在了他的背上，他回头怒视，却对上了孟娇的眼睛。
“怎么着？还嫌自己闹出来的是亲不够多吗？”孟娇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瞪着他，眼神之中是满满的警告。
赵五叔这才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霍叶走进房间之后正打算关门。这时，一双大掌突然抓在了门框上。
霍叶抬起头，看到了和门齐高的周元正像一座山般站在门口。
“怎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霍叶问道。
周元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我对这家店不太放心。”
“所以呢？”霍叶问道。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会一起睡。”
“我不习惯床上躺着其他人，特别是其他男人。”霍叶拒绝了周元。
周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研究着上面的图案：“我没跟你开玩笑，这家店真的有问题。如果你想安全到达军营的话，就不要拒绝我。”
这时，店小二叩响了房门。
周元将霍叶护在身后之后才打开了房门。
店小二看到周元的那一刹那，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接着，他又看了看周元身后的霍叶，脸上出现了一丝暧昧的表情，留下一句：“客官放心，我都懂。”后便招呼着自己身后的人往里面抬水。
转过脸之后，他脸上谄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竖起眉毛凶巴巴地瞪着身后的两人：“你们这两个小懒鬼，东家招了你们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动作慢慢吞吞的，小心挨鞭子！”
说罢，店小二便侧过身子扬起手就要往其中一人的脸上抽。
这时，两张瘦弱、干枯的脸庞出现在了周元的视线中。
两个小孩儿！
只见他们分别提着一大桶热水，这两只桶跟他们的身形完全搭不上，显然是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他们都很瘦，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更让人感觉得心痛的是，这么冷的天，他们居然穿着草鞋；而且这鞋子前面居然还破了洞，露出了瘦长的脚趾。
这两小孩儿见到周元，立马就弯腰问好。
很显然，这一套是客栈东家专门培训了他们的。
问完好后，他们便抬起了头，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周元，应该是在等着他的指令。
周元皱眉侧身，给两个孩子让开了道路：“进来吧，小心烫着。”
两个孩子轻声细语地说了声多谢之后，便拎起桶往里面走。
他们拎起来很费劲。
其中一个稍微瘦小点儿的孩子不小心在门槛中绊了绊，木桶中的水顺势晃荡出来了小半儿，甚至还弄湿了周元的裤腿。
孩子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有些局促地放下了木桶，连忙跪倒在了周元的脚边，用袖子来擦周元的裤腿，口中念道着：“老爷对不住，都是小子的错，是本店的服务不到位，请老爷莫生气。”
店小二也连忙凑了过来，连声说着抱歉。说完抱歉之后，他又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孩子。
“不打紧。”周元捏住了店小二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动手。
店小二凶巴巴地对着孩子呵斥道：“老爷说不怪罪你，还不快说多谢。”
“多谢老爷，小子莽撞，希望老爷多多包涵。”孩子稚嫩的声音中满是惶恐。
“道歉倒是很有一套，怎么，这些都是你东家教你们的？”周元捏住了孩子的脸，仔细地打量着这张小脸。
孩子望着周元，眼神之中也有探究之色，但是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周元笑着放开了孩子的下巴，让他先去倒洗澡水。
“喂，你出去。”说话间，他将一个碎银子丢进了店小二的怀中。
店小二的脸上立刻就笑开了花，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往屋子外面退去。
孩子们正咬紧了牙关，要将木桶提起来，再将里面的水倒进木盆里面。
突然，一双大手同时接住了他们手中的木桶。
“哗啦——”
水花四溅，热气氤氲。
看着眼前的叔叔这一套动作下来是如此地轻松，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周元将两人领出了屏风之外。
霍叶则在屏风之内开始脱衣沐浴。
“因为家里面没米了，刚好客栈里面正在招工，爹爹便求了人将我们送进来做工。”其中一个稍大的孩子回答道。
“你们是一家的？”霍叶各自倒了一杯热茶塞进了孩子们的手中。
孩子们受宠若惊地接过了茶杯，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喝。
看到他们，霍叶就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所以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柔声道：“没事，快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稍大些的孩子便一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将水喝了个精光，他抹了抹嘴巴后便转脸对稍小些的孩子说道：“没事，弟弟，你喝吧。咱们今天遇到了一位大好人了。”
说完之后，他又将脸转向了周元，眼神之中满是真挚：“回老爷的话，我们是一家的兄弟。因为家里面实在是太穷了，娘也病倒了。爹爹说我们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出来给家里挣点儿米了。”
“我朝和北匈国惯来有贸易往来，而这条贸易渠道的必经之路便是仁和镇。听闻仁和镇上的镇民们因此获益匪浅，镇子虽小，但是镇上的居民们户户富庶。怎么轮到你们身上就变成穷得揭不开锅了？”
屏风后面，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稍大的孩子走到了屏风近处停了下来，只见他恭敬地朝着屏风之内一礼，道：“感谢少爷如此挂念我们仁和镇，少爷您说的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年岁稍大些，倒是对仁和镇以前的事情有些印象。”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以前这里的日子是很好，但是听我爹爹说，自从少年天子登记之后，大家的日子就都乱了。现在的日子已经是越过越苦了。”
周元的眼底微微一动，这小孩儿，胆子还挺大。
在古代敢如此非议天子，可是重罪，但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不管不顾地将心里话和他们这两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正在拿挂在屏风之上衣服的手停住了动作。
几个呼吸之后，才听得霍叶冷哼了一声，道：“哼，区区百姓，怎么敢妄议天子？小心天子震怒，取下你们的脑袋来！”
屏风前
孩子猛地抬起了头来，他的眼神坚毅，一点儿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少爷可是和天子相关的人？”
屏风后
霍叶静静地望着蒸腾的热气，没有答话。
但是屏风前的孩子却并不在意霍叶的反应，他稚嫩的声音再度在屋子中响了起来。
“无妨，即使您是当朝天子，我也敢说！”
“我今年不过才是个七岁小儿，生在边陲，认识的字不多。但是民间疾苦这四个字却是非常熟悉。”
“我们太苦了，吃不饱、穿不暖。我娘生病了，但是我们却没钱请大夫，也许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但是我们的天子在干什么？！”
“我在边陲都听说了，这位少年天子成天在宫中逗蛐蛐儿！”
宣泄完淤积在心中的愤怒后，孩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屋子里面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霍叶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洗去了一身尘土的他此刻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他走到了孩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
霍叶点了点头，单手负背，那股少年老成的气质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明，你知道吗？天子有天子的难处。”
“他虽然有锦衣玉食，但是却是常常因为国事而夜不能寐。”
“天子的身边没有亲人，只有豺狼虎豹，他们时时刻刻都盯着天子看，就像是山间猛虎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一般！”
说到这儿，霍叶忽然猛地一转身，眼神变得异常犀利起来！
明被霍叶的眼神给吓得呆住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天子有天子的无奈。但是他能接受这种无奈吗？不能！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站起来战斗！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明被这股强大的气势给彻底震住了，他竟不自觉地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霍叶。
霍叶的眼神慢慢柔软了下来，他将自己的手掌递给了明，柔声道：“但是，我向你保证，你们以前的好日子一定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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