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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影子(下)

    “辉夜,我也一起去。”见她要走,征士本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没事的,只是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你还是留下来陪大家吧。”辉夜不愿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宣泄给对方,试图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征士没说话,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目光更是牢牢地盯着她的脸,态度显然十分坚决。

    “……好吧。”辉夜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极难更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抱歉,我们失陪了。”征士环视了一圈,代表两人向伙伴们致歉。

    在众人的目送下,辉夜发动瞬间移动,和征士一起回到了远山邸。

    “呜……”踩在卧室柔软的地毯上,辉夜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变得虚浮无比,软软地跌坐在地。她的双手无力地支撑着身体,隐忍已久的泪水瞬间盈湿了眼眶,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地毯上,“我曾经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明明也是宙斯的妻子,他却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怀着身孕被逐出神界,连一处分娩之地都找不到。就算赫拉再如何霸道善妒,宙斯他毕竟是神王,只要他想,就不可能制止不了。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母亲吃了那么多苦,原来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天生就带着那个邪恶的影子,怎么会这样……我这一世的生母死于分娩,会不会也是我害的……我真的是灾厄吗?我以后会不会……也害了你……”

    曾经的不幸在她的心底刻下了难以弥合的伤口。经历了一次转世,又以人类的身份在征士身边生活了这些年,当她几乎快要忘了那些不幸,新宿之战的爆发和宙斯的出卖却又给了她残酷的一击。后来,他们终于击退了妖邪界,好不容易恢复了和平,她本以为这次靠自己的坚强就能走出阴影,结果,突如其来的真相无情地揭开了尚在愈合中的那些伤疤,一时间鲜血淋漓……

    “辉夜!”见她果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征士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捧着她的脸颊,凝视着她那双哀伤的眼眸,仿佛想要探入她的灵魂,“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你是远山辉夜,不是其他任何人。把那些痛苦的事都忘了吧……就当是重新开始,用心去过属于我们的日子就够了。”

    “你真的不怕我会招来厄运吗……我的体内还有一个邪恶的影子……”辉夜很想投入对方的怀抱,想和往常一样,向这个光一般的男孩寻求安慰。可一想到自己是灾厄的化身,她伸出的双臂又胆怯地缩了回去,“就算暗月被封印住了,可那道封印也许并不牢靠……就算封印坚固,我还是每个月都会被她影响情绪,变得喜怒无常惹人厌烦……征士,我不想那样……你是无辜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承受那些本不该有的磋磨……”

    “……”征士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也不回答,而是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将自己的唇径直贴在了她冰冷的唇上。

    他是爱她的,只想好好地守护她,为此,他不会惧怕任何艰难坎坷。他希望能把这样的心意传达给她,让她也能有勇气去直面现实。

    “!”辉夜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这么做,可唇齿间的温暖与甜蜜让她无暇思考,因情绪激动而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软软地靠在了少年有力的臂弯中。

    “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如果你是灾厄,我们又怎么能打败妖邪界呢?”征士吻过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银丝,“就算将来有一天真的厄运降临,那我们就一起打破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辉夜怔怔地望着他的双眸,它们是那样的坚定,饱含着对她的信任。一股安全感逐渐占领了她的内心高地,让她变得有勇气去直面自己体内的黑暗,“我是不是……应该再问问辛西娅,怎么才能让暗月对我的影响降到最低?”

    “很明智的做法。”征士微笑着颔首,扶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得到了爱人的鼓励,辉夜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发动神力,将被她遗忘在柳生邸的守护精灵召唤了回来。

    “是不是辛西娅说错了话……殿下不要辛西娅了……”小精灵出现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红的,翅膀都有些蔫蔫的。

    “对不起,我当时心情不太好,所以……”辉夜伸出手,让她站在自己手心,面带愧疚道,“我给你道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吗?”

    “嗯!”小精灵笑逐颜开,用力地点了点头。

    “辛西娅,你知道如何抑制辉夜体内的影子吗?”征士不想浪费时间,立刻将话题带入了正题,“只要是关于她的细节,你都说出来吧。”

    “好……据我所知,殿下与暗月就像是月球的正面与背面。比起高洁的殿下,暗月的意识里充斥着黑暗、邪恶、残忍以及无穷的欲望,因此,她的力量很可能远在殿下之上,所以才会让大神倍感威胁。”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妖邪……”辉夜反复琢磨着辛西娅对暗月的描述。

    “那你知道为什么在有封印的情况下,暗月还是能够影响辉夜的情绪吗?”征士继续问道,“辉夜在使用力量的时候,她的力量也会溢出。”

    “恐怕……是殿下当初寻短见的时候,不仅破除了自身神力的封印,也导致暗月的封印产生了裂痕,力量因此才从裂痕中溢出。”辛西娅推测道,“但是,殿下不用太过担心。在大神封印了暗月的力量后,雅典娜殿下也施加了一道封印,让她进入了永恒的沉眠。殿下只要不刻意去祈祷暗月的力量,情绪不要过于激动,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要特别注意无月之日的夜晚,那个时刻是暗月力量最强的时候。不过,即使殿下知道了真相,也很难靠自己的意志去与她对抗,所以……还是要拜托征士大人好好照顾殿下了……”

    “那是自然。”征士点点头,“妖邪界的环境会不会让风险变大呢?”

    “目前来看,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辛西娅思索了一会儿,“殿下去过妖邪界很多次了,并未出现过任何异样,封印看来还是非常牢固的。”

    “辛西娅都这么说了,你总得同意让我去妖邪界了吧?”辉夜立刻看向征士。

    “……”看着她急切的眼神,征士心里涌起一阵不快,怎么这家伙心心念念就是要去妖邪界?可就在他郁闷的时候,左边的脸颊忽然被对方轻吻了一下。

    “可不可以嘛……”辉夜娇声恳求他,紧接着又在他右边脸颊亲了一口。

    “!”他们过去都是在独处时才会有亲热的举动,如今当着辛西娅的面被吻,与大庭广众之下无异。征士猝不及防,耳后根一下就红到了脸颊。

    “啊……辛西娅什么都没有看到!辛西娅先走了!”小精灵立刻捂住眼睛,很机灵地选择了回避,消失在空气中。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得知暗月的力量不会有外溢的风险后,辉夜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俏皮地开起了对方的玩笑,“那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征士一愣,她什么意思?难道想让他一起去妖邪界?一想到妖邪,他本能地生出一股极深的厌恶与抵触,迅速把头别开斩钉截铁道,“不去!”

    “噗嗤……”难得见到他这么赌气的样子,辉夜忍俊不禁,更想逗逗他玩了,“确定不陪我去吗?烦恼京的景色真的很美呢~你不想去看看吗?”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征士满脸愠色,脱口而出道,“谁要和妖邪——”

    可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可能会伤害辉夜,不禁有些后悔。

    “好哇……你骂我……”辉夜的嘴顿时扁得像只小鸭子,“你想说我和妖邪为伍对不对?”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就是有!”辉夜也效仿他刚才生气的样子,把身子转了过去不看他,还故作任性道,“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辉夜……”对方过于浮夸的表现无异于告诉自己她其实并没有生气,征士松了口气,从后面搭住她的双肩,“对不起,我刚刚失言了。”

    “好了,我开玩笑的……”辉夜回过头,抿着嘴唇看着他,“你能支持我,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怎么可能会误会你呢……”

    “现在知道了暗月的存在,你去妖邪界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虽然没有直接同意,但征士这句话等于默认了允许她再去妖邪界的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的!”辉夜动容地投入他的怀抱,搂紧了他的身体,“你放心,我一定会非常谨慎,绝对不会再让暗月的力量溢出的。”

    “对了,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罗醐知道,明白吗?”征士忽然想到了什么,扶住她的双臂严肃地看着她,“一旦被他知晓,难保不会被利用。”

    “嗯……我记住了。”虽然辉夜觉得自己和阿罗醐如今关系融洽,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征士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就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我其实真的不想让你去……”交代完这些事,征士难免又有些不甘。

    “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辉夜连忙安慰他。

    “你不懂。”见她迟钝,征士不愿把话说得那么直。阿罗醐来人间的那天,他亲眼看到辉夜和对方谈笑自若,似乎真的消除了隔阂,这让他忽然有了危机感。虽然他坚信辉夜不会改变立场,也决不会疏远大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兴趣,她的精力,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向妖邪界倾斜。她在人间的生活变得不再像生活,即使在课业繁忙的时候,都会见缝插针地去思考妖邪界的问题,甚至熬夜钻研。每到周末和假期,只要手头上没有急事,她都会匆匆忙忙地赶回去……赶回去?征士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想了吗?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

    “……”看征士想得出神,辉夜以为他只是单纯地不舍得她离开,只得岔开话题试图宽慰他,“我会尽快忙完那边的事,早些回来。之前已经答应过大家了,过些日子要一起去夏威夷度假,我不会食言的。”

    “嗯。”征士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僵硬,换了个方式提醒道,“辉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叔父对你的成绩一向要求很高,下学期开始你一定要注意平衡好时间,千万不要让他察觉出异样来。”

    “我明白的。”见他终于笑了,辉夜总算放下心来,倚在了他的肩上。

    而此刻在妖邪界,从人间回到烦恼京的迦游罗等人,被刻意晾了足足两日后,终于得到了来自天守阁的命令,获准去御前觐见。这显而易见的反常待遇令他们惴惴不安,这两日几乎夜不能寐。

    “辛苦你们去人间一趟。”看到三人跪伏在御前,礼行得比平日更加恭敬,阿罗醐心中得意,却不露声色道,“竹取待你们可好?”

    “回禀陛下,殿下待臣等极好。”恶奴弥守连忙回答,“微臣实在惶恐。”

    “竹取身为储君,正是用人之时,尔等今后务必尽心辅佐,不得有半分懈怠。”阿罗醐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也不要忘了你们的本分。”

    “是!”众人神色一凛,主人这番话显然是在敲打他们,为储君效力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臣子,最终该忠于谁。

    “你们在人间那几日,应该多少知道竹取的情况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罗醐忽然抛出了一个敏感的问题,“光轮……他和竹取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三人无不大惊失色。尽管他们也不愿出卖皇女,但既然主上有此问,必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想要进一步求证。若要为她保密,至少也得三人齐心并且提前对好口供,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怎么……都不知道吗?”阿罗醐提高了语调。

    “据妾身所知,殿下自幼便寄养在仙台藩伊达家,与光轮殿是青梅竹马。”迦游罗最终决定由自己来回答,并试图避重就轻。

    “只有这个?”阿罗醐并不接受她的说辞。从人间回来后,他曾反复回忆从新宿之战至今与竹取他们的每一次接触、对话,再结合自己去人间亲眼看到的,十分确信自己的女儿和光轮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启禀陛下,殿下与光轮还有婚约。”就在这时,螺呪罗忽然开口了。

    “!”见他居然直接坦白,恶奴弥守和迦游罗心中俱是一惊。

    “微臣也是听舍妹无意中提起的。”螺呪罗还算是厚道,找了个合适的说辞撇清了同僚的隐瞒嫌疑。他之所以这么快就说出真相,一是觉得纸肯定包不住火,与其被主上戳穿后遭到重责,不如早些坦白保住性命。二是觉得既然皇女都直接告诉他们了,说明她本人也没想过要保密,自己实话实说想来也无妨。三是他对光轮得到皇女青睐一事实在嫉妒愤懑,忍不住想要看看陛下对此究竟是何态度,是不是会反对这门婚事。

    “呵呵……就凭伊达氏?”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阿罗醐心中相当不满,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贬低道,“区区外样大名,也算不得多高的门楣。”

    阿罗醐虽生于平安时期,但也曾在战国时代入侵过人间,因此对那个时代的诸多家族也是了如指掌。

    “……”听到主上的话,迦游罗心下一沉。虽然只在人间呆了短短的几天,她也能看出皇女与她的恋人情投意合,并非只是联姻关系。若是陛下有意干预,那好不容易变得融洽的父女二人必然会再次产生隔阂,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迦游罗。”阿罗醐忽然把目光投向了她的身上,“你觉得他如何?”

    “!”听得此问,迦游罗心中骤然一紧。光从语气也能听出主上对这门婚事并不认可,自己即使有心偏袒皇女,也不得不顾及圣意。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光轮殿风姿秀逸,为人端方,只可惜不能为陛下所用。”

    “哼……看来你也知道。”阿罗醐方才想要借机考验她的忠诚,看她是否会不顾立场去维护他们。见她回答得体,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这才稍稍缓和了语气,吩咐道,“竹取应该这两日就会回来,你去趟月宫,命女官们都做好准备。恶奴弥守也回近卫府去吧,螺呪罗留下。”

    “是……”尽管很想知道后续,但迦游罗和恶奴弥守都是事君已久,很清楚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置喙,行了一礼后便都匆匆退下了。

    待谒见厅里只剩下君臣二人,阿罗醐忽然起身,走到王座后面的格子窗前,背对着部下站了片刻后冷冷地问道,“螺呪罗,你可知罪?”

    “!”螺呪罗大惊,慌忙跪倒在地,“微臣惶恐……还请陛下明示!”

    “你觊觎我的女儿已久,非但不知罪,还要我明示?”阿罗醐缓缓地回头,“我可还记得,你当初是如何在御前求娶竹取为妻的,难道自己忘了吗?”

    “臣罪该万死!”螺呪罗惊惧万分,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试图打消主上的怀疑,“彼时殿下与您为敌,微臣忆起旧日仇怨,一时糊涂才起了冒犯之心……殿下身份高贵,与臣乃是云泥之别,微臣怎敢有非分之想!”

    “旧日仇怨?”阿罗醐也想起了这件事,“是了,你与远山氏有深仇大恨,让我如何相信你能心无旁骛地辅佐竹取,不起异心呢?”

    “求陛下明鉴!”螺呪罗像豁出去一般坦诚了自己的心思,“殿下犹如皎皎明月,又数次救臣于危难之间,微臣心中唯有仰慕,又如何敢起异心?”

    “汝需记住,君臣有别。”阿罗醐看了他许久后,用冷酷的语气警告着他,“竹取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统治整个妖邪界的,她根本不需要成婚。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我的女儿,听明白了吗?”

    “遵旨……”螺呪罗内心极度沮丧,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然而,更令他痛苦的事还在后面。阿罗醐缓步走回王座后,问道,“你觉得光轮如何?我要听实话,不许有所隐瞒。”

    “这……”居然被逼着去评价情敌,螺呪罗憋屈得简直要窒息了。可他不敢不答,更不敢在主上面前编造假话,只得咬着牙无可奈何地承认,“殿下的眼光,自然是……不俗的。臣也未曾发现……他有什么可指摘之处。”

    “哦?连你都这么说,想必是个不错的人了?”阿罗醐又冷笑了一声。为了确保竹取能顺利继位,他自然不会轻易允许她下嫁。但如果只是男女相好,他就完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给双方都留下回旋的余地。

    “……”螺呪罗不敢随便接话,也根本不想接这个话。要他去肯定那个夺走皇女真心的小鬼,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辛苦你了,去忙吧。以后如果没有其他公务,你就多在竹取身边辅佐她吧。”终于,阿罗醐结束了对他的折磨,还顺便给了他一个美差。

    “陛下……”螺呪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才确信这是真的,连忙叩首谢恩,“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殿下!”

    “竹取出巡时招揽的那个幕僚是何许人也,我还未曾见过。”可不等他退下,阿罗醐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去一趟,把他带到天守阁来。”